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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头!
风雪过后,天色浸寒。
京郊的这处庄子虽小,却尤为偏僻幽静。
方夫人未嫁前只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好在家底颇丰。
嫁进方家后,方涛调进刑部任职,也算是撑得起门楣。
于闹市区里头买了处宅院,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
只是头前生下一个女孩儿,也是生下来有这弱病。
哎吆!那一点点小娃娃进气儿还没呼气儿的多,孱弱的很。
方夫人头次做母亲什么都不懂,还没亲上几日,小奶娃便去了。
夫妻俩难过的好半年才缓过来。
后来生了方以棠依旧带着这弱病,方夫人自是心力交瘁。
日夜的抱着小女儿哭泣。
方涛见这情形,虽平日里看着沉稳,此时也难免心急。
好在有一个平日里的好友,听了他家的境况,给介绍了几个厉害的大夫。
他将人恭敬的请到家里给夫人女儿看病,这一治就是好几个月,家里的银钱如流水般砸了个底朝空。
好在经过大半年的精心调养,方以棠的病勉强能维持住,只汤药每日里不间断,人也搬去郊外的庄子上修养。
方夫人也总算能喘匀这口气,每日里小心呵护着方以棠。
只是整天的两头跑,早上把夫君送去衙门后,就一路赶到郊外陪着女儿,晚间才会回去。
就这么过了五年,方以棠都快及笄了,身上的病也还是老样子。
以至于方夫人心急,去求了什么偏方,差点害死了她。
好在,那人被抓了起来。
只是往后这药她怕是喝不下去了!
方以棠坐在床边,吃着麦冬烤好递给她的栗子。
嗯~真是香啊!
她嘴巴里嚼着软糯的栗子,眼神说着窗户飘到了外面。
今日也就中午出了会儿太阳,瞧着日头应该挺暖和的。
要不……
“麦冬,家里有没有肉?中午我们做土包鸡吃如何?”
方以棠听麦冬说过,这身子常年到头的荤腥不沾,除了汤药就是素食。
这种活法,怪不得病一直没好。
如今她精气神儿算好的,胃口才有起色,得弄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只有一只下蛋的母鸡,原本夫人说也是要做成鸡汤给您喝的。”
方以棠摆摆手:“我不想喝汤,我们去院子里,我做给你吃。”
麦冬拒绝:“外头冷,而且您现在还病着,夫人看到不仅怪罪您,还会责罚奴婢的。”
“我多穿些衣服,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我指挥你去做如何?”
……
冬日的太阳,光照强烈,晒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方以棠裹着貂皮长袄,将自己围成一团坐在内室门口的躺椅上。
眯着眼,一脸的惬意。
“麦冬,那鸡毛你拔干净了吗?”
“还有那内脏,一定要处理干净。”
“多放些沙姜进去,腥了我可不吃的。”
“紫菜叶不行啊,要不洗一块布裹上一圈算了。”
“……”
絮絮叨叨的,麦冬都有些恍惚。
她家姑娘最近怎么性格大变?
越来越像夫人了!
仔细的处理好一切方以棠能想到的东西,麦冬又按着指示提来一桶泥。
上冻的泥块!
用水调好后,方以棠挪动了脚步,走到廊下,亲自为这只鸡刷上了一层泥浆。
最后让麦冬罩上一个小桶,周围用木柴围起来,开始烧火。
一个时辰后,一缕鸡肉的香味从桶里飘了出来。
“应该可以了,熄火看看。”
方以棠第二次起身,蹲在火堆旁,麦冬挑开烧碎的木柴,掀开小桶,上头开裂的泥块隐约能看见里头碧绿的菜叶。
“好香啊!”
“好香啊!”
“好香啊!”
“……”
方以棠怔楞了一瞬,抬头看向麦冬:“你声音怎么变的这么猥琐了?”
麦冬:“……”
她怎么了?
“姑娘什么意思?”
