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杨同学

　　林隅抬头，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两人目光相汇，林隅能清楚看见对方眼里的担忧。
　　“抱歉，杨哲言。”看见来人，他莫名松了口气，顺势伸出手，撑着杨哲言的手臂，把自己的重心往他这边靠，“我可能需要你送我回教室。”
　　听见林隅语气里透露出的虚弱，加上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杨哲言直接把他的手抬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杨哲言比林隅高一点，他弯下腰，稍微前倾，让林隅的手臂刚好能够放平在自己的肩膀上。
　　“能走吗？”
　　“嗯。谢谢你。”
　　林隅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搭在杨哲言的肩上，他能感受到杨哲言把大部分重量都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终于走到了教室，杨哲言拉开林隅的座位，然后轻轻把他安置好。
　　林隅再一次道了谢。他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倒出几颗药出来，刚想就着杯子里的水咽下，拿起杯子往外倒了倒，发现已经空了。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桌子准备起身出去，不料杨哲言突然站起来，直接从自己手上拿过杯子。
　　“我去给你接。”
　　他小跑几步去了饮水室接水，又快速跑了回来，把杯盖揭开后递给林隅。
　　林隅就着刚接的水吞下药丸。
　　水是温热的。
　　感觉胃里面舒服点了后，他扭头看向杨哲言，发觉对方也正在看自己。
　　察觉出了对方的担忧，林隅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刚低血糖，胃有点儿不舒服，这都是老毛病了。”
　　“现在好了，你……别担心。”说完，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杨哲言这才松了口气，但余光瞥到林隅放在书桌上的药盒，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
　　“胃溃疡？”杨哲言记得这个病不太好治，主要靠养。
　　林隅点点头。
　　杨哲言表情严肃，像一个家长审视自家小孩。
　　他想了想：“你今天……没吃饭？”
　　“中午吃了个蛋糕。”林隅老实回答。
　　听闻，杨哲言抬头看了眼黑板旁边的钟。
　　现在才四点多，距离吃饭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算不等到高一生吃饭的时间，趁着初中部放学偷偷溜去食堂，也还要半个多小时。
　　杨哲言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带了面包。他低头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纸袋，简单看了眼配料表，这才放心地撕开包装递给林隅。
　　“这是我自己家里做的，你先将就着吃，食堂现在还没开。”
　　林隅虽然不愿意麻烦别人，但接过这个面包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他刚刚吃的药止痛效果不强，他又不是什么很能忍痛的人，况且这个面包闻起来确实很香。
　　林隅道了谢，伸出手从杨哲言手里接过这个面包。他扫了眼包装袋，发现这个面包不像是自己家里做的，倒像是外面店铺里买的，这袋上的商标看着也很熟悉。
　　小程铺子……林隅心里重复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们家……是开面包店的？”林隅不确定地问。
　　“我小姨是做甜品的，这是从她那儿拿的，她在云苑有个店。”说完，杨哲言给他指了指包装袋上的商标，“小程铺子。”
　　林隅这才想起来，从云苑南区到北区，中间要经过一个商区，其中就有这家“小程铺子”。
　　他记得这是今年五月份才在商区开的新店，但老板好像很忙，他好几次从铺子前经过，这家店都没营业。
　　唯一一次看见它开张，还是十月国庆假的一天。当时林隅着急去医院看奶奶，就没进去看，只从外面远远瞟了一眼，看见店里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女性，正在吃着什么甜点。等到晚上林隅回去，这家店已经关门了。
　　“那你小姨的职业……不只是那家店的老板吧？”不然一周就营业一两天，这店怕不是早就该倒闭了吧？
　　杨哲言知道，自己小姨开的这家甜品店几乎是入不敷出。他猜到了林隅想说什么，不禁笑道：“你要是多光顾光顾呢，说不定就不会倒闭了。”
　　被他这么一逗，林隅也笑了。
　　他撕下一块面包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里面夹心的果酱是芒果的，应该是用的新鲜芒果做的，没有那种芒果味香精的那股甜腻感。
　　林隅由衷夸赞：“你们家面包挺好吃的。”
　　说完他又想起杨哲言的话，开玩笑似的补充：“放心吧，这店不会倒闭的。”
　　杨哲言眼睛都笑弯了，他慵懒地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林隅吃了一会儿。
　　杨哲言的一大爱好就是睡觉，但刚在教室里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清醒了。觉得没事儿干了，他从书桌抽屉里面拿了一份英语报纸看。
