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喂?哪位
好巧不巧,春节第一天我就病倒了。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喝了酒,跑到室外数星星。不过我以为我是在数天上的星星,实际上只是在数地上散落的鞭炮头。
在家烧了两天,感觉就要浴火重生了。期间Edrain有没有再去酒馆我不知道,发烧得云里雾里的时候,电话响了好几次,但我都没接到,我跟床头柜的距离像是隔了一片银河。
第三天终于能下床了,我拿起客厅里的一杯已经凉透的白开水,咕噜咕噜朝肚子灌了下去。干渴的嗓子也重生了。
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第一个电话打给正在环球旅行的爸妈,被一顿臭骂。嗯,我认。听到我是病了,他们说要订三天后的机票回来看我,现在他们还在一个岛上,两天一趟的轮渡才能回到市区。我说不用了,再晚点病就好了。
接下来就是回复那些关紧较近的朋友们发的拜年信息,由于今年还需特别解释我被发烧夺走的两天时间,回复时间变长了一倍,用了一小时才结束。
我又去接了杯水,还是凉凉的,只喝了一半。看着未接来电里那几个陌生号码,除了一些可以判定为骚扰电话的座机号,还有一个重复了很多次。
Edrain吗?
我没有回拨,也没再细想。
他应该也挺忙吧,估计已经回去准备下一赛季的训练了。
我们还是当作除夕的一场梦吧。
像之前的许多年一样。
…
我一直歇到了开学后,店里子墨其实过完初五就回来开门了,发消息抱怨我在家里躺多久了,吧台都落灰了。
我回了他另一个没睡醒的表情贴图。
这种骚气meme我多得很。
他则是搬出来猴哥的【烦死了】,然后第二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敲响了我家的门。
其实经常有我喝醉时送我回家的店员,子墨虽然刚上任两个月,也已经轻车熟路了,但那天非常不巧的还迎来了我那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爹娘。
见我同一位妙龄少男共处一室,玄关地上还摆着那么多年货,他们差点以为是上门提亲的,摁住子墨就开始户口调查。我装头晕吸引火力,让子墨赶紧撤退。
子墨走后,爸妈面露出几分惋惜,接着就紧锣密鼓的开始推销起了他们物色的准女婿花名册。从国籍相貌,到星座性格,一个个这辈子可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都被他们说成了命中注定。果然办事效率还是这股大企业家风范。
我一边吃着我妈削的苹果,一边左右倒耳朵,怕唠叨听多了起茧子。结果被我妈一把揪起我的耳朵,说今天不选一个就别想离开半步。
实在无语凝噎,我指着一个非洲兄弟问道:“那么请问对于这位兄逮,二老是从哪个方面得出结论我可以相夫而已教子之的?”
我爸说:“这你就不懂了,咱家缺个有音乐天赋的人才啊,这位仁兄乃是基因天赋拉满之选。”
我妈接着帮腔:“对啊,你也知道你爸退休后就爱跟公园拉二胡的老头一块拉拉唱唱,你来我往的。”
我说爸妈,这边建议你们少在网上看那些不正经的段子。
遂,头顶被种了一朵花开红艳艳。
突然间,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种里,我看到了一头眼熟的银发。
这是谁?
我翻出相片对比,确实一模一样。
二老说:“你们已经见过了呀?这个小伙子蛮不错的嘞,我们在飞黎巴嫩的时候遇到的,跟你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说他现在是做什么?哦对,好像什么嘛是开了一家游戏公司…”
话没听完,我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的,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阴谋包围了。
好在二老以为我跟银发男可能有戏,达成每日催婚任务,接着又嘱咐了一些其他事,就起身准备回他们在郊区的别墅了。主要也是嫌弃我这小小的出租屋,本身子墨拿来的年货已经摆了三分之一的空间,他们拿的堆进来之后,走路还要侧身吸着肚子才能通过。
我在一阵莫名的焦躁恐慌中,思考着事情的脉络。此时一个电话拨进来,陌生号码。我接起。
“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裕,是我。”
我早有预料:“你先别说其他,我问你,那个银头发的家伙跟你有没有关系?”
同一所学校,游戏公司,银发,我不信这些跟Edrain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病好点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见我默不作声,又说到:“是我安排的人,对不起嘛,一开始听说你回国了,我不敢直接来找你,费了很大劲才打听到你开了间酒馆,小冷只是帮我去蹲点…”
“那联系我爸妈是为什么?”我打断他。
他语气明显有点慌乱了:“那个纯属巧合,小冷当时去黎巴嫩打比赛,飞机上遇到二老聊得挺投缘,他也是我们学弟,所以这不…巧了吗。”他尬笑两声。
我扶额,捋了捋头顶的黑线,语气没有变好,问他最近联系我干嘛?
可能是以为我真的生气了,他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更小了:“你…不想见我吗?”
装柔弱,哼。
我轻咳了一声,说:“你家小朋友目睹了我醉成烂泥的样子,我觉得我的形象有损啊,万一对我们店有什么影响怎么办?”
电话那头没忍住笑,但还是假装严肃的说:“嗯,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海裕小姐,我们愿意支付相应的形象损失费,包括您和您的酒馆,您看可以吗?”
故意压低的声音,和略带译制腔的发音叫着我的名字,听得我的脸不自觉有些发烫。
“费用就不必了,但你还是要为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做出补偿,具体我现在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好了,我有点事,先这样。”
我飞快的按下挂断,呼吸变得急促,惹得我心烦意乱的,忍不住用脚剁着沙发。
他还是和记忆中在星夜下全文背诵圣斗士星矢的那个男孩一样。
...