“你刚才……”
“小姑娘,你手里拿的是何物?怎这般香气扑鼻?从前倒是没闻过。”
方以棠瞪大双眼望向那声音的源头。
此刻北面不高的墙头上趴着一个老头,正盯着麦冬手里的东西流口水!
“啊!!!”
“啊!淫贼!!!老淫贼!!!”
麦冬惊恐的撂下烤鸡,尖叫着拿起手里的烧火棍往墙上扔。
“别扔啊你这丫头老夫不是坏人,只是路过,你烤这东西实在太香,所以……”
“淫贼……无耻……”
麦冬扯着嗓门呵斥他,还边扔火堆旁边的东西打他。
方以棠也吓的面色苍白。
实在忘了贼这个职业,是不分年代的!
“麦冬,报……”
报警!!!
话说了一半,方以棠另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了过去。
麦冬转过身来就见自家姑娘小脸煞白的跌倒在地,连忙扔了手里的东西,跑了过去。
“姑娘,你怎么了?醒醒啊……奴婢这就去喊夫人过来。”
内院离门口还有段距离,麦冬匆忙跑到门口去唤小厮套马备车,一转眼的功夫,那墙上的老头竟跳了下来,走到了姑娘的跟儿前。
麦冬顿时慌了起来,立刻大喊:“淫贼,你给我住手,你要干什么?我家老爷可是刑部的,你现在停手,能饶了你这条命,你若再敢向前,我,我跟你拼了!”
谁知那老头充耳不闻对他的呵斥,蹲下身子,竟摸上了方以棠的手腕。
这一试,竟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是……号脉?
麦冬拿着木棍,警惕的上前,见这人确是一脸认真的为自家姑娘诊脉,不由松了松手里的棍子。
“将她扶进去躺好。”
老头收起手,从容自若的吩咐一旁瞪眼的麦冬。
“你要干嘛?”麦冬又紧了紧棍子。
老头皱着眉呵道:“还能干什么?治病救人,看不出来?”
“不想让她死,就动作麻利点。”
带着一丝疑惑,麦冬利落的抱起方以棠进屋,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喊那老头进来。
“喂,老头,你,你快进来看看!”
“老夫姓莫,没大没小的叫唤什么?”
麦冬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倒也没顶嘴。
莫大夫走到床前,“咳咳咳”了几声,回头朝麦冬示意。
麦冬:“……”
不懂?
啥意思?
“要老夫站着诊脉吗?”莫大夫没眼看这个蠢笨的丫头:“还是做丫鬟的呢,连个眼力见都没有。”
麦冬委屈,老实的搬着木凳过来,还要遭受这老头的白眼。
想揍他!!!
……
撩起衣袍翩然而坐的莫大夫,重新又搭上方以棠的脉搏。
脉像浮沉滑涩,且杂乱无章,气衰,脾虚,脏瘀……
莫大夫神色肃然的摇着头,边摇头边叹气。
“唉!难吆!!!”
麦冬听他唉声叹气,拽着袖子问他:“你看出啥了?你到底行不行啊?该不会……”
冒充的吧?
麦冬焦急的往屋外看,算时辰夫人也该来了啊?
只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定要将他乱棍打出去交给官府。
“哼,”莫大夫不满的转过身来,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道:“这世上还没有老夫看不了的病。”
呵!口气吹的真大!
麦冬回道:“我家姑娘这病少说也有十多年了,京中有点子医术的全看过,都夸不下这个海口,你一个糟老头子,哪来的自信?”
信不信她找老爷来把你抓进大狱去!
莫大夫许是不愿与她多说,只方言道:“其他的不敢保证,但你家姑娘的病,唯有老夫可制!”
麦冬撇嘴不欲说,你就吹吧你!
哪知这般凑巧就被奔赴而来的方夫人听着个正着。
眼里充满了明亮的希望。
“此话可当真?”
