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臭皮匠

　　“爹爹，我好看还是柳姑娘好看？”蓝小暖偷偷在爹爹耳边嘀咕。今日正是蓝照泉相看妻子的日子。蓝老太太已经和媒婆，筛选过一轮，最终剩下五位姑娘。
　　柳如雪，年18，柳家嫡长女。媒婆笑眯眯地领上来一个肤白胜雪，着红衣的明艳姑娘。当地四大家族柳家的嫡长女，正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老太太，您看，这比仙女儿，也差不了几分。”媒婆虽然对着老太太说话，眼神却一直瞅着蓝照泉。这位蓝老爷，是个有主意的。老太太一人怕是决定不下来。蓝照泉被女儿温温软软的声音围绕着，只是抬头随意撇了几眼。老太太甩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蓝小暖识相地闭上嘴巴。
　　季可琴，年23，季家庶长女。媒婆又领上来一个着绿衣的温婉姑娘。“这位姑娘，当家可是一把好手，偌大个季府，琴姑娘，也是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媒婆与有荣焉地夸赞道。
　　“嬷嬷谬赞了，琴儿只是从旁协助罢了。”季可琴低着头，一幅小家碧玉的乖巧样子。“照泉，琴儿是个好姑娘，你从前见过的。”老太太显然是很喜欢这位季姑娘。“爹爹，这些姑娘真好看，下一个，是不是更貌美？”蓝小暖故意插话捣乱。
　　刘半云，年30，刘家嫡长女。媒婆领上来一个着蓝衣的貌美姑娘。蓝老太太疑惑地问道：“这是不是领错了？”这位岁数大了，且一看就不是姑娘。
　　“这是老太爷送过来的。无尘法师相看过的。刘姑娘，好生养，一嫁书香门第白家，一进门就生下个大胖儿子，白程墨。二嫁今氏皇商，又是一进门，就得个大胖小子，今闻溪。”蓝小暖被这两个名字惊到了，原来今闻溪和白程墨的娘亲，和她爹相过亲。她一时间怔住了，这是什么鬼热闹，今生叫她看着了。
　　“东府那个贱人，自己是个寡妇再嫁，还撺掇着老太爷，给我儿找个寡妇。”老太太，气得脸发青，手发抖，真真是气坏了。东府老太太，可是个能人，按爹爹亲娘的说法，就是狐狸精转世。她后进门，以平妻的身份抬进来，7个月就生下个大胖小子，硬是占了蓝府嫡长子的名头。宣威朝，以东为尊，东府的名头，也被占了。7个月，就生了，让老太太被石泉镇有头有脸的贵妇们，嘲笑了半辈子。
　　“真是欺人太甚。”老太太激动地用拐杖剁地，气呼呼地起身，准备找老头子算账。不料，一起身，就倒下了，辛亏旁边服侍的辛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媒婆看蓝府这个兵慌马乱，灰溜溜地带着姑娘们走了。
　　前世，蓝小暖没在，只知道老太太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季可琴就进门了。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个日子没多远了。她满怀心事地回到暖云居，坐在窗前发呆。季可琴这把温柔刀，大概率还是要收割她这颗头颅。
　　早知道，她能重活一回，一定把石泉镇所有的姑娘，都细细打听一遍。翻来覆去半宿，唯一的收获是两只熊猫眼。老太太这头母狮子，她惹不起。皇帝的新令，她也惹不起。不管怎样，他爹都会有一个新媳妇。她会有一个新的母亲。这悲催的寄人篱下的人生。
　　蓝小暖横竖睡不着，一早到老太太的祥云居请安。“滚出去。老不死的。”老太爷正狼狈地被轰出来。他一边气呼呼地整理衣服上的茶渍，一边大骂：“世风日下，如此悍妇，可休已。”
　　“嬷嬷，这是怎么了？老太太那么大火气。”蓝小暖殷勤地把辛嬷嬷扶到一旁的凉亭，吩咐小橘给嬷嬷上盏热茶。“暖小姐，老太爷硬是逼着大爷，娶那位二嫁的刘小姐，说是无尘大师算的好姻缘。可怜见的，大爷有这样一位父亲。”嬷嬷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奴才打听过了，那位刘小姐生的大公子白程墨，生在书香世家，一读书，就头疼。二公子今闻溪，生在商贾之家，一打算盘，就昏倒。”
　　“还有这样稀奇的事儿。”蓝小暖附和道。前世这两位倒霉蛋儿，她倒是听说过。茶馆里，老百姓最是稀罕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说书先生，把他两的倒霉事儿，编成段子，可逗乐了一众小姐们。可惜，这两都是短命鬼，这两难兄难弟没了之后，茶馆的生意都清淡了不少。
