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当司农

　　暗金色的落日慢慢向西而下，一群熙熙攘攘归来的农人打破了山村的平静，农人在村口分别，三三两两的各自回了家，接着村中陆续有炊烟升起。
　　“老婆子，我们家有田了！”
　　“多少？”
　　“100亩！”
　　“那可不老少啊！”
　　.......

　　身体孱弱的黄梓秾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直到突然被院里热闹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想必是父亲他们回来了，便赶紧起床。
　　走出房门便见到两父子蹲在院中桑树下说话，其中头上包着黑巾，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身材瘦弱矮小的中年汉子便是她的父亲。
　　旁边那个拿着棍子兴奋地划写着的老头子便是她的祖父，年过五旬，有点驼背，黑红的脸上满是皱纹，最为醒目的就是下巴处那一把打理整洁的花白胡子。
　　“大父，阿父。”她像平常一样乖巧地向前打招呼。
　　仲陵回来后便听说女儿落水，心里担忧，直到看到她没事才放下心来。这会看见女儿出来，忙关心问道：“春儿身体可有不适？怎不多睡一会？”
　　“已经大好了，听见你和大父的声音，便出来走走。”她顺手从旁边拿来两个小木凳递给两人，自己顺势便坐在了桑树下的石墩上。
　　老头子心情蛮好，抬头应了一声，见她无大碍，便又继续乐呵呵地在地上划写着。
　　黄梓秾好奇地瞄了一眼，鬼画符似的，也不知道划的是啥。她也不好问，怕自己变化太大让人起疑。
　　仲陵害怕女儿着凉，回房间内拿来一件麻棉衣，披在她身上，又把木凳让给她坐，自己坐在寒凉的石墩上，憨傻憨傻地看着父亲在地上的大作。
　　两人也不说话，她只好无聊地观察起自家小院子。
　　这一看，顿时惊叹：哦豁！豪宅啊！
　　这是一栋占地约5亩地的大宅子，整个用土墙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封闭的大院子。院子中间是三间灰瓦土砖房子，居中那间是正堂，吃饭招待客人的地方，正堂门口处连着灶房。
　　正堂左边是祖父母的屋子，屋子内有三个房间，一间是祖父母的房间，另外两间，一间是工具房，放置纺织工具和生活用品，一间是养蚕房，每年春四月开始使用。
　　正堂右边是父母的屋子，同样的格局，父母一间，两个哥哥一间，她自己单独一间。
　　前院右侧有一条石子路，从院门直通至正堂。围墙内两边各有5棵高大的桑树，将院子遮挡得严严实实。院门处设有狗棚，小时候曾养有一犬，后因家贫养不起杀了。
　　左侧用篱笆围出几块菜地，长满了嫩绿的青草，现在还没种菜，只放了几只母鸡在里面散养着。
　　中间是现在他们坐的地方，散落放着几张简陋的木凳子，方便家人在院子里干活或休息时使用。近灶房处挖了一口井，井有点深，上面加了一个木轱辘用来打水。
　　房子的两侧建有仓库、祠堂和厕房，留了一条小路通往后院。
　　后院比较窄，约1丈宽，建有猪圈、鸡圈等畜物的居所，还有排污的沟渠通往院外。
　　结合春的记忆将房子在脑海里面描绘了一下，发现咱虽然是穷人，但宅子真的是大，是让现代人羡慕得眼泪从嘴角流下来的程度。
　　黄梓秾突然间对名门豪族几百亩的房子有了直观的印象，难怪古代的小姐们动辄坐小轿子出入，原来真不是矫情，而是从闺房到大门，脚都要走废的程度。

　　“吃饭了！”
　　大母一声高昂的叫声从正堂内传出，惊醒了被自家豪宅震惊到的黄梓秾，也惊醒了在放空发愣的父子俩。
　　只见两人三两步冲向屋内，眨眼间院子里便只剩下黄梓秾一人......
　　现在她才想起，农人一天只有两顿，朝食和晡食，朝食是早上8-9点吃，为正餐，以吃饱为主，毕竟吃完了要去干农活，一干就是一天。
　　晡食是下午3-5点吃，就是随便吃点，填一下肚子去睡觉。古代都睡得早，睡着了也就感觉不到饿了。
　　父子俩从早上吃了一直忙到现在，估计早就饥肠辘辘。刚才一直沉默，指不定就是饿得连话都不想说。
　　她中午醒来时喝了两碗粟米粥，并不怎么饿。中午能吃到东西，绝对因为生病的特殊待遇，平时可没有。
　　想到家里现在的境况，她决定不进去吃晡食了，省口吃的给家里的主力吧。
　　“春儿，怎不进去？”仲陵端着碗出来，边吃边问。
　　“阿父，我午时吃了，你们吃便好。”她回道。
　　“胡闹，病还没好，怎可不吃晡食？家里不缺这口，快进去。”仲陵看到女儿这么懂事，心里既感动又心疼，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只好装作生气的样子。
　　黄梓秾无奈，只好跟着父亲进去。
　　堂屋内，大父已经坐在正位上大口吃着，大母把每一个人的饭食都已经分好了，就等着她进来吃。
　　秦朝是分餐而食的，每个人的饭菜都分到各自的盘内，自己吃自己的。
　　今日的晡食依然是粟米粥，每人分得一碗后，剩下的仍在簋（类似大碗）内，肉菜是没有的，能在粥里撒几颗盐都算是富贵人家了。
　　秦朝有官盐也有私盐，私盐需收取高昂的盐税，导致盐价挺高的。
　　这边不靠海，也没有盐矿，只能靠官府采买后卖给平民，平民富余时会买一些做成酱菜，偶尔补充盐分，贫时，有吃的已经不错了，谁还买盐呢？
　　青菜一年到头只有那么几种，现在还没到种的时候。
　　黄梓秾坐在下首位置，默默地喝着粥，午时因为发热出了一身汗，体内能量消耗完了，饿得连粥的味道都没尝出来，便进了肚子。现在再来品这寡淡无味的粟米粥，实在算不上美味，仅仅是维持生存。

