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跗骨行

　　“爸！”，看大门虚掩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顺势推开门，走进了那熟悉的院子里，冲着正从房门里走出来的那人喊道。
　　“谁是你爸！别再这儿乱叫！”，那人看见那女子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红胀着脸大声喊道。
　　“赶紧的走人，我这里不欢迎你这个陌生人！”，那人重重地说出最后那三字，边说边推搡女子，想要把她赶出到大门外。
　　“爸～！”，女子身体抵抗着不愿挪动，略带哭腔地喊道。
　　“都说了这里没有你爸，从你主动断绝关系，非要和那个畜生走的那天起，我就已经不是你爸了！”，那人气愤地说道，红胀的脸越发红胀起来，继续推搡女子，硬生生地将她推到了大门旁。
　　“爸～！”，女子喊叫着，哭腔听着越发明显，“我怀孕了！”。
　　那人激动的情绪瞬间消降下来，手不再推搡女子，扭头坐到院内的一把木凳上，看似冷漠地说道：“你怀孕了，那又怎么样？！”。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我现在连自己的一口饭都吃不到口……”，女子神情暗淡地说道。
　　“那你应该去找他啊，来找我干嘛？！既然你当初不听劝，为了那个畜生连爹都不要了，现在是好是坏你都应该找他对你负责啊！”，那人情绪一下子又涨起来，红着脸喊叫道。
　　女子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转身迈步朝门外走去。
　　那人看着女子的背影，内心很是纠结，有点想上去拦，却又气不过不肯将女子叫住。
　　眼看着女子就要走出家门了，那人总算按捺不住，准备喊住她。
　　女子却先一步昏倒在了地上，那人连忙起身跑到女子身旁，将她扶起，看她情况不对，立刻背到背上，跑了几条巷子，才在一个诊所门前停下。
　　一路的颠簸下，女子这才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了眼，恍惚间听到人声急切地喊道：“大夫！你快看看，你快看看我女儿……”，然后又闭上了眼，再听不着声音。
　　“别急！别急！”，老大夫安抚道，“你先把她放下来”，手指了指一旁的一张靠凳，“我好给你看看！”。
　　那人立刻将女子从背上挪到了靠凳上，扶着她，内心十分紧张地看着大夫为她诊断。
　　“她的身体很虚弱啊！”，大夫看了看女子的脸色说道，然后伸手为她把脉。
　　“好像是……”，那人回想起来刚才的对话说道，“我女儿说她怀孕了！”
　　“那没什么大问题！”，大夫听着说道，“她这个就是怀孕期间，饮食不好，睡眠也不好，才昏倒的，我给你开几副安胎药！你拿回去给她煎着喝就行！”。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那人一个劲地感谢道。
　　“回去之后记得让她吃好睡好！保证这孩子生出来照样白白胖胖的！”，大夫打趣地说道。
　　“好的，谢谢大夫！”，那人再次道谢道，一只手拿着药包，重又背起女子准备沿原路返回。
　　“你等等，我找个人帮你……”，大夫看他的样子，叫住他道。
　　“谢谢大夫，不用麻烦了，这点重量我还背得起！”，那人笑着回道，扭头迈步离开了诊所。
　　“爸……”，女子从床上醒来，冲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房间的那人轻声叫到。
　　“醒啦？！……”，那人站在门口，看着半坐起来的女子僵硬地问道。
　　嗯！女子点点头，轻声应道。
　　“爸……”，女子冲端着汤药碗朝自己走近的那人又一次喊道，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又半天没开口往下说。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就住在我这里，直到……”，那人把药碗放到女子手里说道，“把孩子生下来！”。
　　说完转身朝屋外走去，女子眼眶里啜着泪水，但强忍着没留下来，低头看着放在自己手里的那碗药，默默地端起来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女子住在这里的后面几个月，都不再多言，一声“爸”，也没再喊过，直到从医院把孩子生下来抱回家的那天，她看着抱起婴儿噢噢噢地哄着睡觉的他，犹犹豫豫地问道：“爸，这个孩子你喜欢吗？”。
　　“喜欢啊！”，那人几个月来头一次在她面前笑着轻声说道，“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一出来就皱皱巴巴的，看着就让人想笑！”。
　　“爸，你给她取个名字吧！”，女子想了一下说道。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名字我老早就想好了，是女孩就叫她甜甜！李甜甜！”。
　　“那如果是男孩呢？”，没想到那人对这孩子，这么上心，女子微微笑着假设道。
　　“这生的就是个女孩儿啊！哪儿什么男孩儿——”，那人继续晃动着婴儿说道，没告诉她，自己心里已经想好的男孩的名字。
　　“行了，她睡着了！你也回房去休息吧！”，那人把婴儿轻轻放回到摇篮里，一手搭在摇篮边上，摇晃着，一边坐到了旁边的木凳上，并且招呼女子去休息。
　　女子看着他望向婴儿那专注的面庞，没回话，默默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后，女子换了身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说，“爸，我出门走走！”。
