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还

　　如果徐氷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昨天他应该是睡在自己床上的，然而一睁眼看到的场景却让他不由得怀疑了。
　　“你醒过来了?”一个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拥有一头如瀑白发的少年正坐在他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虽然自己在昨天跑路之后确实有回来看看的想法但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精神病院而且身上还套着印有“江中市第七精神病院”字样的病号服……
　　总不能说他自己陪这小孩cosplay吧? ? ?
　　正在徐氷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现下情况的时候那人又开口了：“你怎么不说话?”
　　徐氷表示其实他也想开口，但他不确定该如何开口。
　　而至于为什么能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昨天浑身脏兮兮的小孩一点原因是声音，另一点是因为对方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
　　见他久久不回答对方直接大胆猜测：“你是不是又相信我了，所以回来了?”
　　“并没有，”徐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反驳了他接着又是下半句开口，“你先闭嘴我在想事情。”
　　虽然现在他也有很多疑问，但对一个脑袋不正常的人问一堆自己都觉得有病的问题……那他肯定也是脑子有病。
　　提非斯看着徐氷坐在床边凝眉思考也不好再开口，只能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
　　良久，对方终于抬起头看向自己：“我是怎么进来的你知道吗?”
　　提非斯很显然也想了想，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睁开眼你就在我身边了，因为怕打扰到你所以就没有叫你。”
　　徐氷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考，首先他排除了自己会梦游的可能性，毕竟他睡觉跟死了没区别，一晚上姿势都不带变的怎么可能梦游？
　　何况这精神病院应该也不至于放松到能让梦游的人进来。
　　然后他想到了昨天那个梦，按道理来说梦这种东西醒来了就会忘，可是昨晚那人的话却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耳边般响起：
　　“「永恒」的信徒啊，去完成汝该完成的事罢，吾辈会助汝一臂之力。”
　　“汝之神明在等待着汝之协力。”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是只把昨晚的梦当成梦。但眼下的情况却又解释不通除非他说服自己，其实昨天他也把自己送进来了。
　　再回过神时昨天那人正站在他面前，他一只手伸在胸前半空之中但却又弯着腰歪着脑袋看向徐氷。
　　这动作足以让徐氷将那人眼眸中的黑色十字架看的更加透彻了于是乎他往后挪了挪，而对方似乎并不觉得什么又坐在了他身侧歪着头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病。”因为被催更催疯了导致自己幻想出来了身旁这人，幻想出了昨天发生的事。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说服自己其实精神病是他自己的时候，昨晚梦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可悲的人类，居然被吓到这般地步了么?”
　　徐氷抬头看向提非斯，确定了对方又开始自我理解似的重复着刚才自己说的话，以及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事实。
　　“怎么，到现在还在质疑神明的存在么?”那声音再次响起，“果然目光短浅的人类就是目光短浅。”
　　好吧，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
　　对方还在继续着，语气甚至夹带上了些许洋洋得意的意思：“汝不必开口人类，吾辈知晓你要问什么——没错!正是吾辈将汝带入了这里！”
　　“欢愉吧人类!能够如此近距离地仰望自己信奉的神明，这不殊为一件荣光!汝应当铭记此刻永生!”
　　虽说徐氷已经知道这人是个中二晚期患者了，可是听着对方的形容他还是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还在自我理解的小孩，从视觉上来说，他并不需要仰视而是俯视。
　　“然而现下还不是庆贺的时刻，人类。”说这话时那声音又陡然转成了严肃正经的语调，“如你所见，汝之神明吾等的「永恒」此刻是完全白纸的状态。”
　　“吾辈自然知晓汝要询问的，「永恒」大人会变成现今模样也是事出有因，然但天机不可泄露。”
　　“吾辈不能告诉你原因。”
　　徐氷表示这废话文学真有够文学的。
　　“总而言之，人类。汝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让大人恢复记忆，成为「永恒」。相应的吾等会将汝心中渴求的愿望系数实现作为报偿。”
　　好在我们的徐老师很擅长于接受新设定，但他不理解，找记忆归找记忆把他拉进精神病院做什么?就不能把你家神明放出来？
　　而那脑海中声音像是听到了他心声似的再次响起：“无知人类，自然是这里有大人记忆载体的感应回应，大人会根据记忆载体的感应回应找到大体位置。但具体与记忆相关的承载体是什么，这就要靠人类你自己去发现了。”
　　声音在徐氷耳畔停顿了几秒又像是提醒般开口：“补充一句，人类。汝所处的每个世界都是拥有不同维度的，汝既签下了条约相应的自保能力也会随之加于你身。类比如……”
　　脑海中的人声还未落下，徐氷已经自己发现了：在他们所处的房间里，有三个漂浮于半空中的虚体化魂魄。它们形态各异死状皆不相同但却都一直不断重复着自己死前的动作，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一般。
　　若它们还是人，那现在这房间估计以及血沫横飞了。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自己自杀死掉的。
　　“不要让这些平常见不到的东西感觉到汝之视线，一旦纬度限制被打破，它们想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人类简直轻而易举。”
　　伴随着耳畔声音消失不见那些鬼魂也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拧过了脑袋。
　　“这种事你下次能不能不早点说? ?”徐氷几乎是一下子站起身，拉起坐在自己身旁还在自言自语自行理解他话的人就朝着门边跑。
　　然而跑到门口他也才想到，这里是精神病院。再回过头时，那几个魂魄已经逐渐开始实体化了，伴随着低频的嘶吼声空气中也充斥起了尸体糜烂的味道。
　　眼下徐氷倒是挺希望自己是疯了，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他现在确确实实就是拉着提非斯站在门口，而那些“人”也正拖着残破的躯体朝着二人挪过来。
　　忽然间徐氷撒开了提非斯，然后把他拽到自己身前：“你不是神吗，应该能看它们吧?”
