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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亡
入夜
郑大和同伴带着小少爷,在夜色的保护下总算逃过了身后的追击。一前一后靠着外城区的墙往城门方向跑,时不时停下躲避着来往挨家挨户搜寻的官兵。
一路都能听到被屠杀的百姓惨叫声,此起彼伏,郑大和老李只能强忍着害怕继续躲藏。
前路的建筑被敌军破坏得已不成样子,街道上都是散碎,借着火光看去,大街上已经站了许多人,官兵们还在陆续从一些犄角旮旯中搜出躲藏在里面的百姓,将他们驱赶围在一块。
他们哭丧着跪下向拿着刀的屠夫们求饶,可屠夫们杀红了眼加之仇恨的怒气,又怎会放过他们。
只见数十个官兵手起刀落,跪在地上求饶的人就人身分离。
和他们看到那些被杀死在达官贵人街的大人不同的是,外城区附近被砍杀的都是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
郑大和同伴老李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魂没了一半,僵在原地直愣愣一动不动。
官兵们杀完了人正在处理着尸体,为了不造成拥堵,他们把尸体扔在了两旁的房屋中再放火烧掉,这样大概是为了之后重建他们的皇朝。
郑大眼见就要被搜到藏身处,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忙和老李悄默声的快步离开这里另找掩体。
此时离外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可大部分房屋破的很难藏身,还有一直背着还在昏睡的小少爷,从逃离府邸到这已经跑了很长一段路了,两人俱是身心疲惫。
就在这时,郑大发现了前面的屋子院门口有一口井,示意同伴:“老李你看,前边有口井。”
老李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还看到了井口旁放着个打水用的木桶。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巴,咽了一下喉咙:“走,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水,我快要渴死了。”
“你个笨蛋,我说的是把他丢在这我们快逃。”郑大喘着气,将小少爷放下来,背了一路他实在背不动了。
大难临头,他们带个小孩靠着两条腿跑了这么远的路,还要面临时刻被敌人发现抓到的危险。
他不想死,在郡王府干了大半辈子,还没说上媳妇,谁曾想碰上了这事。主人家全死光了,就剩这个六七岁大的小世子。
大夫人在死前求他能带世子逃出去,还给他塞了满怀的银票。他原本是不想管的,看这一沓厚厚的银票,他答应了。
“老李,我是这么想的,大夫人给咱的钱平分,够咱下半辈子花了,但是咱们得逃出去才有命花,带一个累赘,我们很难活下来。”郑大怕同伴不接受他的提议,分钱的时候还多塞了几张银票给他。
老李此时看到这么多钱眼都花了,那还顾得上主人家,活下来还有钱用才最重要。
两人相视一眼,将小少爷放到井口边用一旁的柴火遮掩着。
弄好一切后,老李将水桶扔下井里打上水,快速将其饮尽,再给郑大打水。
准备走时,郑大欲言又止:“诶,给他留两张吧,希望能用上,我算是仁至义尽了小少爷。”蹲下将钱放在小孩的怀里,再给他弄好遮挡物才站起身。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老李在门口边望风边催着郑大让他快点,右边不远处官兵已经搜着了,再不走确实是要来不及了。
“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和官兵方向相反的城门口跑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良珣听着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也不敢扒拉开挡在他身前的柴火堆。
早在他们放自己下来时,他就醒了,一开始很害怕。
惨叫声时不时的从四面八方传到他的耳边。
听他们在商量着要将自己丢下跑路,还分起了钱。
那钱是阿娘给她们换来的最后的活命机会,可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想到此,黑暗中摸索出那人塞在怀里的几张银票,他放近鼻子闻,好像还能闻到一些阿娘的气味,带着木兰花的香味,刺激得他鼻头一酸,眼泪又不自控的流下来。
他的阿娘爹爹和妹妹,都没逃出来。
梁珣无声抽泣着,紧紧地把银票抱在怀里,幻想着是在抱着阿娘。慢慢蜷缩成一团,往角落里靠,他感觉到自己好冷。
忽然一阵风吹开了被那两人虚掩着的大门,梁珣听见了附近门被人踹开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滚出来”,“这没人”,“这里有个小孩”。
被搜到的人哀求声和官兵无情斩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把良珣吓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跑还是原地不动。
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他该怎么办。
