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不说话

　　江眠这一走就直接出了校门，她喝了口手里的奶茶。五分糖刚刚好，冰凉丝滑的奶茶冲淡了她因为天气热生出来的燥意。

　　奶茶喝了一半，身边没有一点声音。江眠觉得奇怪，转头去看梁准，他低头玩手机看样子是在发信息，只是眉头皱得厉害。

　　“怎么？”她问。

　　梁准难以掩饰烦躁，一边啪啪地打字一边又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说:“阿越转学遇见了点事情，六中那个老头不想让她走，故意卡程序。”

　　梁准口中说的是陈越，他们铁三角的最钢铁稳固的直角。本来当初说好一起来一中，结果填志愿的时候陈越家电脑突然卡顿，等弄好了之后她的第一志愿已经显示着六中。在川城，转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教育局要走乱七八糟的手续，陈越要转的还是一中。一中一般不收转校生，最后还是看在陈越的成绩不错的份上，给了一次考试的机会。

　　陈越不比江眠，江眠进一中是低分飞过，陈越是高分轻松跨过。

　　一中考试通过了，六中那边却不想放人。

　　六中跟一中一直是竞争对手，尤其是这几年六中有了大企业资助，教育资源也越来越好。很多去不了一中的人，都会选择去六中。去年高三的市统考，六中有两个学生还占了市前五的两个名额。

　　只不过是市前五里的四跟五，但也能让六中扬眉吐气一把，给那些常年被一中压的学校带来了希望。

　　陈越升学考的时候市排名167，这样的一中漏网之鱼，也难怪六中不肯放人。

　　“那怎么办？”江眠握着奶茶的手微微用力，杯壁收缩，里头的奶茶隐隐有要喷出来的架势。

　　梁准注意到江眠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把她手里面的奶茶夺过来。

　　梁准惊恐道:“祖宗，生气归生气，奶茶别对着我啊！”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他这一张帅脸这个时候应该淌着奶茶，或许还有几颗珍珠。

　　想想就嫌弃。

　　江眠没回答他的话，又问:“阿越怎么办？”

　　梁准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语气带着莫名的骄傲:“没事，真闹起来，六中校长室都不够阿越拆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江眠认同的点点头。

　　陈越的战斗力，不是一般人扛得住。虽然她是女生，奈何陈家世代从军，家里人从小也没把她当女孩子养。刚过三周岁宴就把她丢到军大院里，大院里一堆糙老爷们跟小混世魔王，陈越愣是混成了小混世魔王里面的头头。

　　初中毕业的头一个月，陈家以历练为理由愣是把陈越送进军校里待了一个月。以至于陈越回来后，江眠看着她黑了三个度的肤色跟精瘦的肌肉线条嘲笑了好一段时间的梁准，气得梁准在健身房苦举了一个假期的铁。

　　总的来说，现在的陈越在面对两三个成年男人，也是不怂的。万一真发生了什么暴力事件，陈越也不会落下风。

　　想到这，江眠也就放心了。她看了下手机上时间，还有三分钟就上课，她打算跑回去。

　　虽然她是个学渣，也是一个有素质和原则的学渣。非碰上什么不可抗力因素她绝对不迟到、不早退，被老师教育也会认错态度好到让人没脾气。所以这么多年来她父亲每年家长会都能听到江眠老师一致的评价:“江眠，虽然成绩不太理想，但她是个乖孩子啊！只要多加引导……”

　　江眠可不这么认为，她只是觉得自己能屈能伸。

　　江眠又吸了一大口奶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天气炎热又如何？奶茶可以拯救全世界！

　　见江眠有要走的架势，梁准低头看了眼手里面的奶茶。只一秒他就做好了决定，干脆利落的把奶茶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跟着江眠回学校。

　　一中的高一部不搞重点、平行班。他们刚开始的班级分配都是电脑随机。两个人不同班，梁准在3班，江眠在5班。还好，同一层楼下课了还能凑一块儿搞事情。

　　江眠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这个位置不仅靠窗还离老师远，睡觉也方便，对于这个“风水宝地”江眠还是很满意的。

　　班里本来一共50个人，江眠半路进来就成了51个。这样一来，难免就有一个人要落单，本来这个人理应是江眠，谁知道沈延川开学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来，于是落单的人成了他。