　　蓝小暖不止听说过，还密切相处过。前世她爹把她嫁给了白程墨，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她一条乐得躺平的咸鱼，天天跟着白程墨胡闹，最后臭名远扬，被蓝府除名。她爹虽然老房子着火，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给了她不少嫁妆。槽糕的是，白程墨还有一个挥金如土的弟弟今闻溪，她最后的嫁妆钱也没了。兄弟两一命呜呼后，她也奄奄一息。快死之前，总算知道季可琴插了几脚，东府老太太也出了点力。她两一起努努力，把她一把送到西天去了。她这荒唐事儿一出，茶馆的生意又热闹了不少。
　　“老太爷陪着东府老太太，见着了这三位飘着仙气的人儿，愣是要给大爷说亲。说是大爷屋里太冷清了，两位才貌双全的公子，定能给西府带来一位合格的西府继承人。
　　东府老太太那嘴 ，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刘姑娘，连续没了两位夫君，生的儿子，也透着一股邪门劲儿。这样的人儿，硬是被西府老太太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嬷嬷在蓝小暖耳边抱怨个不停。“暖小姐，您劝劝大爷，娶了季姑娘。季姑娘痴心一片，等了这么些年，都成老姑娘了。
　　“嬷嬷。茶凉了，该回去看看老太太了。”蓝小暖冷冷地送客。嬷嬷瞧着姑娘的冷脸儿，倒是想起那么一会旧事儿。季姑娘是在大爷和夫人成亲后，才遇着大爷。这傻姑娘愣是要嫁过来，做妾也要嫁过来。要不是，季老太太看管的紧，说不准，这事儿早成了。“瞧我这破嘴。”嬷嬷轻轻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暖儿，那位季姑娘你看着可好？”蓝小暖回到暖云居没多久，蓝照泉就急匆匆地过来了。作为女儿，本没有资格过问父亲的续娶妻子，不过是父亲疼她罢了，且来问一问。“爹爹如此急切，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蓝小暖酸溜溜地回怼。
　　“季姑娘，在一众姑娘里，出生算是比较低微，无家族助力，不太有仗势欺人的可能。何况祖母也中意。”蓝照泉无奈地摸了摸他稀疏的小胡子。蓝小暖心里不得劲儿，僵硬地蹦出三个字：“不喜欢。”
　　“这，这......”蓝照泉支支吾吾。“既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蓝小暖撇过头，不再看爹爹。“那你喜欢哪位姑娘？”蓝照泉看女儿这个倔强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妻子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暖儿不喜欢，多费些功夫，和母亲周旋吧。母亲年纪大了，越发固执了。
　　“爹爹，女儿喜欢刘姑娘。”蓝小暖给了一个奇葩的回答，把老父亲震惊地一时间忘记说话了。“女儿看到别人家有兄长，真是好生羡慕。爹爹以后只能给我生弟弟，却生不出兄长。”蓝小暖故意失落地望着父亲。不是来问我的意见吗？那就给你一个呗。既然你要装父慈子孝，那我就孝顺下您呗。老父亲，女儿孝到您了吗？白程墨，今闻溪这两歪货，送给老父亲去操心，她可以选个新夫君。
　　这两歪货的娘亲，战斗力爆表。前世也嫁了三回，三嫁之身，无儿无女，愣是把一侯府搅得天翻地覆。据说她方圆十里，都是一群寡妇，一嫁，三嫁，五嫁的都有。新皇上赐了她一块光宗耀祖的大牌匾：“孤寡之友”。这和季可琴对打，应该不相上下。她可以在中间看看戏，添添火。
　　“这个......你祖母，绝不会同意的。”蓝照泉精神恍惚，结结巴巴。“祖母和爹爹喜欢季姑娘，祖父和暖儿喜欢刘姑娘，无论选谁，都有人不开心，不如爹爹都娶了，皆大欢喜。”刘小暖甜乎乎的笑容，把老父亲晃花了眼。“祖父不也娶了两位妻子吗？爹爹也可以。”蓝小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子承父业，对的，就是这样子的子承父业。