　　黄梓秾连同家中的两个女人都克制地只吃了一碗，其他全让两个主劳力的男人全吃了。两人奔波了一天，也是饿狠了，三两下就把剩下的粥全部吃完。
　　吃完后，一家人坐在堂屋内商议今日受田之事。
　　老头子慢慢悠悠地说：“我们5口人为一户，分地100亩。”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田地好坏需量田后才能知晓，若有良田便先开垦，良田不需休耕，春秋两季可种。若分得普田还得种一年休一年，需好好思量如何轮耕。恶田需休耕两年，留作最后才开垦。我估量第一年能恳20亩已是不错了。”
　　看他的表情，对于这次授田很是满意。
　　“桑和斯虽然是官奴，只要还在郡内服刑，农忙时节还是可以回来耕种，所以也算劳力，耕种地应可再多5-6亩。”
　　“啪”老头子一巴掌直接打到仲陵头上，语气颇为严肃地说：“成了官奴就是朝廷的人，能不能回来朝廷说了算，莫要再想！”
　　仲陵手捂着头，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焉巴巴的不再吱声。
　　黄梓秾知道他想借此见兄长们一面，看到他这样有些心疼。
　　其他人也知道他的心思，两个女人眼眶都红了，默默拭着眼泪，老头子说完也沉默了，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这事说不出对错，都是穷闹的！请官奴也是要钱的，家里没有多余的钱。
　　而且官奴尤其是战俘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脱奴籍回家的。除非立大功，可大功不是那么容易立的。官奴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苦力，修城墙，建陵墓驰道，做矿工，哪里最苦去哪里，哪里来的时间思考立功的事情！
　　过了好久，一家人才从悲伤中脱离出来，还是丘老头先开的口。
　　“余80亩，若是中田可种黍，若有下田，便种桑麻，勤快些，倒也饿不死了。”
　　这计划深得两位主妇的满意，频频点头称是，两人都是家中桑麻副业小能手，一个养蚕，一个织麻。
　　蚕麻手工业在秦朝也算是发达，要是家中有一个巧手擅长的，便能养起一个家了。更何况它还可以用以抵税。
　　事情安排完毕，已经到晚上六点了，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脑子多动一下都属于浪费能量，大家伙都纷纷躺床上睡觉去了。

　　黄梓秾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反而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计划着以后的生活。
　　此地靠近淮河，灌溉条件还可以，田地以良田居多，再不济也是中田。种的是粟米、小麦、黍（大豆）等耐旱作物，只要灌溉条件好，产量会更高。
　　秦国干旱之地平均亩产大概1.5-2石，此地平均亩产应该在3-4石左右，灌溉好的上等田可以达到4-5石。100亩若全是良田，平均亩产约3-4石，20亩便是60-80石。若按秦律十税一，交税6-8石，则自剩54-72石左右。
　　若一个人每月1.5-2石，家里五口人就是一年至少90-120石。
　　若只种一茬，这个粮食收益是远远不够生活。再加上人口税、刍藁税，自家产的粮食其实交完税后所剩无几。
　　幸好，按父亲所说，秦国的税收比较人性化，因田地有好恶之分，农作物的产量也不同，乡啬夫会按开垦的面积和出苗率等情况划分出税田，而最终收税时又根据农作物的种类和产量不同，得出如三步一斗，五步一斗，八步一斗......二十四步一斗等不同的税率。
　　只有刍藁税是按受田的面积算，无论你种与不种，都要交。不过也不算多，100亩交刍3石，藁2石即可。
　　还有人口税，主要是分为未成年与成年人两种，至于税多少得看朝廷缺不缺钱了。现在六国统一，朝廷掳掠的财富不少，今年的口赋和算赋应该会低一点。
　　总体来说，若是按一年来算，这税也不算高，毕竟一年只收一茬，虽然春耕收获的粮食基本交了税，可后面还可以轮种黍、小麦等作物，收获可是自己的。
　　而且家家户户有种植桑、麻等作物赚钱补贴家用，条件好的也可以养些畜物赚钱。
　　对比商户的人口税、关市税、商品税的高昂，还是黔首的税低多了。
　　当然，这样也会导致物价奇高，经常出现农民连盐都吃不起的情况。但相对饿死来说，黔首们对这样的日子还是满意的。
　　还是要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让家里的生活过得好一些才行。
　　黄梓秾本来想偷偷开垦，先发家致富来着，但她悄悄问过父亲，知道田啬夫会在开垦、出苗以及秋收几个时节下来巡查记录，所以这路子是走不通的。
　　秦吏工作的严谨度，已经到了连钻空子都不能的程度，更别提偷税漏税。
　　唯有提高生产速度，增加耕种面积，增加农作物产量才是正确的道路。
　　第一步得先改进农具，增加耕种面积。
　　明天要把曲辕犁给设计出来才行，还有现在的农具实在不太好用，也要进行改进。事情一步步来，总会好的！
　　她默默地为自己打了气，眼睛一闭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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