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小美好

　　褚欢的到来，就像初夏轻柔地阳光，射进吴春娘的心里。她认为自己功夫下的深，老天没有亏待她。老师受人尊重，有假期，退休之后有退休金，不会为生活发愁，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
　　家里的狗在地上啃骨头，猫却趁主人送客这会儿跳到桌上，舔舐盘子里的剩菜。吴春娘见状忙拎起猫的脖子，把它扔到院子里。边罩菜边跟吴春爹说：“如果他能成为咱家的女婿，是春儿的福气，也是这小子的福气，我会待他像亲儿子。”说完，从条桌上拿起收音机，斜靠在被子上听戏。
　　吴春拿起床头的小说继续翻看。
　　刚刚还热闹的堂屋，现在只剩下吴春爹坐在板凳上，他掏出平时抽的两三块钱一包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一想到闺女要嫁人，心头竟不是滋味。骑在脖子上的小丫头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直到媳妇从床上跳起来，嘟囔：“她刘婶也该从地里回来了，我得去找她。”
　　“找她干嘛？”
　　“问话呀？看那孩子怎么说？”
　　“要端着点。”吴春爹不让她去。
　　为了不让自己焦虑，她把吃剩的菜合在盆里，将空盘、空碗拿到锅屋洗。往日，做好饭，她会往锅里挖两瓢水，吃完饭，柴火的余温刚好将水烧热，洗碗去油。今天，水已变凉，她往锅里放一撮碱面，把碗放进去，拿起丝瓜瓤，她手脚麻利，一盏茶功夫，就收拾好了。
　　她又开始烦躁不安，在屋里打转，时不时的看墙上的闹钟，心里像有个猫抓在挠，去问显得闺女不金贵不去问又等的干着急。
　　吴春爹吵道：“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她早已不耐烦，说：“咱闺女的终身大事，你也不上心。”
　　吴春爹掐了烟，走到里屋床上，叫她也过来躺着。
　　“你躺你的，别管我。”
　　她走到凉棚下，把复合肥和铲子拿到三轮车上。
　　说：“我去地里喂肥了。”
　　她那里有心思喂肥，寻思着兴许能在路上或地里见到刘婶。但刘婶不在地里，她扫兴的去自家地里，心不在焉的丢肥，脑子里忽然蹦出刘婶已在她家里等，急忙往家赶。
　　她把三轮车丢在门口，进屋后看爷俩在各自床上躺着，问：“他刘婶没来吗？”
　　吴春头也没抬，说：“八成没看上，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吴春爹见她猴急的样，说道：“老娘们，心里装不下事，人家不得回家问问大人?”
　　吴春娘想想也是，到门口把三轮车推进院子里停好，走到床头，脱鞋挨着男人躺下：“问，你觉得那孩儿咋样？”
　　“春儿刚高中毕业，你说你急的啥？”
　　吴春道：“就是，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吴春娘那里听得进他们的话，心想他们爷俩哪里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才得这么个良人。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要定这个女婿了。”
　　父女俩觉得好笑，异口同声道：“那也得人家同意呀？”逗的吴春娘噗嗤笑出声来。
　　吴春爹知道她媳妇脾气又急又倔，背过身，不再言语。
　　屋外传来卖豆腐的喊声：“买豆腐喽，热腾腾的豆腐来买喽。”
　　吴春爹用胳膊肘碰碰她，说：“别瞎琢磨了，去给你闺女端碗热豆腐，我看她刚才就没怎么吃。”
　　吴春说：“还是我爹关心我。”
　　吴春娘说：“你爹光说不动。”
　　问闺女：“吃不？”
　　吴春道：“想。”
　　她娘说：自己拿钱去买。”
　　吴春撒娇道：“娘，我要你买给我吃。”
　　吴春娘说：“看把你懒的。”说完拿钱端碗出去。
　　吴春爹则笑：“总算给你娘找点事做。”
　　早有妇女小孩围在卖豆腐的三轮车旁，卖豆腐的人掀开箩筐盖，框里又白又嫩的豆腐冒着香喷喷的热气，有孩子吐出舌头，还有的吸着鼻子喊香，卖豆腐的说：“香吧！”麻利的将割好的豆腐一一放在她们举着的碗里，又在上面撒上咸盐豆、辣椒沫。
