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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等林宇从厕所出来,不过五分钟功夫,角落里的位置已经空了。她赶忙去前台问,小妹头也没抬:“嗯,走了。”
匆匆结完账,林宇从网吧的小门钻出来,街道上只有昏暗街灯投下的光,早已看不到那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她为什么要离开呢?
还没有问她的名字。
明天应该是星期一了。林宇想着,快步走回了附近的出租屋。五层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她在单元门口摸索一阵,按亮了门口的灯,辨认哪一把是单元门钥匙的时候,聚集了一些长翅膀的飞虫在头顶的灯泡盘旋。她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爬到二楼,拧开防盗门的锁。
屋内一片漆黑。她在墙上拍了一下,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家的布局了,在大门的另一侧找到了客厅的灯开关。长条灯管一瞬间照亮了冷白色的空间。客厅不大,一张有些年头的大茶几上堆满了零食的包装盒和各种杂物,角落里是各种快递盒子,还有一个一个没剩几根布条的老拖布。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味道,她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看到台面上一个没有扔掉的空泡面碗。
这个八十平米左右的小民宅,就是林宇和两个陌生室友合住的出租屋。她背着父母退了住宿,花了生活费的一大半找到了这么个租金稍微便宜的住处。她弯腰把鞋子和门口乱七八糟的几双鞋子放在一起,再找出自己的拖鞋。
“哟,这是新室友?”左边卧室的门突然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一个花臂大哥从屋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头都快顶到门框。大哥理了个寸头,穿了一个白色的大背心,看着很凶猛,语气听起来倒是挺友善。
“白天刚搬过来的。我叫林宇。”
“我叫张彪,叫我彪哥就行。”花臂大哥斜歪着靠在门框上。“小伙看着挺年轻,来打工的?”
“来上学。”林宇说,顶着大哥打量的眼神有点压力。
“好好,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叫我。”彪哥也没多问,朝她点了点头,回屋了。
卧室里的行李箱还打开摊在地上,林宇没有心思收拾,直接倒在了靠窗狭窄的单人床上。从躺着的角度能看到一点外面墨蓝色的夜空,窗外不远处有一盏路灯,昏黄的光线映着四五根缠绕在一起的电线。
林宇打开手机,消息栏里的群聊显示好几十多条未读消息。简单瞟了一眼,是高中那帮人在商量去哪里约饭。他们中的不少人都留在了J市,也有几个往南边的大城市去的,叽叽喳喳的在那边分享些景点的照片。J市好歹是个省会,却只有林宇考去了更小的L市,上了当地唯一一所大学的一本。
林宇按下锁屏,握着手机的手垂在床边。她躺在那里,呆呆的又回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的面容。
“别碰我——”林宇从床上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因为是阴面的窗户,阳光没能像动漫里一样洒进屋子把她叫醒。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她在脑海里驱赶走昨天晚上的回忆。昨天本来想躺一会就爬起来洗漱的,结果直接睡着了。她匆忙去捞地上的手机,已经八点半。还好周一没有早八。
半小时后,换了一身衣服又简单抓了几下刘海的林宇终于进入了L大校园。她穿了简单的白色半袖,前襟扎进浅灰色运动裤的裤腰里,脖子上是一条她随手从箱子夹层里抓的一条银色长项链。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L城这个北方省市的男生中算不上高,但林宇比例不错,恰好的肩宽和长腿撑起这套简单的衣服,算得上随性帅气。
L市是个内陆的三线城市,处在两条河流的交汇之处,形成一个Y字。城市本身不大,但L大的校园可谓是极其宽广,占据了相当不错的一块面积。林宇站在一进入校门的广场上,眼前是像座小山一样,足足有好几层楼高的图书馆。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刚刚下课,骑着自行车和电瓶车的同学们在广场来回穿梭。
我的大学生活开始了,她想。
九月初的阳光仍然热烈,秋天的迹象还没有来临。林宇前一天在大学生二手群蹲了一辆自行车,要晚点才能拿到,只能先步行前往教学楼,好在不是很远。信息科学院的一层二教已经熙熙攘攘,林宇在倒数几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每一个阶梯教室都有原木色的连排桌椅,往窗外看去,是一片翠绿的梧桐树叶。
教授在前面多媒体上打开他的PPT,《大学物理(一)》。林宇转头问坐在自己右边的男生:“同学,你什么专业的啊?”
“电气工程,你呢?”
“我是机械工程。”
“缘分,缘分!” 男生咧嘴笑了。林宇注意到他头上有一撮绿色的挑染,大概是响应了高考后集体染发风潮。林宇的脑海里快速划过一句话:我要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明明不是一个专业的,说什么缘分。”林宇也笑。
“能在开学第一天坐在一起就是一种缘分。”绿毛男生一本正经地说。林宇发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飘忽了几下、“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也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了,但这确实是林宇重回L市后第一次有人提问。在来时的火车上,她还曾想象过自己和新朋友坦白性别的场景。
“我吗,男生啊。”
她还是在一瞬间悄然退缩。
绿毛点点头,只是说:“眼睛挺漂亮,兄弟。”
林宇眨了眨眼,”谢谢。”
他们没能继续多聊,上课铃响了,是那种老式的叮铃铃的声音。
“各位工院大一的学生,欢迎大家来到Y大!”说着,讲台上的教授在黑板上狂野的写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直接让半截粉笔折断飞了出去。“我是你们本节课未来一个学期的教授,我叫陈国庆,国庆节的国庆,应该很好记哈,还有一个月就放国庆假了。”
下面的同学中一片小声的笑。
“在座的各位同学们,相信未来的四年会是你们人生中非常珍贵的一段经历。我们Y大是一所红色文化精神传承示范校,希望我们的同学们可以积极参与文化基地建设,走进文化展馆,阅读文化书库...再带大家理解我们的校训...”