　　对方很茫然地点了点头看向徐氷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不明所以，而他则是继续开口：“你的信徒马上就要被它们吃了怎么办?”
　　几乎是没有给对方反应时间徐氷又补充道：“就在昨晚我思前想后了很久我打算信你了，我做你的信徒，永远地相信你。”
　　徐氷扯瞎话不打草稿，不过依据自己脑袋里那个人说的话现在这人是没有记忆的白纸。当时他就已经在设想这个「永恒」了，如果按照他的想法理解
　　「永恒」应该是孤独的。
　　再加上自己一碰到对方他就在努力向自己证明是神这个条件——这就是为什么他敢这么说的原因，因为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
　　徐氷嘴角挂起一抹笑容看向对方，用着平淡而又温柔的语气开口：“我会永远信任你直到死亡。”
　　“所以，可以请你救救我吗，我的神。”
　　虽说徐氷本人倒是不那么在乎生死的人，但被三个恶鬼扎死咬死....那画面绝对不美丽。也许他是真疯了但有概率的总要赌一把，说不定就给这位白纸神明逼出什么大招呢?
　　“好! !我一定会救你的!”
　　事实证明适当的相信神也是可以的。比如眼下，这孩子就仅凭一个响指便让除了自己和徐氷以外的所有活物死物都停住了动作。
　　徐氷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很快见怪不怪了: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那么他就会坦率地接受并且开摆。
　　好比他对上那人转头看向他那等着被夸奖的模样时，他直接想都不想敷衍式鼓掌捧场：“好，真不愧是神，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这话要多么敷衍有多么敷衍，但提非斯可不是正常人。
　　“……！真的? 那你是不是更信我了一点了?”
　　徐.敷衍.摆烂大师.氷直接点头附和：“当然了，我会每天都对你更加信任一些的。”
　　才怪
　　毕竟白纸神明的...仙术?什么时候会失效还是个未知数，何况也不能一直让世界停留在这一刻。因为徐氷发现了时间停止下来的那一秒原本在他耳边咋咋呼呼的声音也消失了。
　　而一旁的少年还在沉浸被人相信的满足感中，徐氷则是走到门前敲了敲那禁闭着的房门随后又转头看向他：“这个你可以开吗？”
　　适当信神能解困，过度信神不可取。尽管提非斯很肯定地回答了徐氷但任凭他如何推拉硬拽那木头门仍旧纹丝不动。
　　而他似乎也发现了他开不开门撒开手站在徐氷的面前，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我打不开。”
　　徐氷倒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毕竟这个结果也在他的预期之内，能打开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打不开概率的更高。
　　“没事的，你已经很棒了，我知道你尽力了。”他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备受打击的小神明随后再次看着那扇门陷入了思考。
　　而对方闻言脸上的表情不再沮丧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会不会对我的信任变少了?”
　　徐氷踏步走向那三个被定格在瞬间的鬼身旁，摇了摇头：“不会，我会一直信你的。”
　　三七分的信任，三分相信神明七分相信自己怎么会减呢?他已经设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是被活活累死了。
　　不过这句话倒也不是假话，毕竟昨天晚上签的那个条约里最后一句似乎是诸如背叛了意志和信仰会受到天罚这类的话。
　　虽然他本人觉得能碰坐这种荒唐的事情已经够天罚的了。
　　徐氷站在一只手持匕首的鬼的身侧，试图掰开它的手拿到它手中的刀子。但他低估了对方的力气，也高估了自己这个常年坐在办公桌前面的人的力气。
　　几乎是在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一秒钟他就对上了身后人那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沉默两秒钟徐氷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你来试试?”
　　“嗯! !”提非斯兴冲冲地走到他身旁也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掰着那鬼的手，但答案可想而知
　　——他也拿不出来。
　　徐氷耸了耸肩，顺带着安慰了一下对方后再次将目光落在门上，他的目光在木门与那群鬼身上切换着，似乎是在推测办法的可行性。
　　最终他敲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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