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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吃
莫掌门观此异相,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遂先众人一步走上前。他拿起李愁恩的右手腕,把住他的脉搏细细探查起来。
半晌,只见莫掌门点了点头,放下李愁恩的手腕,后退一步来到周浮月身边。
“浮月,你从未同我说过你的功力已经突破到这个地步了……寄净华之力于他物,这可是晚月朗星妙诀的第七层!”
周浮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知道此时千万不能露怯,跟着演下去就行了。
“是没提过。那是因为……我功力还不稳,需要多加练习。”
他学武侠剧里的大侠,负手而立,很是神秘。
“我方才探过李愁恩的脉搏,入魔的状态已经消散,可内里邪气还未消散……我确实听说过第七层的净华之力更稳定,但是耗时也更久。”
莫掌门习惯性地抚摸起他的胡子,沉思道。
“剔魔骨虽然见效快,但对李愁恩根骨的伤害也是不可逆转的。既然你已练到第七层,不如就借‘食疗’的方式,寄净华之力于食物,替李愁恩去了邪气。”
莫掌门滔滔不绝,差点把周浮月下半生也给安排好了。而后者听得头大,大脑里只清晰地捕到了“食物”“李愁恩”“去邪气”三个词。
把这三个词顺成一句话,莫掌门的意思应该是要他煮饭给李愁恩吃,借此助他改邪归正。
周浮月搜罗了原主的记忆,发现晚月朗星妙诀第七层指的是练功者将自身治疗净化的力量寄托于物品,例如食物或是医针,再通过物品将力量传输到他人身上。
比起从体内唤起力量剔魔骨,第七层对施功者和受功者来说带来的损害最小。
周浮月忽然想起自己在包馄饨时丹田产生的异样。难不成那股气流就是原主的净华之力?
所以……他能通过做饭,净化李愁恩,让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
周浮月只花了三秒就同意了莫掌门这个提案。
用做饭代替剔魔骨,他就可以远离打打杀杀的危险,也可以早日回到自己的世界,岂不美哉!
“我很是认可。”
周浮月朝莫掌门点点头。
二人成功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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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这一出倒是打破了原本举行净魔仪式的计划,为表歉意,莫掌门在山下樊楼设宴,想好好补偿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东星门弟子基本都随莫掌门下了山,而周浮月还留在山上。
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做。
周浮月匆匆折返厨房,一边走一边思绪纷纷。
虽然答应莫掌门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仔细思考下来,那碗馄饨汤其实有诸多巧合——他怎么知道不是猪肉或是面皮让李愁恩情况稳定下来的呢?
他得确认这不是巧合。
于是他选了几道同馄饨汤食材完全不同的原料,做了一碗甜口的果仁芝麻糊。
将芝麻糊放进食盒后,便往关着李愁恩的地牢赶去。
守地牢的弟子还在打叶子牌,见周师叔来了,拍了拍屁股给他打开地牢的门。
“师叔,掌门说现在那个姓李虽然冷静了许多,但也十分危险。所以让我们用铁链将他手脚都铐住了,你若是需要解开,便找我们拿钥匙。”
周浮月点点头,护着食盒往地牢里走。
地牢潮湿,加之外头还下着雪,一踏进去就如同踏进了冰窟。他裹了几件大棉袄都受不了,何况是在地牢里衣不蔽体的李愁恩。
昏暗中,烛火憧憧,照着面前披头散发的李愁恩有些可怖。他背对周浮月而立,身上被大大小小的镣铐束缚,宛若一只误入蛛网的蜻蜓,愈是挣扎,捆得愈紧。
“李愁恩。”
周浮月试着呼唤他。
李愁恩应声抬头,一双眸子冰冷得比地牢略胜一筹。
周浮月向来难以应对这种不近人情的视线,于是坎坎坷坷地说道:“来吃点甜的。”
见李愁恩不理他,周浮月自顾自地打开了食盒。
“天冷了就得吃点甜的,不然人总会心情不好。”
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许是知道李愁恩被“五花大绑”,伤害不了他,周浮月胆子大了不少。他端起芝麻糊,靠近李愁恩。
“哼……心情不好?你们会在意我的心情?”
李愁恩的声音沙哑,略带疑问,却不似午后那般歇斯底里。
“你们连我的命都不在意,岂会在意我的心情?”
听他这么说,周浮月的心漏了一拍。
在他记忆里,李愁恩同他不甚熟络,只是偶尔打过照面。但李愁恩同他师尊温煦不合,这是传遍了整个东星门的。
大抵是因为李愁恩不得温煦重用,而后产生怨念,怪罪其师尊……
周浮月正想开口安慰,身后却突得传来另一把冷清高傲的声音。
“命是你自己不要的,怪不得他人。”
身后,紫薇长老温煦正绥绥而来。温煦生得一双桃花眼,却异常淡漠,似是从未把任何人任何事放进眼里。
“是了……身为师尊,见徒弟命悬一线也可置若罔闻。”
李愁恩话里带刺,回荡在地牢里,听得周浮月有些浑身不得劲。
温煦冷言道:“你若不去蹚那趟浑水,何至于命悬一线。自己实力多少还不清楚吗?”
