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桥

　　他的尸体被发现了，比我预计的要早。
　　回到花店后，我时刻关注着网络动态，准备着随时应对警察的盘问。
　　今天的气温又升高了几度，我要多给花洒点水，毕竟还要和警方盘旋几天，不能那么快认下命案，要不然太假，这就需要这些花继续为我赚取吃饭钱，卖相太差可不行。
　　我提着洒水壶正沉浸在花香中，门口的风铃响了。
　　“这么早就有顾客上门了吗？”我心中想着。
　　我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却见三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欢迎光临”四个字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未能出来，我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我有些错愕，这是我真实的反应，我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按照我的预想起码能撑过一周，甚至数月，等尸体发臭了，才可能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毕竟谁没事会关心一个长期空着的房子是否有人呢，那样他的死亡时间才难以确定，我在那个时间出现，杀死他的结论才合理。
　　而不是现在，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天警察就上门了。
　　一位经验老道的中年警官，向我出示了证件，上面显示他的姓名叫王志华。他带着两位初出茅庐的年轻新手，管他们叫小杨和小张。他走完流程便开始询问我。
　　“李英亮你认识吗？”李英亮是他的名字
　　“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之前的一位病人，后来处成了朋友，再后来就不怎么联系了。”
　　我很快恢复了镇定，有条不紊地回答着王志华的问题，我很好奇他们如何发现的尸体，如今又掌握了多少线索，我是第一个被谈话的人吗？他们没直接把我带到警局是否意味着尚未找到指向我的明显证据？
　　我还不能说太多。
　　“玉星花园X栋X单元XXX号是你的房子？”
　　“朋友暂时登记在了我名下。”
　　“李英亮？”
　　“是。”
　　也许是看我态度太过冷淡，那位年轻的杨警官发问了。
　　“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一直问你李英亮的事？”
　　“好奇。”我依旧平淡地回答着，不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你们要告诉我时自然会说。”
　　“他在你房间死了，被人挖去了双眼你知道吗？”
　　小杨也许被我惹怒了，也许单纯想激我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我后背发凉，是谁在我走后又进入了那个房间，还挖走了他的双眼？是她吗？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感觉到三位警官在紧盯着我，审视我的表情，想要从中寻出端倪。他们怕要失望了，我的惊讶是真的，恐惧是真的，不理解是真的，接受不了也是真的。我还要感谢小杨，如果他没有说李英亮的眼睛被挖走，那么他们应该可以从我的表情上大做文章。
　　警察并没有掌握多少信息，他们也是刚从案发现场过来，第一个找我不过是了解到那套房子在我名下。
　　是对门的邻居早上发现那套房子房门大开着，他本想进去提醒房主小区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入户盗窃，让他小心，不想发现了尸体，慌慌张张报了警。
　　真是罪过，又让无辜的人受了惊吓，只是她为什么要把房门打开？我想不明白。
　　警察没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很快便离开了，我能感受到小杨在怀疑我，他确实应该再跟上司好好多学学，起码要学会表情管理才行。
　　警察下一个询问人员应该是他的妻子，因为徐慧很快就哭着来找我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已经恨到这种程度了吗？
　　徐慧在我的花店又哭了很久，表现的是那样伤心，就像真的刚刚得知自己心爱的男人被残忍杀死一样。
　　这是在演给我看吗？我不禁怀疑她是想让我顶罪，还是单纯想看我在李英亮死后难过的样子？这是她想要的惩罚吗？让我活着忍受煎熬。
　　“英亮死了……”她终于忍住哭声，开始说话了。
　　“我知道。”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警察刚刚来找过我。”我补充道，她的演技很真实，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点了点头，继续自己的表演，痛斥凶手的狠毒。
　　“我去了现场，房间里墙上地上全是血，英亮就倒在血泊里，两只眼珠被人生生挖走了，他当时一定很无助。”
　　她一边说一边颤抖，我皱了皱眉头，因为我把一部分血迹擦掉了。
　　“英亮没有仇家的，谁会想要杀他，你知道吗？”
　　她竟然问我，我心中好笑，若说这个世上有谁最恨李英亮，就是我们两个了，如今正坐在一起讨论他呢。
　　我摇了摇头。
　　“你不伤心？”她突然发问。
　　我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对你那么好，他为了你要和我离婚，抛弃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抛弃自己的父母和儿子，他死得那么惨，你竟然不伤心？”她质问我，情绪很激动。
　　她习惯性地抚摸手腕，想要借此平定心情，可惜蝴蝶头绳已经不在那里了。
　　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吗？很好，骂出来吧，痛痛快快地骂出来吧！我心中期待着。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你一定也很伤心的，不像我只会哭。”
　　这个女人真是教养太好了，她开始变得心平气和。
　　“我没有告诉警察你们的关系，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忙隐瞒下去，毕竟这不太光彩。”
　　“好。”
　　“我还没有告诉父母，怕他们承受不住，也请求警察先不要打扰他们，警察答应了。”
　　我点头，他的母亲刚刚康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还有烁儿，他如果来找你，请你也不要告诉他，他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
　　“好。”
　　烁儿是他们两个的儿子，李明烁，他是个聪明乖巧的男生。
　　徐慧也许觉得只靠语言形容太过单薄，便把他们爱的结晶带来给我看，以更好地证明他们的幸福。
　　我承认在见到李明烁的那一刻，我的心又被刺痛了，他和他父亲太像了。李英亮一定很疼这个儿子，这些是我给不了他的。
　　李明烁似乎很喜欢我的花店，他上的高中离这里不太远，读书累了便会过来坐坐，他说他喜欢这些花的香味，能让他在繁重的学业压力中得到放松。反正妨碍不到我做事，也就随便他在花店里坐着。
　　我正想着这孩子好像有些日子没来了，原来只剩几天就要高考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徐慧突然神经兮兮地说道：“他的眼睛很美，不是吗？”
　　“所以你要剜了去收藏吗？”我险些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你也是被他的眼睛迷倒了吗？”我真的很好奇，第一次主动询问她对他的感觉。
　　徐慧点头，“第一眼就迷住了，就像幽暗的山谷突然亮起的那只萤火虫，唯一的一只，只有他在散发着光芒。”她比我会形容多了。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呢。”她喃喃着。
　　我望着她的眼睛，附和道：“是啊，再也见不到了。”
　　她之后又是一番客套，对打扰我这么久表示抱歉，便提上她的包离开了。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打开手机，经过半天发酵，热搜上果然出现了“玉星花园谋杀案”的词条，我一条一条往下翻，想要找到有用的信息。
　　我翻了数百条，很失望，没能找到现场的图片，也许警方早就封锁了现场，或者那些血腥的图片早被删完，只剩下刑警队的例行通知：警方已在调查，请市民不要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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