　　江眠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的沈延川，她觉得落单对于沈延川来说是一件好事。

　　起码……没有同桌吵着他睡觉。

　　这人怎么比她还能睡？

　　不过让江眠很不爽的是，这位睡美人的位置在她后面。也就是说，她最后一个的位置被沈延川占了，她成了倒数第二？！虽然位置没有被移动，江眠还是觉得自己离老师近了一步。

　　她拒绝。

　　江眠冷着脸走过去。

　　她一进来班里的人都盯着她看，这会见她脸色不好的走到睡着的沈延川旁边站着，身体里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

　　现在是可以看到江眠打人吗？听说江眠从来没有打过人，难道第一次打架就要被他们亲眼见证吗？！这打的还是沈延川！

　　好紧张，好期待。

　　主人公江眠低头看他。

　　沈延川睡得很死，漏出的半张脸精致好看。第一次看是远，只知道他白得过分。后来的演讲跟借着自拍看他，可惜太阳太毒她又老是走神。直到现在，才算是认真的看他。

　　皮肤白，唇色自然红。

　　饶是睡着了也盖不住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

　　虽然她的知识储备量不丰富，但这样的沈延川让她不由得想起初中梁准在她面前念叨过的一篇课文——《爱莲说》，里面有一句好像可以来形容沈延川。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如果……她偏偏就是要亵玩呢？

　　很特别的一种感觉，突如其来的吸引力。短短的一个早上，她被吸引了三次。可是她没动心，她想看沈延川动心的样子。

　　骨子里难耐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看他喜欢别人多没意思，倒不如看他喜欢自己。

　　仅此而已。

　　她从来就不是乖小孩。

　　江眠最后乐乐呵呵的在自己座位上坐下，老师还没有来她就拿出手机给梁准发信息。

　　以为能看到好戏的5班学生:就这就这？

　　五班的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胖子，姓刘。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他说自己有一个别号叫水桶刘，大家可以这么叫他。不过江眠喜欢叫他老刘，这样喊上去顺口些。老刘为人很随和，整天乐乐呵呵的。开学第一天就把五班的人都认个了遍，在学校碰见了就朝你挥手，有时候激动了还会跳起来。怎么说呢，是个灵活的中年胖子。

　　老刘教的是语文，江眠认为这觉得是她活了十几年，碰见那么多语文老师里最逗的。每次上课前，都要一本正经的说:“同学们，让我们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多么浓烈的社会主义感。

　　讲课也有趣，注重情感共鸣，即使她没认真听过两节课也能感受到老刘的教学水平高。听其他的学长学姐说，老刘是那一届的全国文科状元，语文145分。江眠估摸了一下他的岁数，真心觉得老刘挺牛。

　　最重要的是老刘这人是真的没什么老师架子，亲和力满分，即使十几分钟前还被江眠气到，现在看见江眠也是笑容满满。

　　江眠把手机放回书包里，又掏出语文书准备装模作样。

　　只是，这个时候要不要叫醒自己身后这个睡美人呢？

　　江眠很纠结。

　　一个是对她有奇怪吸引力的男生，一个是她挺喜欢的老师。

　　江眠纠结的选择了沈延川。他看上去真的很累，好几天没睡好的模样。于是，江眠在老刘开口的前一秒指了指身后的沈延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老刘:“？”

　　当他的目光落到江眠身后趴着睡觉的沈延川。

　　老刘:“……”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接下来的生活充满了坎坷。这节课也没什么要讲的。刚开完会，少年们的心躁着呢。老刘本因为这节课会被典礼冲掉，课还没有完全备好，现下也没什么值得说的，索性大手一挥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自习”两个字，写完后他对五班的学生们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五班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感觉老刘走得很欢快。

　　江眠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无声的笑了。

　　沈延川不知道，他因为前面的这个女孩，睡了一个好觉。

　　也睡过了头。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每天例行的小考。今天考语文，沈延川一手捏着印满了阅读题的试卷，再看看墙上挂着的钟，钟点指向17:30分是没错。

　　如果疑惑可以实体化的话，那么沈延川的头上将会顶着一串问号。

　　他怎么就…睡过了？刚刚讲课都没有把他吵醒吗？

　　左右也没能够问的人，沈延川不再纠结。他左手撑着额角，右手在姓名那一栏写下恣意的三个字。

　　——沈延川

　　绵延万里的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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