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城隍

　　随着小公子睁开双眼，屋内众人无不又惊又喜。

　　张善人夫妇二人更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孩子床前，搂着孩子一眼不错地看着，想确认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真没想到，就应灵纭那轻轻对孩子额头的一拍，居然将长睡不起的小公子简简单单唤醒了。

　　面对这么玩笑似的结果，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娘，我饿了。”

　　张小公子懵懵懂懂地望了望众人，不明白为何他一觉醒来，屋里聚了这么多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还都有种他说不清的奇异。

　　张夫人一听孩子的话，赶忙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转头吩咐下仆快去准备，而后紧紧抱着孩子安抚他道：“哎，娘这就安排了，乖儿再忍一忍啊。”

　　张善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又是犹疑又是庆幸，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扭曲得让人发笑。

　　片刻后，他算是完全反应过来眼前情况，自然忘却了刚刚对应灵纭的愤懑不满，语气也不复先前的压抑，对应灵纭佩服不已。

　　“应大夫，妙手回春呐！多少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您是真才实干的神医啊！我儿能遇上您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您需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的都行！便是想要我那些家产，我也毫无二话！”

　　一连串不要钱的赞叹话语从张善人口中说出，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此刻感激的心情。

　　“报酬倒是不必，我只想问问小公子睡着时都做了什么梦，不知可否？”应灵纭自然不会介意他方才的态度转变，仍旧一副眉眼弯弯，温和从容的模样。

　　张善人自然无不应是，毕竟这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的要求了。

　　诶，不过应大夫怎么如此断定他孩儿昏迷时做梦了呢？

　　张善人瞄了眼一旁慢条斯理喝茶的应灵纭，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人果然不同凡响！

　　待小公子用完膳食又梳洗完毕后，众人终于在大堂重新落座。

　　张善人也应约询问起孩子昏睡不醒时是否做梦，又梦到了何事。

　　张小公子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爹：“爹，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孩儿做梦了？那能猜到孩儿梦到什么了嘛？”

　　张善人听到自己孩子明显的崇拜语气时，手不自觉捋捋短须，不无得意形色。

　　但随即而来的问题，让他又变得有些尴尬，只咳了声正色道：“行了，是医治好你的应大夫想知道详情，你如实说来就是。”

　　应灵纭应声点头，带着些许鼓励对小公子道：“是，在下也是胡乱猜测到的，小公子睡了这许久，应许会梦到什么也说不定，自然会让人好奇小公子梦中奇遇，还望小公子大方与我分享一番。”

　　“自然可以，还要多谢大夫救我呢！”

　　于是，张小公子便兴致勃勃地向众人说起了梦中遭遇。

　　“其实睡着后，我还能听见爹娘在我耳边喊我名字呢，不过就是眼睛一直睁不开，嘴也无法发声应答。”

　　张小公子略郁闷地嘟嘟嘴，这回遭的事可真让他爹娘担心坏了。

　　他虽知道但却在梦中无法回应，颇有些懊恼。

　　“梦中我和小荣他们在香湖踢球呢，感觉踢了好久但是一点儿不累。就是有一点比较怪，我们每踢一会儿，便少一个人。不知不觉最后只剩了我一人，正愁着一个人怎么踢球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哥哥，和和善善的，瞧着也很有文采的模样，他说陪我钓鱼呢，我刚想说好，就突然间醒过来了。”小公子说到此处，语气中似乎还微妙地带了些遗憾。

　　“行了，爹娘都担心死了，你还是快些醒来的好。”张善人没好气地说，却被坐在一旁揽着孩子的张夫人拍了一下。

　　小公子对张善人吐吐舌头，亲昵地扑倒张夫人怀里撒娇。

　　应灵纭也赞同得点点头，抿了口茶道：“醒了便好。此事之后，小公子自会顺遂如意一生。”

　　张善人拱手，以示对应灵纭对自己孩子祝福的感谢。

　　又闲聊了几句，小公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先前我也约了小荣他们，那日还去都里的香湖钓鱼了。没成想钓上来一个包袱，里面有个破破烂烂裹了好多层布的球。小荣提议说拿它踢球罢，大家都应了，只我看它有些湿漉漉的，不想沾湿娘给做的新靴子，就回了他们，继续一个人钓鱼去。后来他们说踢累了，我们大家便散了伙，各自归家吃饭去。”

　　挑了挑眉，应灵纭感兴趣地问道：“哦？那小公子可知球现在何处？”

　　小公子挠挠头，不确定地回道：“该是还在小荣那儿吧。不知怎么的，小荣好像挺喜欢那球，当日踢完他好像还抱回家了。”

　　听完小公子的叙述，应灵纭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多问其他，与张善人又客气了几句，当下就打算起身告辞。

　　张善人一家自然急忙挽留，想宴请应大夫以示谢意，却也被其婉言谢绝。

　　夫妇二人也不好强人所难，忙命下仆拿出府上最大的食盒，装上了不少吃食，顺带往里面塞了不少银钱，也算是一些小心意。

　　应灵纭自然知晓食盒内放了何物，在下仆不解的眼神中，他以冥力轻轻拂过食盒。食盒内装着的众多银钱，就原封不动地回了张善人房内的榻上。

　　那食盒里的吃食倒是被应灵纭收下了。

　　不过他转而从袖中取出一物，走到小公子面前蹲下，将物件递给了他。

　　“这是祈过福的城隍签，愿你从此无病无灾，福运绵长。”