“他还是个宣传干部。”林宇偏头小声说。
陈国庆宣讲了二十多分钟建校精神和文化战略,意犹未尽的拿起名册点名。
...
“林宇。”
“到。“
...
“祝俊飞。”
“到!”身旁的绿毛答道。
...
林宇在大学第一节课不知不觉地结束了。大家起立往书包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祝俊飞叫住扫林宇扫了她的联系方式。“小林,”他念屏幕上的昵称,“下午记得去百团大战啊。”
...
下午的阳光热烈起来了。只要一中午的功夫,图书馆前面的小广场就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上百个红白相间的临时棚子。
“虽然雨是昨天下的。”祝俊飞说。
他们还挺有缘分,没有特意联系,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碰到了。两人一起在集市一样的氛围中穿梭了一阵子,一路学长学姐火热的眼神洗礼。半路上祝俊飞说自己想找找滑板社,林宇本来没什么兴趣,就当做随便逛逛也跟着去了。
滑板社还挺容易就找到了,往空旷些的地方走走就好。二人远远地听到国旗杆下的空地有人在唱民谣一类的歌曲,经过音响后充满了电流的感觉。旗杆下没有立棚,只有张白色的折叠塑料长桌,附近散开来有七八个人,男多女少,大部分没有在滑了,热得坐在板子上晃悠。长桌上叠放了两个看着有点年头的老音响,还坐着一个拿着吉他自弹自唱的男生。
见到终于有人往这边来,从远处的地上猛地爬起来一个梳低双马尾,穿着肥大工装裤的女生,看起来也就一米六左右。她跑了几步上板冲过来,扯着嗓子招呼:“同学来看看滑板社,会不会滑都大欢迎,每天晚上都有人——”
祝俊飞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和双马尾低头聊了几句什么,双马尾利索地把脚下的板蹬给他。林宇站在原地,看着祝俊飞的背影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做了个不知名的花招,地上的那帮人给他喝彩,还有两个站起来要跟他碰拳。
“咳咳。”身旁的音响发出声音,林宇才意识到刚才的那首曲子已经唱完了。“同学,有兴趣来音乐社吗?”长桌上的男生一手抱着吉他,一手抓着身前的麦架问。“可以先扫码进群,我们每周六晚上在操场活动,会乐器的话欢迎带过来。”
“我只会唱歌。” 林宇说。
“没问题。”男生从桌上跳下来。
“怎么这个摊位就你一个人,学长?”林宇变扫码边问。
“本来也没几个人,哈哈。我叫向阳,是音乐社社长。其他人都跑去别的社团看热闹了。那个双马尾妹子,”他指指远处几个兴奋的人影,“有时候过来一起。你猜她是什么乐器。”
“她打鼓吧。”林宇随口一说。
“哦!这么厉害,猜对了。晚上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林宇想那当然好。是个认识认识新朋友的好机会。
...
“我们”原来指的是滑板社和音乐社成员合起来。滑板社愿意来一起吃的能有七八个,包括双马尾妹子,音乐社只有孤单的向阳一个人,他戏称自己为“孤寡老人”。祝俊飞当然也跟着来了。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大学城美食街里面的一家火锅店。
这家叫“川川火锅”。
“但是辣锅也不怎么辣。”双马尾说,“不过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点鸳鸯锅底?”
一帮人先转着圈的自我介绍。除了林宇和祝俊飞,还有两个人也是新生,其他几个都是大二大三的。向阳是传院大四。双马尾说自己叫唐高,文院大二。
“正好是谐音词,糖糕,怪可爱的。”有人评价。
“林宇也是谐音词。”向阳接话说。
“我姐的名字也是——”祝俊飞开口,正好服务员来上虾滑,他立马说:“帮我们下一下虾滑呗。”大家吵吵嚷嚷的开始讨论虾滑怎么下,很快又忘了前面的话题了。
锅里捞的差不多了,大家的筷子都动的越来越慢了。一圈人开始闲聊八卦,传阅校内表白墙。新生的加入让表白墙同学的业务大幅增长,一天都有个二十多条,除了表白还承接多种广告,卖二手的,社团招人的,问外卖能不能进校园的,简直像个大市场。
“市里那家酒吧乐队的贝斯手又上表白墙了。”有人说,“还是这学期第一次?看着像相机拍的,得是个站哥水平。”
“她跟我一样也是大二的。”唐高调侃地拍了一下向阳,“向哥一直拉都没能拉她来音乐社,可遗憾了是吧。”
林宇接到传阅过来的手机时,上面的照片刚好被前一个人放大。她清楚的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愣住了。
昨天晚上,酒吧,黑漆漆的巷子里,路灯下她的面容。
...
身旁的祝俊飞探头来看,在她耳边进行了一波分贝爆炸的输出:
“我x,这不我姐吗?”
桌上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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