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三两白银plus
“你今天见到那孩子了?”晚间用饭时,戚岚予冷不丁在饭桌前问。
“啊,孩子?什么孩子?爹,你什么时候多出来个私生子?姐,我怎么不知道?” 戚景明张口就来。
“啪”
戚霭时从来不惯着弟弟,如果不是手里还有饭,她能当场给他来一记良民暴栗。
“吃你的饭吧,上哪儿给你弄一个私生子,你看咱爹全年无休的宅在家,哪有时间去让你造谣?”
戚岚予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女儿调侃。
确实,当年并不是没有人想要给姐弟俩找一个后妈,但他这个当爹的真的是八风不动,简直是一个缩进了壳的王八,让人无从下口。
人家姑娘穿薄纱诱惑他,他给人家送大氅。人家姑娘约他去酒楼,他给人家讲他工作琐事。可谓是雷打不动,油盐不进。
最后自家爹,也就是姐弟俩的祖父,嫌弃的直摆手道:“得了吧,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祸害人家姑娘了。”这样一句话后,戚岚予的婚姻生活可谓是一锤定音。
饭桌上又安静了下来。戚霭时趁所有人不注意挖了一勺杏仁酪放进嘴里,并幸福的眯起眼睛。
戚霭时吃零嘴的这个习惯真的是怎么改都改不回来。从她看弟弟挨罚还要往嘴里塞一口花生就能看出来。
戚岚予不是很想在这方面惯着女儿,于是道:“规律饮食啊,宁宁,你这样吃饭等一下胃会难受的。又不听话,唉……”老父亲操碎了心。
戚景明火上浇油,弱弱的举起手道:“就我一个人想知道她是怎么说服厨娘给她上甜点的吗?”
在戚岚予将她手里那碗杏仁酪拿走之前,戚霭时眼疾手快的崴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哇!”戚景明边夸张鼓掌边落井下石,明褒暗损道,“姐,你这血盆大口张的,颇有长街杂耍之风姿啊!”
戚霭时沉默,戚霭时不语,戚霭时放下手里的碗,表示自己吃完了。她招招手,示意戚景明凑过来。
“戚家有儿少年郎,煽风点火最擅长,蛇蛇硕言出口矣,巧言如簧厚颜之。”戚霭时谨赋小诗一首,聊以慰藉。边唱边用筷子敲戚景明的头。
戚家是不拘一格了一点,但也容不得他们两个这么放肆。最终戚霭时被扣了一个月的小零食并罚抄家规,然后在其悲愤交加的眼神下,戚岚予转眼看向捂着头幸灾乐祸的戚景明,并提起了他今天迟到的事情。
于是姐弟两人双双被罚。
鸡飞狗跳的吃完了一顿饭后,倒霉蛋弟弟义愤填膺的走出了门房,留下戚霭时和她爹面面相觑。
“言归正传,你今天看到的那孩子……”
“嗯嗯。”戚霭时没当回事儿,刚刚的杏仁酪太甜了,她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解解腻。
“是大皇子……”
“噗----”
说的好呀,爹,下次咱们一次性把话说完好吗?你女儿的小心脏受不了这种刺激。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戚岚予看着自己冒冒失失的女儿,心想这玩意儿离了家不会喝水把自己呛死吧。
事实证明,在家长的心里,自己那未经世事的孩子死法可以是千奇百怪的。比如天冷了不知道给自己加衣服把自己冻死的,亦或是,工作忙了来不及吃饭,把自己饿死的。
戚霭时不知道自己老爹此时正在心里编诽自己的死法。“咱们家不是跟皇帝有私怨吗?皇室子弟跑来淮安干嘛,再说当年元隆冤案,戚家的门生也没有去求戚家老爷子,神安这一朝这又是怎么个事?”
戚岚予有些心虚地瞥过眼睛,戚霭时看到这幅景象还有什么不明白。得,他爹又心软了。
自戚霭时懂事起她爹和朝廷的关系可以说剑拔弩张。她爹就好像那个傲娇,家里的长兄对待弟弟,一面嫌弃,一面又不得不捏起鼻子替他收拾一屁股的烂摊子。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一面嫌弃一面替人家守边疆。一时说不上她爹的成分有多复杂。
天色暗了下来,戚霭时回到自己房间,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窗户处却突然传来的“吱呀”的响声。这小子的出场方式从来都与众不同。戚霭时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哇哦!你活不起啦,准备在自己家提前演练做贼?”戚霭时被打搅了睡觉,心情十分不美丽。
“你要是不吃就当我没来。”
这句话明显打到了戚霭时的七寸,她是不会和吃的过不去。她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拿走了食物。
“你去看过那小子了?”她边把红豆汤向嘴中送边说。
戚景明吊儿郎当的靠在架子旁说:“看过了。”
“庸弱,不堪大用。”
戚霭时一点都不意外,她本来也不抱什么期望。她抬头示意弟弟展开说说。
“他和手下那暗卫暗中对这次南下造成的损失兵马人数和分布,外面有一个少女进来了,啧,逃命还带女人。我以为是什么武林高手,观她内息也没有什么特别,和普通人别无二致,甚至有些羸弱不稳。”
哇哦!戚霭时在内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逃命还带着她,看来不一般呢。
“可是皇天贵胄?”戚霭时问。
“看着不像,再说今上也没有女儿,就算是其他家的女儿,把自己的兵马分布势力惶惶召之,不怕她传出去招致杀身之祸吗吗?”