　　应灵纭弯弯嘴角，语气真诚，让看着他的小公子被感染似的跟着笑了。

　　随即，应灵纭站起身，朝众人拱拱手，潇洒转身离去。

　　当然，得忽略他提着的大型食盒。

　　离开林府的应灵纭手提着大食盒，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跨越了大半个沂都。

　　周边的景色也逐渐萧索荒芜，罕有人迹。

　　最终，他的身影停留在了一间破落的荒庙前。

　　荒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一间普通样式的大殿，一尊像，两个旁厅。

　　屋子砖瓦缺损不少，墙上向下延伸出几道大的裂缝，隐约还有凉风透过缝隙吹进殿内。

　　房顶上林星分布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若是有人雨天来此地躲雨，怕是会被走运地淋中几滴雨水。

　　屋檐下似是挂了个匾额，有些破破烂烂的样子，不过还能看到其上书有三个大字——城隍庙。

　　应灵纭缓步踏进城隍庙，将食盒放下，又取出其中的菜品及银钱妥善放在庙内的供桌上。

　　待东西都摆放完毕后，他轻叩了几下桌面，就忽然凭空升腾起一阵雾气，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供桌旁。

　　只见一名身着精致华服，头戴玉冠，手执花扇的俊俏男子歪斜倚靠在供桌旁，语带慵懒地对站在一侧专注挑选吃食的应灵纭调笑：“哎呀呀，是哪个缺德鬼打了我们城隍大人，让您这周身上下风尘仆仆破破烂烂的，可真是该死了。”

　　应灵纭直接略过了男子婊里婊气的言语，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说：“土地公啊，把近来都里发生的事说与我听。”

　　俊俏男子略带郁闷地撇嘴道：“都说了别喊我土地公！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任是非便是，烦劳下回叫我大名。”

　　应灵纭眨眨眼对他笑了笑，继续吃着包子望向他，并不说话。

　　“好哇，许久未见，我不过与你闲话两句，你连这都不愿搭理我了，还是多年好友呢，真真是一片痴心喂了……”

　　任是非正想说最后一个字，却突然被应灵纭眼神一错不错的死亡凝视盯着，及时住嘴了。

　　开玩笑，应灵纭可是几百年来武力值最高的城隍了，比起天上那位最出名的神将也是不遑多让的。

　　神将打人怎么都还会按规矩办事，这厮可不会。

　　要是被他打一顿，自己怕不是得休养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冥力，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任是非强行自我安慰，开口说起近几月都里发生的或鸡毛蒜皮或惊天动地的事。

　　当然，惊天动地是对于任是非而言的。

　　就应灵纭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觉得惊天动地的，因为他早已练成万事不入心的老僧入定心态。

　　“你不在这段时间，都里最离奇的便是那几个小孩的事。看你样子，想必也知晓了。”任是非摇了摇扇，对此事实情也有些好奇。

　　看了眼仍旧默不作声认真吃包子的应灵纭，他没好气道：“怎么，面对老友，懒得说话了是吗？现如今我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俊脸你都不屑看了？”

　　应灵纭瞅瞅表演欲上身的某位，并不想给他发挥展示的机会。

　　他还不如供品来的重要。

　　好久都未尝到供品了，自然得多吃点饱餐一顿。

　　咂咂，就是味道淡了些，不过也挺好吃就是了。

　　“停停停。”

　　看任是非似乎演戏演得来劲儿了，应灵纭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消停些，说回正事：“今日我造访过林府，幸而回来早两日，将张小公子的魂灵叫了回来，否则又得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了。”

　　他微皱着眉，想起此事仍有些许不虞：“好在很快就能结束了。”

　　一听此话，任是非就懂了：“看来你已有线索？”

　　应灵纭点头，把手中的包子囫囵塞进口中，又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哎你这人……话说到关键处就卖关子，真是气死人了。”

　　那帮循规蹈矩的神将也没他这气人的本事。

　　任是非气不过，也伸手拿了个包子泄愤似的啃起来，然后发现了新大陆般道：“味道不错啊，这都多少年没吃到这么虔诚供奉的供品了。”

　　应灵纭又是默默点头，顺便加快了进食速度。

　　可不能被任是非这厮嚯嚯完了。

　　两人就像三岁大的孩子似的比了起来。

　　最终，以应灵纭争得最后一个包子，作为此次比赛的结果。

　　作为最终胜利者，应灵纭毫不客气地开口说：“方才张小公子提到了一点线索，你帮我先跑一趟吧。”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任是非一口气差点被憋住：“凭什么你一回来就叫我跑腿！吃包子比赛我们可没设下彩头。”

　　应灵纭歪着头陈述事实：“可是，你吃的是别人给我的供品。”

　　任是非一听更是如鲠在喉，心中纵使有千万句脏话却也只能忍了。

　　是啊，谁让他自己不争气，一见面就中了贼人圈套呢！

　　都道是专人专供，他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吃人嘴软！

　　当然，如他这般的忠义勇士才不会赖账！

　　“哼，等我好消息就是。”

　　应灵纭敷衍点头：“去吧。”顺便手一挥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任是非故作潇洒地甩甩衣袖，原地消失不见。

　　等人走后，应灵纭伸了个懒腰，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处，靠在他以前便早就铺好的稻草堆里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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