　　一旁的林隅则专心地吃着。
　　他的余光瞥到了杨哲言。感觉就自己一个人吃不太好，于是他撕下了一大块面包递到杨哲言面前：“你也尝尝。”
　　见林隅递东西过来，杨哲言没有直接伸手接过，而是放下报纸，微微低下头，就着林隅的手，慢慢地叼起那片面包，然后吞进嘴里咽下。
　　叼面包的时候，杨哲言突然抬眸看了一眼林隅。
　　林隅愣住了，手还停留在杨哲言面前。他呆滞地看着杨哲言的一系列动作，甚至连嘴里的面包都忘了咽下。
　　这已经超出了林隅的理解范围。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哲言突然笑了一下，微微张嘴，朝着他还没收回去的手再次低头。
　　林隅吓得立马收回手，扭过头去，一脸的错愕。
　　他莫名地不敢回头看杨哲言。
　　他不知道杨哲言刚才低头是想做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刚才的情景放在刚认识的两个人身上，有些过于亲密了。
　　除了夏蔚，他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但他和夏蔚也不会像刚才这样，亲手给对方喂东西。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尤其是杨哲言的嘴唇隐约碰到他手指的时候，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林隅觉得这已经超出了他给自己和周围的人界定出的距离。
　　这样是不对的……
　　就在林隅沉思在刚才发生的事的时候，一旁的杨哲言突然出声，让他一个激灵。
　　“我还想吃。”
　　林隅头都没回，直接把手上剩的面包连着包装袋一起，像抛烫手山芋一样，塞到了杨哲言的怀里。
　　“都给你，我吃饱了。”
　　见林隅慌张的样子，杨哲言忍不住笑了。他拉过林隅的手，把面包重新塞回到他手里。
　　“开玩笑的，都是你的，我不饿。”
　　林隅犹豫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拿起面包继续吃。
　　这次是沉默的，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只有其他同学的谈笑声。
　　杨哲言的眼睛虽然对着英语报纸，余光却一直放在林隅身上。
　　思绪游走，他想起了那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男孩，想起了蹲在男孩面前开玩笑的少年，那人笑容明朗。
　　看着地上坏掉的蛋糕，少年把袋子里面的蛋糕叉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叉下一块，喂给坐在地上的男孩。
　　“等一下哥哥给你买一个新的。”
　　少年转身跑进蛋糕店，给男孩买了一堆小蛋糕。
　　“别掉小珍珠了，快起来，哥哥送你回家。”
　　变得沉默了，也不爱笑了。杨哲言在心里一帧一帧地对比着。
　　就在杨哲言沉思时，全班突然安静下来。
　　一位年轻女性从教室前门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本数学教辅书。
　　“看来大家很活跃，这很好。”刘歆站上讲台，在黑板上行云流水写下自己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刘歆。”
　　刘歆转身，眼神扫视了全班一遍。她看了眼手表，然后拿出花名册。
　　“现在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来自我介绍吧。”
　　全班一片哀嚎声。
　　“为了公正，我们按顺序来，一个一个的站到讲台上来说，然后把名字写到黑板上，随便谈谈就行了，不要太正式，也不要带你们打的草稿。”刘歆眼睛笑眯眯地看向全班，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反抗，“当然了，这节课还没轮到的，晚自习我们继续，我们会给每一个同学机会。”
　　“我们有请第一个。”刘歆扫了花名册一眼，“赵安洵，你来吧。”
　　赵安洵闻声立即抬头：“老刘你这按的什么顺序？我怎么就成了第一个？”
　　“字母顺序——”刘歆故意停顿，“的倒序。”
　　赵安洵服了，他干脆地站起来，小跑到讲台上。他原来就是这个班上的，作为班上的气氛担当，他知道刘歆让他第一个上是为了让其他新来的同学不那么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写下自己的名字，眯着眼睛露出招牌式笑容：“大家好，本人赵安洵，性别男。”
　　全班一片哄笑。
　　“爱好嘛，打羽毛球，打游戏，看球赛。你们要是想找人打排位赛，就请看向第二竖排的第一名同学，咱们的前班长陈远同学！咱们把掌声送给他！”
　　赵安洵说完和全班同学一起对着陈远鼓掌。
　　下面的陈远咬牙切齿。
　　“这位可是大佬，上回团建就是他让我们几个同学从铂金变成青铜。”
　　赵安洵可算是出了一口气，上次团建的时候，好不容易游戏等级就快到星钻了，没成想拉陈远打了一局，直接梦回到最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了，新同学也不那么紧张了。
　　赵安洵下去后，刘歆低头看着花名册：“下一个……就沈佳炀吧。”
　　沈佳炀原来也是这个班上的人。
　　他不满地站起来：“诶？老师，你这不对吧，那姓王姓张的你都还没点，怎么就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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