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卷

　　连续几周，周甜没再听见两人吵架的传闻，也就放弃一开始想给两人换座调越远越好的打算。

　　陆识京堂堂年级第二也算半个风云人物，加上人长得好看，又好相处，很快便打进三班，深得班上女生的喜欢。
　　楚瑾说陆识京再努努力当个妇女之友不成问题。

　　陆识京确实在努力了。

　　班上的女生最近流行折东西。她们买了好看的纸张，课间空闲时，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折。
　　陆识京觉得好玩，课间也跟了去学。

　　楚瑾做完题趴桌上休息时总能瞥见他坐在女生堆里，虽然低着头，但腰背很直，认真摆弄手里的纸时竟有种矜贵的感觉。
　　许是折得太丑，他折好拿起来给大家看时，惹得女生娇笑连连。

　　班里明明乱糟糟的，楚瑾却能精准听见陆识京带着笑意说：“折得没你们好。”

　　楚瑾敛了下眼眸，没什么睡意了。
　　他冲陆识京那边晃了晃空掉的水杯，也没管那人看见没。闭了闭眼，就听见了陆识京由远及近的声音:

　　“渴了？”

　　楚瑾毫不客气:“不然喊你过来干什么。”

　　陆识京顺手翻出自己的水杯，拿楚瑾的水杯时发现上面少了点东西，有些埋怨道，“你怎么又把玉桂狗摘下去了，多好看啊。”

　　他们俩的水杯是他们几个之前去玩路过一家店买的，杯盖上是只可拆卸的小玉桂狗摆件。楚瑾嫌杯子一样，每次陆识京都拿错，于是就把摆件拆了下来。陆识京每次看见都要偷偷找回来给他安上，说要给狗一个完整的家。

　　楚瑾沉默片刻，不好说这样是怕拿混。陆识京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每天都会犯贱故意拿错杯子。
　　“不好看。”他只好含糊道。

　　“你不喜欢？那下次逛街再去换个吧。我看英语课代表用的草莓熊挺不错的。”陆识京边说边找到了被楚瑾随手扔在一边的玉桂狗。他把摆件扣好，这才拿着杯子准备去接水，临走前还不忘逗人一句：“大少爷喝水都得吩咐别人接。”

　　楚瑾懒得和他吵，枕着胳膊看他，敷衍地夸赞道：“能者多劳，你最厉害了。”
　　“哟，咱们小瑾会讲人话了。”嘴上这么说，陆识京却很受用，嘚嘚瑟瑟接水去了。

　　“傻东西。”楚瑾咕囔了一句。

　　陆识京的几个折纸小姐妹们一直偷偷瞧这边，兴奋得纸都顾不上折，围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脸上挂着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公共茶水间在走廊的中间段，离教室也不远，陆识京很快接了两杯水回来了。

　　左右没了睡意，楚瑾干脆翻了套题做。他一旦开始认真干什么，思绪就很难分给其他事物。陆识京把递来的水杯递来时，他也没怎么注意，拧开喝了几口，又继续想该怎么解题。
　　直到上课，他才察觉出不对。

　　昨天他从家里拿了袋妈妈冲动下单买的白桃乌龙茶。据童玲女士测评，此茶不仅难喝且白桃味儿很重。他昨天泡了之后觉得确实难喝，洗好杯子今天拿来喝水，还是会有股子白桃味儿，可刚刚的杯子里并没有什么白桃味儿。

　　“你……”楚瑾扭头看向陆识京，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又把杯子换了？”
　　陆识京眨了眨眼:“我没有啊。”
　　他眼睛细长，眼尾轻挑。这种眼型的好处是不论谁和他对视，都会有种被深情注视的错觉。

　　楚瑾被他盯得一阵恶寒，骂道:“你恶不恶心啊。”

　　“我恶心你还用我杯子呢。”陆识京直接鱼死网破，恶心人恶心到底。
　　“？”楚瑾没想到这人真不要脸了，把水杯扔给他，“还我，你这太脏了。”
　　“我杯子不脏好吧。”陆识京反驳，“你杯里一股白桃味儿我都没嫌弃呢。”
　　楚瑾哼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你杯子还不脏，那真没脏的东西了。”
　　陆识京理所当然道:“那本来就是一模一样的杯子，拿错很正常啊。”
　　楚瑾不理解:“你不买一模一样的不就好了？”
　　陆识京更加不理解:“不买一样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越吵动静越大，上课五分钟就被趴后门观察班级情况的新晋班主任抓来了办公室。

　　周甜本来想站着训人。她人长得娇小，发觉自己站在俩大个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于是干咳一声，坐了下来：“讲讲吧，怎么回事。”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半个月就这样了。