　　蓝小暖把恍恍惚惚的老父亲送回泉云居，然后风风火火地逛园子。她心里有一把无名火，不知朝何处发泄。季姑娘，又是该死的季姑娘。她就逃不出季姑娘的五指山吗？蓝小暖的心跟火山爆发似的，充满了毁天灭地的能量。可是她的脑袋装满了浆糊，也许是水。她晃一晃，好像还能听到声儿。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蓝小暖在园子里一顿暴走，最后决定给大家添点堵。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蓝小暖：“独苦逼不如众苦逼。”
　　“小橙，我们去趟媒婆家。”兰小暖撇下胆小的小橘，带上会些功夫的小橙，从后门开溜，一路直奔媒婆家。到了一看，差点又暴走。媒婆家人山人海，各样式的马车，牛车，堵在那里。
　　在人群中听了小会儿，她总算明白了。石泉镇，出色的小姐和公子都是有数的。去晚了，好的就被挑完了，只剩些差强人意的。新皇上乐意看大家成亲生子，下边的官员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男男女女都绑起来，直接送去洞房，三年抱两。石泉镇的人，有点头脑的人，立马反应过来，急吼吼地冲向媒婆处。要是被官员和媒婆堵上门配亲，配了一个歪瓜裂枣，还得感恩戴德呢。那真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小橙，我们带出来多少金银？”蓝小暖先退到人少处，和丫头思索下一步怎么办。“小姐，总共一百两左右。”小橙紧张地往四处张望，刻意压低声音。她一个月，才得半两银子，头一次兜里揣这么多银子。
　　“你说一百两银子，能买通媒婆吗？”蓝小暖想着，她偷摸去贿赂媒婆，让季姑娘嫁给别人或者说些季姑娘的坏话。“怕是不能够，难着呢，我们连媒婆的面都见不着。”小橙老实的回答让兰小暖心梗。
　　也是，爹爹和老太太地位摆在那里呢，媒婆才给几分脸面。“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小姐怕是逃不了一顿打。”小橙尽管胆子大，也害怕得很。老太太可不是什么慈善人儿，被打死的丫头也有几个呢。
　　“那我们去西边的城墙根。”蓝小暖最终决定放弃媒婆这条路。“小姐，那地儿可去不得。乱得很呐。都是些流民。”小橙着急地劝阻。“我们手头没什么可用的人啊。”蓝小暖长长叹了口气。母亲不在了，没人为她操持这些。父亲本就是一个闲散性子，不耐烦管这些琐碎事儿。老太太把西府的东西牢牢掌握在手里，后来传到了季可琴手里。
　　“南边有正经的牙行，小姐去那儿挑几个人吧。”小橙张开双臂，像只老鹰似的，拦在路中央。“小橙，我听说爹爹要把三七送回老家呢。”蓝小暖慢悠悠的一句话，在小橙心里投了一棵炸弹。“小姐，三七回去会没命的，他不能回去。”小橙想起笨手笨脚的弟弟，着急地把双臂收起来。
　　石泉镇算是比较富庶的地方，城墙根底下，有当地富户为了名声造的一些简易的小房子。有不少过路的穷苦人，也有一些无住所的乞丐，甚至还有一些卖命的大汉。
　　蓝小暖这样一个娇小姐，出现在这里，收获了最多的注目礼。乞丐想着，能不能讨点钱，穷苦过路人羡慕地望着她头上的发饰和新衣。大汉则在评估着，能不能搞点钱，至于怎么搞，那就各凭本事了。
　　小橙汗毛倒竖，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她功夫不错，但是打不过这么多人啊。蓝小暖现在是一股郁气在心头，无所畏惧。上辈子谨慎小心，不争不抢，做了一条随波逐流的咸鱼，过得也不怎么样。这辈子她要做一条暴躁鱼，怼天怼地，拆家荡产。
　　于是她坚定地朝着那群大汉走去：“多少钱，买你一条命？”蓝小暖冲着里面长得最凶残，满脸刀疤的大汉，凶巴巴地问道。小橙倒吸一口凉气，做好战斗准备。“100两。”大汉双眼闪着幽光，跟荒野里的头狼似的。“小橙给钱，让他签字画押，官府备案。”蓝小暖这一番操作下来，让大胡子汉子莫名其妙地觉得她很靠谱。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嫩得很，做事倒是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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