那天的下午我破天荒收拾了屋子。
基本上也是空酒瓶占据了一半的空间,清理出来没用的过期的东西之后,因为不做饭,屋子空得差不多只剩床和沙发,还有厨房的冰箱和微波炉。
极简生活万岁。
看着像我的心一样空的房间,我对自己说。
一连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大扫除之后稍微有点低血糖。春节假期还剩两天,窗外还有些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楼上的邻居时不时也有拖拽桌椅发出的噪音。很多年的春节我都是这样自己度过了,有些被世界孤立的荒凉,但是我还蛮享受这种安全感。似是与世界上所有热闹温馨的情绪为敌,包裹住心里没人懂的超脱。只是今年有了Edrain的闯入,我的心止不住得躁动,觉得往常的一切都甚是吵闹。把新补给的食物塞满冰箱,我抑制住了那种想哭的冲动。
第二天一早,我稍微打扮了一下,鲜艳的口红色号遮住了本来憔悴发白的嘴唇。出现在店里时,子墨正拖着下巴无聊的发呆,见到我便开始打趣太阳西出了。我没搭理他,打着电话准备约Edrain过来。怎料,接起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自称是他的助理。
“万总昨晚刚刚出差了,有什么需要帮您转达的吗?”
一种比语音提示音还冷漠的商务感,我心想这是忙到不带随身电话出差吗?还是手机太多需要助理帮忙保管?想见他的心情在那一刻都消散了,甚至浮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但我只是哦了一声,讲了句没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说不失落是假的。
我本来端着淑女架子的身体一下子像是被抽掉了骨干,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正在考虑今日糟糕心情应该搭配哪款酒时,门推开进来个人,我垂着眼瞥了一下,对上了那双同样没什么精气神的眼睛,一颗耷耷拉拉的灰白脑袋惹得我有些恼羞成怒,像是被戏弄了一番。接着他坐到我的身边。我没理他。
这是什么无聊的欲擒故纵?不想接电话直接挂掉不好吗?上一秒托人编瞎话下一秒又出现,我没心思陪他玩这套。
互相都不说话,他点了一杯香槟,喝完就走了。
我实在是不理解,没忍住追出门去,叫住他。
他回头,看我的眼神完全像是不认得我。
“有什么事吗?你是老板吗?我刚已经付过钱了啊。”
我愣在原地,见我没说话,他便说没事的话他就先走了。头也不回的,像是对待所有陌生人一样。
我确定没有认错人,但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明白短短十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从除夕夜开始的重逢,我的情绪就因为他变得不稳定了。让我以为过去的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温度,如果他想再次走进我的生活,我会整理好一切欢迎他。
可是现在。
我真的不懂了。
他确实再次出现了,我们又一次彻夜长谈,我以为那晚过后只会是老同学的寒暄时,又接到了那通意味不明的电话,再到助理的话让我觉得他在有意疏远,不希望我再有其他纠缠。直到现在这般彻底摆明态度,最后通牒似是成功企业家对一个落魄前任蓄谋已久的捉弄和报复。他的确是个温柔的人,但凭我对他的了解,我没法不想这么多。年轻时自私的我对他而言,应该也是这般若即若离吧,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从不在乎他的情绪,也不想和他有未来。
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似是在嘲笑我所有为此欢喜的情绪,所有对往昔的追忆。时隔多年,我以为已经忘记了对他的心思,甚至在他又一次出现时努力抑制住了因他而起的心跳悸动,但现在我只觉得自己醉得太深,做了一场愚蠢的梦。
...
回到开头,之后半个多月我就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喝酒,留子墨一个人在店里忙里忙外。偶尔心情恢复一点了,我就去坐在吧台的一角,偷吃一点子墨的零食。他有时候看着我什么也不说,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一辈子的样子;有时候他自己也无聊,就开始跟我讲过年时从姨姨婶婶那里听来的八卦。但他最常做的还是一边叹气一边劝我走出失恋的阴影。
可我的状态不是失恋了啊,我只是有些落空,大脑有些需要酒精。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胃里没有其他东西,空着肚子睡觉饿得很,有天晚上梦到我吃了很多炸鸡腿,只是一个劲往肚子里塞,醒来时脸上都是泪水的沟壑。
我确实不应该虐待自己的胃,不管现实还是梦里,它都替我承受了太多。在我胃痛时我憎恨它,却又不得不心疼它长在了我的身体里。我酗酒成性,逃避现实,做着明知对自己和周围人都无益的事,却还满不在乎。对Edrain是这样,从前和现在都是这样,年轻时他为我挡住的子弹,连同他那份,最终还是落到了我身上。
小莫回来时,给我带了点老家特产。见我状态越发糟糕了,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问我:“那个染头发的家伙最近有来找过你吗?”
我剥着小莫顺手在路上买的糖炒栗子,纳闷怎么连她都见过,只有我从头到尾都没留意到Edrain在我周围安排的这些小动作吗?
“老板,要是那个人真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你也别想太多了。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本身头发就挺招摇了,还总是跟我们打听你的事,你偶尔来店里的时候就一直偷偷打量你。”小莫神情严肃地说着,而后又欲言又止的。
“那个…老板,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你,但感觉就像没安好心嘛。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再纠结想不开啥的了…”
我笑了笑说我没事让她别担心,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也知道,小莫只觉得我一直以来对人生的态度,不只是表面上的虚度时光,也更像是用否定过去的方式来惩罚现在的自己。
可是以前的事情,对于我而言,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