　　楚瑾一般这种情况都是选择闭嘴，半垂着眼靠在旁边，等陆识京解决。

　　“周老师你别生气。”陆识京开腔解释，“我们就是做题意见不统一吵起来了。”

　　陆识京嘴角带笑，虽然脸长得好看，周甜却觉得他像个整天嘻嘻哈哈的混小子。反观楚瑾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投来的眼神跟她家里的小奶猫一样，看得人心一软。周甜想起高二听到两人吵架的传闻，不禁怀疑是陆识京一直在欺负楚瑾。

　　周甜满脸“我不相信陆识京的鬼话”，扭头看向楚瑾，柔声道：“楚瑾你说。”

　　楚瑾直起身，拖着调子不急不缓道：“他题做得不对还死不承认，就吵起来了。”

　　“？”陆识京侧目看他，心说这都不忘踩我一脚。

　　楚瑾都这么说了，周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两人成绩都不错，于是口头警告道：“下次有问题课后再讨论，再这样耽误上课时间，不管你们是不是好学生我都要给你们家长打电话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周老师。”陆识京迫不及待应了，推着楚瑾就要往外走。

　　“等等。”周甜还是不放心，拉过楚瑾，小声问道，“用不用老师给你换个位子？”
　　楚瑾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说了句不用。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别不敢说。”周甜见此只好嘱咐道。

　　楚瑾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挑眉瞟了陆识京一眼：“他不敢。”
　　他语气太过散漫，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这让周甜有种自己多管闲事的错觉。

　　从办公室出来，陆识京本想邀个功。
　　没想到功还没邀，楚瑾先开口了：

　　“陆识京，下次再耽误我上课时间，要你狗命。”
　　他五官精致，就连双眼皮都是好看适中的宽度，怎么看都不是个刻薄之相，可他一旦开口，嘴里吐出的话不伤人却也凉嗖嗖的。

　　陆识京倒没有被凉到，反而觉得他这样简直可爱极了，脸上不自觉地挂了笑：“对哥哥放尊重点。”

　　“屁的哥哥。”

　　下了课，陆识京又跑去女生堆里学折纸。楚瑾忙着整理上节课的知识点，没注意到女生堆里时不时投来的视线。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像是偷偷商量好了什么。
　　为首的女生是英语课代表，名字叫田菜子。

　　田菜子清了清嗓，假装无意道：“我那天学了个蝴蝶戒指蛮好看，你们要不要学？”

　　“好啊好啊。”其他女生应和道。
　　陆识京说无所谓，随便折什么都行。

　　田菜子咳了一声，女生们偷偷抿了抿嘴。

　　陆识京感觉她们在笑，好奇都在笑什么，于是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有个女生边说边用手揉了下脸，试图抚平自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田菜子已经开始讲怎么折了，陆识京没再问，跟着学了起来。
　　他不管学什么东西都很快，第一遍记住个大概，第二遍就能折得很好看了。

　　他把用来练习的白纸扔在一旁，从颜色各异的漂亮纸里挑了张深蓝色带星光碎的纸。这张纸乍看像是黑夜里的星空，其实更像不断翻涌的海水。

　　他熟练将蝴蝶折好，对着自己的手指比了比，又稍微缩进去一些才将指环那里叠紧。
　　碰巧这时，上课铃也响了。

　　陆识京帮忙收拾好，把戒指圈在手里回了座位。

　　“手给我。”他凑近楚瑾，小声说道。
　　“干嘛？”楚瑾直觉他没安好心。

　　“给我。”
　　“不给。”

　　陆识京也不和他继续争辩，直接伸手去拽，楚瑾扯不过他，只能把手伸了过去。

　　陆识京把戒指给他戴好，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手：“哥哥的爱，你收好。”

　　楚瑾从黑板上分过去一点目光，想看这狗东西又搞什么，结果就看见自己手上带了个纸折的戒指。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陆识京，以前我只觉得你脑子不好，是我不对，你是又土又有病。”
　　说完就要把戒指撸下来。

　　陆识京眼疾手快，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摘。
　　“我好不容易折的，你就戴一下呗，就当哄哥哥开心。”

　　楚瑾觉得陆识京在故意挑事，偏偏还抽不回手，只能暂时咬牙妥协道：
　　“你松手就不摘。”

　　陆识京满意地放开了他。

　　这是最后一节课了，下了课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去吃晚饭。
　　田菜子站了起来，有意往后瞄。
　　她和最后一排隔得并不远，很容易就看见了楚瑾写字的手上，有只深蓝色的蝴蝶在耸动。

　　她兴奋地和小姐妹分享大糖。
　　吃完饭，回来上晚自习时，她发现陆识京手上相同的位置多了只演草纸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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