“那暗卫什么反应?若是习以为常,怕是她别有用处。”
“我起初也是想这女子怕是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那暗卫明显对此女多有提防,甚至想出刀杀了她……唉!你别吃了,听我说,好笑的来了。”
戚霭时不得已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难得的施舍给了自己弟弟一个眼神。
“那傻白甜说道,这位尚宫好歹也是侍奉过我的人,哈!尚宫?!说不定他这一路艰险,正是那位尚宫在暗中报信呢。对下人如此不设防,心慈仁善?!哈,与其让这种人掌管国家,我看他还不如死在路上算了,唔……”戚景明一边吐槽一边嘴里也不闲着,在桌子上拿了一个梨就往嘴里塞。
“其实吧,心慈仁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人指导,一位人善和蔼的君主,总比暴君来的强。”戚霭时更像是自我安慰,毕竟父亲同意他进入淮安,还安排他住进戚家,就证明,戚家这一局要落子了。
难啊,戚霭时嗟叹,本来以为这位大皇子会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呢,至少也得掀起一点波浪,结果在这种事情上的处决都优柔寡断,该怎么说呢,真不像那位能生出来的孩子。
更不像从狼窝中厮杀出来的孩子,只能说,被保护的真好啊!戚霭时在内心感叹,甚至无力吐槽。
血脉和传承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即使是这样的不堪大任,也不得不把他捧上高台?
不过这些该是那些老迂腐们讲的规矩了,和她毫无干系,她现在连对这位皇子提起来的那一点点兴趣也被抹消掉了。
戚景明囫囵吃下了整个梨,撇撇嘴道:“唔嗯……得了吧,你我都知道这个国家现在需要怎么样的皇帝。内里腐败的烂肉都快生出虫子了,蛀掉的栋梁都快造成大厦将倾了,还在这里优柔寡断,能支楞起什么?”
“虫子?”戚霭时又多了一个可以看这些迂腐木头的笑话的时机,怎么能不把握住?
“你不知道?前几天爹去办事,附近的豪绅正想办法漏税,将这些税务压在老百姓头上。这三两白银玩的是有些过头了。”
“呲……”戚霭时毫不避讳的哂笑,“蠢东西……”
那些人的脑袋是被酒水灌傻了吗?
戚霭时疯狂的不想做什么,她想要放手看一看这些人会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腐蚀成什么样子,她想看最后剩下的那堆烂肉里面还能不能挑出几根骨头。
那些骨头呢,为什么还留在那堆烂肉里面?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撑不起这一摊烂泥了吧。他们执着的理由是戚霭时不理解的。
说笑了,她不可能不做什么的,她是戚家的女儿,她的父亲守着这庞大帝国最后的体面。淮安是这个国家最后的体面了。
为什么选择外放?淮安以南就是南疆,南疆有安定候镇守,再往南就是敌国的疆土。
前代皇帝是明智的,他打的南蛮不敢再犯。淮安是这个国家最后的体面,也是在这混乱时代中的一道防线,南蛮对这个国家的意识还停留在繁华盛世,而淮安的繁华让他们还坚信着这个国家的内里没有腐败,于是不敢来犯。
内政已经够要命了,如果再加上外敌,将会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剜肉治疮不如破而后立,戚霭时还年轻,年轻人有自己年轻热血的想法,年轻人总是敢闯的,而那些年长的人已经承受不了试错的代价了。
坐以待毙一定是好事吗?不加创新一定是好事吗?
皇权构架起的樊笼里,每个人各司其职,也只有在他们应有的轨道里,他们才能安详晚年。
这是这个孩子所能想到的他们的理由。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戚霭时很清楚原因不是这样的。
但这样做,其中真的没有掺杂他们的私心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贪心,这是人的本性,这是进化的结果,而规则允许他们的贪心。
只有在接触到那些礼法和愚忠的时候,她才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啊,我果然还是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即使你身处于这个时代,但你的思想也不同于他们,所以你的思想和你的身体才会有一种天然的割裂感。你的灵魂本能的反应在告诉你,你不属于他们。
你无法融入他们又无法找到自己的同类,这才让你形成了一种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则时刻提醒着你,你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但戚霭时永远不会认为自己的思想就一定是领先于他们的,这是一个荒谬可笑的错误。人永远不要盲目的自大,不要去俯视同为人的人。
因为当你俯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缺点也是你身上存在的劣根性。
他们的思想未必少于你,你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越过了一个时代去思考这个时代。
而所有属于你那个时代的思想,在这一个时代是否真的适用,还是另一回话。
天然的,适合于环境,才能孕育出思想。未必没有人想越过皇权,但对于这个时代生产力发展和大环境需要,那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戚霭时更想听听原住民们怎么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