　　吴春娘把买来的豆腐递给闺女，说：“趁热吃！”
　　吴春坐起来，闻了闻说：“真香！娘，你再去拿个碗，给你和我爹拨点。”
　　“我们不吃，你吃吧！”
　　“你们真的不吃点吗？”
　　“吃你的。”吴春娘总是这样不舍得，自己除了一日三餐啥也不吃，可口的都留给闺女和男人。
　　吴春又问：“爹，你吃点，我不太饿。”
　　“多吃点，长身体！”
　　吴春爹娘总是这样，看着闺女吃，比自己吃还开心。他们从小没怠慢过吴春，有的人家孩子为了争点好吃的打架，她家不会。人家家玉米面白面掺着吃，他们宁可自己吃杂面也要供闺女吃白面。人家家孩子小的捡大的衣服穿，他俩宁可自己缝缝补补也要给闺女添置新衣。眼前经济条件一天天好起来，他们更不会慢怠她。
　　吴春娘耐着性子热完剩菜，把菜热好端到桌子上，喊爷俩吃晚饭，自己拿了张煎饼卷了点菜，边吃边往外走，说：“我到她刘婶家附近蹓跶蹓跶，兴许能遇着她。”
　　吴春爹和吴春相视一笑。
　　吴春道：“看把我娘急的。”
　　吴春爹说：“吃完再去。”
　　她没理会他们，她心里有两种声音在打架，一个催着她去刘婶家问结果，一种声音让她别急等一等，这让她更焦躁。
　　吴春爹吆喝：“能碰上就问问，碰不上就回来。”
　　刘婶家和她家隔了一排房，走大路绕圈子需要走十几分钟，从路对面人家屋后的水塘边过去走只需几分钟，但这条泥路上长满了杂草，刚下过雨，路上还滑，她管不了那么多，想也没想就从水塘边穿过。杂草上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裤腿和鞋面，鞋底还黏上了草泥。来到刘婶家住的那条路上，她把没吃完的煎饼塞进口袋，弯腰拍裤腿上的杂草，在路牙石上刮鞋底的泥。
　　听到有人向她走来，她抬头一看正是刘婶，心中暗喜。
　　只见刘婶笑盈盈的说：“正去你家找你说话呢！”
　　吴春娘问：“咋说？”
　　“我出门就问了，他说他愿意，但要回家问问他爹娘的意思。”
　　吴春娘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没会错意，笑道：“这孩儿懂事。”
　　刘婶道：“我没唬你吧！这孩儿稳重，不像那嘴上没毛，乱喷的小青年，我要有闺女，就轮不到你家春儿了。”
　　说完觉得不妥，问：“你家小丫啥意思？”
　　“我还没细问，明天给你回话，”
　　吴春娘怕刘婶看出来意笑话自己，忙说：“家里没盐了，我这买盐去。”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做饭。”
　　吴春娘一进家院就喊：“成了！”
　　“咋说的？”
　　“他说行，就是要回家问问他爹娘的意思。”
　　“这就叫成了，你知道人家爹娘啥意思？”
　　“小孩同意大人还能拦着吗？”
　　吴春娘一下子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值了。
　　她安稳的躺在床上，觉得全身酸痛，但这不影响她的脑子畅想未来。
　　吴春爹醋溜溜的泼冷水：“还不知道啥样呢？”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我去她表大爷家坐会儿。”吴春爹的表哥是卖猪肉的，见的人多心里敞亮，吴春爹跟他最有话说，虽然褚欢模样敦厚，性子看似沉稳，他想听听他的看法。表哥家来客人了，他没能开口谈论。回家后依然感觉不安，想跟媳妇找婆家的事先放放，她却不耐烦的说：“有啥事明天再说。”扭脸侧睡。
　　褚欢回到家，她娘问他看的咋样？说他二婶刚才来过，要给他说了个镇里的丫头，哥哥是市里组织部部长，但比他大两岁。
　　褚欢说：“人家哥是组织部部长，咱家有什么？”
　　她娘被他呛的无语，问：“今天见的这个丫头咋样？
　　褚欢没说话，他娘又问：“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说完回到自己屋里，对着他娘吆喝：“我睡会儿，别叫我。”
　　留下她娘在堂屋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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