　　打着瞌睡的那人，扭头眯着眼，点头应了声，“行，你去吧！”，强行打起精神，让搭在摇篮上忘了摇晃的手重又使力摇起来，可还是奈何不了这袭来的困意，头不住向下低，眼皮也再一次不由自主的闭上，头刚一碰到身体，便马上抬起来，却又低了下去，反反复复好几下后，那人的手又使不上劲了，心里虽然还强撑着一丝意念想支配它用力摇，但摇篮的摆动幅度却越来越小，最后他还是趴到了摇篮边上睡着了 ……
　　女子刻意停留了一下，看见那人睡着了，就静悄悄地跪到地上，朝他恭敬地拜了一拜，这才起身离了家。
　　那天那人握着女子房里留下的那一纸留言，如同她多年前离开他的那天一样再一次坐在她睡过的床头，低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纸上只写了几句话——爸，谢谢您！能够成为您的女儿我感觉很幸福。但我实在伤了您的心，现在孩子出生了，我也没脸再待下去。我把甜甜留在爸身边，希望她长大后能够代替我好好照顾您。
　　右下角落款——晴晴。
　　从那以后女子再没出现在这个家里，那人将大门再一次虚掩起来，坐在院子里照顾他的小孙女，不时朝大门那边望望，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也望望，听到大门被风吹动发出嘎吱嘎吱声时也望望，每日每日的重复着，只期盼着哪一次是那女子推门，走进来再喊他一声“爸”……

　　“爷爷，你想好了吗？”，多年后，院子里一个8，9岁大的小女孩用手托着自己两个腮帮子，微微撅起嘴说道。
　　“等等，让爷爷再想想，这回我一定要赢！”，脸上早已又多出几道皱纹，头发也白了许多的那人，蹙眉凝视着眼前这才开局的棋盘，表现得犹犹豫豫地慢慢将棋子落在了一处。
　　棋盘下懒散地趴着一只小黑猫，眯着眼安然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爷爷，你就别说大话了，这回肯定还是我赢！” ，小女孩笑呵呵地说着，立刻将手里的白子落下。
　　“哈哈，果然还是我赢了！”，两人轮流落子总算分出了胜负，小女孩开心地晃动着双手说道。
　　“甜甜，下五子棋真是太厉害了，下回你要不你让让爷爷，爷爷也想赢一回，不然总是输，爷爷也太没面了！”，那人特意协商地说道。
　　“不行，不行，比赛得公平公正，不能让！”，小女孩摆摆手拒绝道。
　　“是吗？一次也不行？”，那人表现得有点难过地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那爷爷下棋下得不好，不丢人，只要你想进步，可以找我教你，但是我绝对不能帮着爷爷作弊的！”，小女孩教育道。
　　“好吧，好吧，以后爷爷每天都听甜甜老师讲课，一定要堂堂正正赢一次！”，那人故意叫她甜甜老师，看上去像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呵呵呵～”，小女孩发出铜铃般的清脆笑声，成功被他叫的甜甜老师逗笑，假装为难他道：“想当我的学生可没那么容易？”。
　　“啊？爷爷还不是甜甜老师的学生吗？！”，那人表现得有些惊讶地说道。
　　“当然不是！要拜我为师可是有条件的！”，小女孩说道。
　　“那是什么条件呢？”，爷爷问道。
　　嗯……，小女孩想想笑起来说道：“除非爷爷同意我每天都吃一块饴糖，我就答应收你为徒！”。
　　听到饴糖二字，猫咪的耳朵动了动，微微睁开眼，懒散地看向二人。
　　“啊？！”，那人笑着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条件爷爷不好答应啊！饴糖虽然吃了好，但毕竟是糖，吃多了也是会掉牙齿的！”。
　　猫咪趴在地上优雅地伸展了一下胳膊，边拉伸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不像之前那样吃一大块，让我每天吃一小块也不行吗？”，小女孩拉着那人撒娇着说道。
　　“爷爷，你看喵喵，也在求你，你就答应了吧！”，小女孩指着，靠过来绕着圈蹭那人裤腿的小猫说道。
　　看着她那期待的目光，那人在不住的拉扯下妥协了，“好吧，好吧，答应你，答应你！”。
　　“太好了，最爱爷爷了！走，喵喵，我们去吃糖咯！”，小女孩说着往厨房跑，小猫紧跟其后。
　　“可别背着我多拿，只能吃一点哦！”，那人冲着厨房喊道。
　　“放心吧！绝对不偷吃！”，厨房里传来小女孩的喊叫声。
　　当天晚餐结束后，一老一小一猫照常一块儿外出散步。
　　老人边走边低声哼着小曲，小女孩突然自己呵呵笑起来，那人不解地笑着看向她。
　　见他们停下脚步，小猫坐着停在一处。
　　“爷爷，看你那么喜欢听歌，我刚刚也想了一首歌，爷爷你要不要听？”，小女孩问道。
　　“好啊！甜甜的歌，爷爷当然要听啦！不仅要听，还要竖起耳朵听呢！”，那人打趣地佝下身子，对着小女孩扯了扯自己的耳朵笑着说道。
　　小女孩铜铃般的清脆笑声再一次响起，她特意也轻轻扯了扯那人的耳朵说道，“那你就仔细听啰！”
　　“走啊，走啊，走啊走！”，小女孩认真唱道，“爷爷牵着甜甜的手，走啊，走啊，走啊走！”。
　　那人等了一会儿，还以为有下文，但小女孩却合住双手说，“好啦，结束了！鼓掌吧！”。
　　那人反应过来，和蔼地笑了笑，配合地鼓鼓掌说，“真好听，甜甜真棒，这个歌这么好听，以后散步，爷爷就都唱这首了！”。
　　小猫看起来也很高兴，起身再次绕着圈，蹭了蹭那人的裤腿。
　　小女孩也是满脸的笑意。
　　“走啊，走啊！走啊走！甜甜牵着爷爷的手，走啊走啊，走啊走！爷爷牵着甜甜的手！走啊！走啊……”，就这样两人笑着，晃着牵着彼此的那只手，一边走一边唱，小猫跟在后面，随着歌声摇晃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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