正迷茫无措时,一道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柴火堆被猛的踢开,梁珣抬头看向来人,那人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紧接着朝他吼道让他滚出来,大手紧紧钳制着他,梁珣身体腾空,下意识扑腾了两下,手想掰开对方的掌控,挣脱却挣脱不开。
那人将他拎了出去,朝隔壁门口站着的同伴知会一声:“这是第一百零七个。”
另一个人手里拿着刀,看了梁珣一眼点点头,转过身提醒:“诶东边那间房放不下了,把他关在另外一间。”
“嗯。”那人应声往前面关着人的屋子走去。
梁珣眼见自己被丢进一间屋子里,里面还传出好多孩童的哭声,绝望又凄惨。不知自己要遭遇什么,本能让他挣扎得更加剧烈。
那人被弄得烦了,推开门一把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走前还关上了门锁好。
梁珣疼地躺在地上动不了,也喊不出声。
借着透进窗缝打出来的月光照明,梁珣眯着眼睛依稀看到屋里被一同关起来的其他人,是和他年龄看着相仿的小孩,哭得脸都脏了好不可怜。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害怕,学着爹爹思考时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好几个问题。
外面那群人为什么单独把他们这群小孩关起来不杀掉?
他们说的他是第一百零七个是什么意思?
丢他进来的那人一出现,就吓得屋里的孩童顿时收了声。
离开了亲近之人的他们又害怕,又想要找爹娘,但看到那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间都很默契地不敢发出哭声,都扎堆在一块紧紧抱住身边人。
那人一走,屋子里又响起了哭声,一抽一抽的哭得小心翼翼。
这时身体上的剧痛让他也顾不得别的了,眼泪直流,用手撑在地上使不上力坐也坐不起来。只好躺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呼吸着,似乎能让疼痛减轻。
刚刚摔在地上时他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脑袋,以免磕碰摔伤,手腕处已经出现青青紫紫的伤痕,一片一片的印在白嫩的手上显得十分可怖,想动一下手指头他才发现手早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
感觉到没有那么疼了,梁珣才慢慢地坐起身又仔细观察了屋里的情况。
相比较外面那些被烧得已不成样子的房屋,这间屋子的屋檐和四周墙壁比较完整,看上去几乎没有跑出去的可能。
这一事实让他感到难过。
粗略估算这里关了有三四十个孩童,他们分散地坐在房间里各处,和自己周围的小孩围在一块互相靠着对方,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一些支撑和安全感。
刚才周围没有人敢过来帮他一把,恨不得离门口远远地,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从他们穿着的粗布麻衣,梁珣敏锐地看出了自己穿着打扮与其他孩童的不同。
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不被坏人一眼看到,他想,应该趁这会儿那群人没时间进来处理他们,将身上带着的富贵东西取下来找地方藏好。
想到这,他马上脱下了自己看着值钱的配饰并丢在角落下。
他想起来刚刚被那人带到这里关着,路过所看到的街道上一具孩童的尸体都没有。
又纠结起了那些人单单将他们这些小孩关起来,是为了做什么?
思前想后没个结果,头还开始疼了起来,梁珣只好先停下思考。
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抹了把眼泪,自己挪到墙边靠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引不起他的注意。
他呆呆地仰着头,眼神逐渐迷离,思绪飞到了不知何处。
也不知道阿娘和爹爹还活着吗……
想起怀里还有娘亲的银票,心下又涌起一股悲伤的情绪,他连阿娘爹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想,他不能死!他要找机会逃出这里!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周遭唯一的光就是那从被封得严实的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的。
外面的惨叫声似乎停了,梁珣借着窗口的缝隙,艰难地看到那些人,正将一具具已经动弹不了的人统一叠放在破烂的棚屋下进行焚烧。
梁珣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忽然看到了前边一具正被抬进火里的人脖子上空空如也,已没了头颅
可怖的死状吓得他一下缩回了头,远离了窗口,不敢再往外观察。
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到一阵阵心颤。这更加坚定了他要逃出去的念头。
这时门外有了响动,是那些人过来了!良珣一下子身体绷紧了,等了几秒没听到他们开锁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便听到门外的人在交谈——“哼,这些天杀的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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