这师徒二人……好诡异啊……
周浮月默默擦了擦冷汗。
说他们是师徒,倒不如说他们是仇人。
“……是……我是紫薇殿门下最无用无能的弟子,这不是你经常说的么?”
李愁恩的话语并无太大起伏,似只在陈述一件被提及过很多次的事情。
但周浮月还是观察到他被狠狠咬紧的下唇,以及握拳微微颤抖的手掌。
害怕他再次入魔,周浮月不得不站了出来,挡在温李二人中间,打哈哈道:“这个地牢已经够冷了,二位就别再冷言冷语了吧……对了,紫薇长老怎么不同莫掌门他们一齐下山赴宴?”
二人的争锋相对被人横插一脚,温煦面色不善地瞪了一眼周浮月,甩给他一个木牌。后者手里端着芝麻糊,没接住,只眼睁睁看着木牌掉落在地,哐当哐当一阵乱摆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木牌上用朱砂写着[天字四号房]。
“来给某人送东西。宴席在春江楼天字四号房,忙完就赶紧过去。”
温煦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从地牢离开了。留下生闷气的李愁恩,还有一脸懵的周浮月。
转头一看李愁恩,他面上的瘢痕越发显眼。周浮月暗叹不妙,勺起芝麻糊就往李愁恩嘴边喂去。
“看吧!我说天气冷不吃点甜的就会心情不好。”
李愁恩紧抿双唇,撇过头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吃下那口芝麻糊。
先前莫掌门嘱咐过,李愁恩被捕后绝食过一段时间,是他用气麻痹他耳后的穴位,才勉强撬开他的嘴。周浮月也想试试看点穴能不能让李愁恩张嘴。
凭借原主的记忆,他伸手抚过李愁恩的耳后,寻找到那两处穴位,然后用手一点。可惜周浮月不会用内力,不至于麻痹穴位。
李愁恩察觉到了,微微勾起嘴角,满脸戏谑道:“怎么?避世修炼几年,你连点穴都不会了?”
这人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吗?要不是自己含辛茹苦做饭给他吃,他指不定就在哪个乱葬岗当秃鹫的食物了,怎么还这么嚣张?
见李愁恩不仅不配合,还反过来嘲笑自己,周浮月微愠。但他心里想着喂完李愁恩就能赶紧回家,一切令人生气的阻碍此时也不算问题了。
“要叫师叔。”周浮月又强调了一遍,举起勺子凑到李愁恩嘴边,硬是堵在他门牙上,“吃完我给你做的饭,你身上的邪气就会消失,到时候掌门就会放你出地牢,也不用在这儿受冻了。”
“你不想恢复原样吗?”
李愁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浮月,眼神如鹰喙般尖锐犀利,要将周浮月一点一点啃食干净。
“……不想吗?”
周浮月被盯得心里发毛,随即打了个冷颤。
想,他当然想。
只是从不觉得东星门会放他一条活路。
莫掌门留他一命,周浮月替他净邪气,李愁恩对此并无生出半点感激之心。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伪君子,留着自己定是还有更大的打算。
从为救温煦自断经脉,再到修炼邪功维持生命却走火入魔,这几年来他无时无刻被疼痛、绝望困扰着。
东星门的人未曾伸出援手,可为何偏偏是今日,偏偏是他从魔尊高位跌落的今日,才虚情假意地谈什么念及旧情?
他们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眼前这个周浮月,定是最可疑的那个。
可是……
李愁恩将视线往下一瞥,落在了那碗芝麻糊上。
粘稠绵密的芝麻糊还泛着微微的热气,他猜应该尝起来应是很甜。他很爱吃甜,但仔细想想这几年竟然没尝过一口甜食,或者,只是事变之后万物入口都变得苦涩了。
“快吃吧。”
周浮月催促道。
李愁恩本不打算开口,可这人在一旁聒噪实在烦人,还不如一口气吃完让他赶紧滚蛋。
如此想着,绵密甘甜的糊状物就被送进自己的嘴里,口腔霎时充满芝麻浓郁的香气。喉咙一送,温暖的芝麻糊顺着食道温暖了整片胸膛。
芝麻糊中还掺有细碎果仁,仔细一品,李愁恩认出那是核桃的味道。
吃完芝麻糊,李愁恩体内翻滚焦躁的邪气渐渐平复,脸上瘢痕颜色愈发浅淡,他自身感觉也好多了。
虽不知道周浮月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喂的食物确实如他所说,能平复自己体内的邪气,让自己享受片刻的宁静。
“好吃吗?”
周浮月不抱希望地一问,那人果然没有回他。他也不恼,学着莫掌门把住李愁恩的脉搏。
凭借原主对于诊脉探气的记忆,他了解到李愁恩现在体内的邪气不再活跃,而且脸上的瘢痕比起方才更加淡了。
太好了!不是巧合!这就说明莫掌门的提案真的行得通!周浮月在心底欢呼。他能早日回家了!
或是心情大好的原因,李愁恩在周浮月眼底也变得和蔼起来。
他笑眯了眼,将瓷碗装进食盒里,对李愁恩说:“明日再来看你。”
李愁恩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默默低下头,运气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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