……
刑部衙门。
方涛说到做到,把案子丢给沈海到点便直接走人了。
可怜沈海不办案子很久了,脑袋都生锈了,看着卷宗,头皮一阵发麻。
唉,方兄回家看望女儿了,要是他也有个女儿该多好。
——
刑部主案室里,同样没有下职的还有陆郎中,今日进宫得陛下召见,恭亲王府上出了一桩命案,陛下命他彻查。
卷宗由大理寺递交过来,傍晚才送到。
陆昱珩扫了一眼,拢眉紧锁,又是胎胞丢失,这几日内竟一连两起案子,不知是否有所牵连。
烛光微动,夜色渐深。
锦书从外头走了进来。
“爷,夫人让管家来请您回府一趟。”
陆昱珩头都没抬的问道:“何事?”
“没说。”
一般侯夫人没有大事从不派人来衙门里找人的,这次管家都出动了,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昱珩翻完卷宗,心中有个了然,见天色已然暗下,便交给锦书,抬步走了出去。
路过一侧内室,唯见沈书令仍在点灯熬油的书写文宗,甚是用功。
……
亥时已过。
侯夫人却在慈安堂陪着老夫人等着陆昱珩的到来。
人一进来,老夫人就将捂好的手炉递了过去。
“瞧着穿的单薄,怎不多穿点,这手多凉啊!”
陆昱珩行了礼,坐在老夫人身边,面色都柔和了许多:“祖母不必忧心,衙门事多坐不住,行走间不冷。”
老夫人慈善,只这么一个孙子,从小就心疼着。
侯夫人坐在一旁轻咳一声:“这长大之后,眼里也就只有老夫人,这是不是娶了媳妇,心里都容不下娘了?”
陆昱珩眉心微跳,慢条斯理道:“母亲派人请我,到底何事?”
“当然是让你不再劳累,当初陛下让你挑个趁手的差事,那么多清闲的位置,你怎么就选了衙门?这一天天的见你一面都难。”
陆昱珩不信:“母亲有事直说,不用绕弯子。”
侯夫人一滞,最是知道他这儿子不喜人唠叨迂回。
自少年及迸后,就与后院疏离起来,日渐清隽,自世子加深,竟也是威仪显露,甚少再开玩笑了。
一点都不可爱。
老夫人给他使了眼色,侯夫人瞬间腰板挺直:“今日你外祖家,姨奶奶们都来府中做客,带来了好几位表姑娘给你祖母看看,因着家里没有女孩,我和你祖母见着姑娘们也甚是喜欢,因此把她们留下来一段时间,你,可要见见?”
陆昱珩就知道,自他成年,府里的门槛都快被官媒踏破了。
“不见。”
语气冷硬,便知他不高兴了。
侯夫人捻起帕子就开始掉泪:“你父亲早早就走了,我和你祖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成家,可你整日握在刑部,不是查案就是看书,如今是出息了,用不到我和你祖母了,娘,不如我们去庄子上,也好过在这召他烦。”
老夫人听罢也是唉声叹气,直言岁月不饶人。
陆昱珩太阳穴猛跳,却依旧镇定自若:“今日恭亲王府出了命案,陛下命尽快破案,要不儿子明日去推了?”
侯夫人忙道:“那怎么能行,陛下如今器重你,你怎这般不争气!”
“行了行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别总让我和你祖母操心。”
陆昱珩嘴角扯出一抹笑,轻快起身,朝二人行了行礼,便退了下去。
老夫人瞥了一眼犹未可知的侯夫人,无奈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这小子是越来越知道怎么拿捏人了。
陆昱珩穿过花园,回去自己的院子,途经东侧的院子,还未靠近,就已听到叽叽喳喳的女子声音。
陆昱珩停了一瞬,锦书颇为眼色的低声回道:“是今日刚入府的表姑娘们,要不属下去和夫人禀报一声?”
陆昱珩摇摇头,颇为不耐的换了个方向。
他对姑娘从未有过悸动,也不曾对未来的娘子有过任何的期待。
一路拐着弯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到书案前,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埋守于案前的卷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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