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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村长家里，四舅正对着父子俩细说秦紫荆的事情。
“墨玉啊，叔跟你说实在话，紫荆这孩子实在难得，她是孤儿，养母又一生没娶夫，三年前就去了，你嫁过去就当家作主。那孩子也是老实能干的，又有手艺，又会打猎，小日子过得，在咱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到时也能顺手拉扯你爹跟你妹一把不是。”四舅拉着墨玉的手，他倒是好心，怎么看俩个孩子都觉得好，恨不得是自己亲生的。他生了俩个女儿，一个儿子，就没一个跟他这么贴心的。大女儿自小就老成，早早的考了秀才又考举人，到城里去做先生了，根本不用他这个当爹的惦记什么，人家自己就安排好了；二女儿呢，从小是在姐姐家长大的，后来娶了外甥，继承了姐姐的酒庄，有也等于没有了；这小儿子是老来得子，难免宠了些，养成了刁蛮的性子，本来他打算将小儿子嫁给紫荆的，虽说是同姓，但村里人都知道秦紫荆是捡来的，可谁也没想到没等紫荆守完孝，小儿子就把自己给嫁了出去，气得他昏了头。如今表弟带了侄子侄女来投奔，他是把性情温顺的墨玉当成亲儿子来替他打算的。“况且紫荆长得也清秀斯文，我看啊比城里的读书人还强不少，村里不知道多少小子想嫁她呢，就是人家紫荆看不上。明儿中午我让小三带你到她家里，你亲自看看她就知道了。”
“对，玉啊，听你叔叔的。”墨玉的爹也开口劝道，“按理说，不该让你出门的，可是现在咱家这情况，也就别讲究那些了。这难得能让你先去相看相看，可不能像过去那样端着公子架子了，这是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人啊。你堂堂正正的嫁过去做正夫，可比以前的境地，不知道强多少了……”说着竟有些哽咽了，曾经他也是这样想的，攒些钱替自己赎了身，找个老实人嫁了……可没想到……
“叔，爹，我知道，我只是怕……”墨玉摸摸自己的脸，低下了头，“要真是那么好，人家能看上我么，况且我又比她大……”除了童养夫，是没有女人愿意娶比自己大的男子的。
“怕啥的，”四舅拍拍墨玉的头发，“你又读过书，长得也秀气，比村里那些黑小子强多了。再说紫荆也不是那样的人，你就放心吧！”说着叹了口气，又将紫荆的担忧说了出来，“不过说到底，再怎么好，可这情况也在这呢，日子过得再怎么好，也是比不上城里穿金戴银的小姐，我是一心为你们打算，可也不知道墨玉你……”
“表哥，墨玉不是那心高的人，且不说现在家里这情况，就是以前在府里，墨玉也是不情愿做侍的。”墨玉的爹急忙为墨玉辩解。
“是，叔，我是真心想在这村里扎根的，虽说日子清贫，可是心安，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他求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安身之所而已。
“可怜得孩子……”四舅怜惜的将墨玉搂在怀里，小小年纪，吃尽了苦，家里遭难，颠沛流离的，还这么通透，这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闲话到深夜，四舅才回到房里。
“玉啊，真是委屈你了……”墨玉的爹心里愧疚的很，“眼看你就要出嫁了，我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能给你办置上，日后还得靠你妻主接济，这让你怎么在妻主面前抬得起头。”
“爹，我不觉得委屈，我一直就希望能让你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墨玉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他从来都不是宁折不弯的人，他虽仰慕书中那样如兰如梅般的高洁的男子，可是却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因为他有爹和妹妹，那是自己最亲的人，若是那女人愿意照顾爹爹和妹妹，那他委曲求全，小心奉承，又有什么呢，只要能让他们过好，他愿意牺牲一切。
“唉……等你妹大了，就好了。”
“嗯，爹，睡吧。”
父子俩带着千思万绪进入梦乡，却不知道与他们一帘之隔的妹妹碧玺睁大了眼睛听着他们的谈话毫无睡意，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任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下来。大人们总以为孩子还小，听不懂话，所以谈事情时候是很少回避孩子的，其实却不知道，她是什么都懂的。是的，她懂，她懂自己是个女孩，所以在府里时大爹爹是忌讳她的，总是想尽办法除掉他，是爹爹的委屈奉承和哥哥处处小心，让她得以保全性命；她也懂，就因为自己还小，所以那几个姐姐才敢妄想把哥哥卖掉，若不是爹爹机警，那哥哥……她简直不敢想象哥哥流入烟花之地的后果；她也知道，因为自己什么也不会做，所以她那知书达礼的哥哥才会委屈的嫁给山村野妇！曾经的她是那样讨厌那个龌龊的家，可是家散了她才知道自己的无知，无能，离开了那个家，她还要靠爹爹和哥哥来养活！碧玺轻轻舔去唇上的血丝，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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