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下

　　“死者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初步判断是一名27岁左右的男性，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左右。”
　　法医许捷做着简单的报告。
　　“从尸体的复原结果来看，颅骨的头皮毛发全部被剥离，所有的牙齿都在生前被钝器撬断。四肢也是在生前被砍断。盆骨中间被类似铁锤的工具敲击过，应该是男性生殖器生前被严重破坏留下的痕迹。在下颌骨的骨裂缝隙内还发现了猪的粪便。此外，现场并未发现耳朵、舌头等部位，应该是生前就被凶手割掉了。”
　　“为什么是生前？”张龙问道。
　　“生活反应啊，也不知道你的法医病理课怎么上的。”赵璐白了张龙一眼，让他不要插愚蠢的话。
　　“人彘。”颜雨茗听完许捷的尸检报告道。
　　“这次很明显是蓄意计划的仇杀。凶手是对死者进行一段时间的折磨之后最后对死者分尸，再弃尸到下水道。”
　　颜雨茗随后又回想起那截有着4cm手术缝合线的断指，便向许捷追问起这条线索的情况。
　　“那截断指我们已经研究过了。确定为右手第五掌骨骨裂后，做手术留下的痕迹。但这个是陈年旧伤了，应该跟这次案件没有关系。”许捷说道
　　“这次事件社会影响非常恶劣，我对你们的要求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凶手，尽快破案。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具体工作颜雨茗安排吧。”刑警队长张培天听完总结道。
　　“许法医，麻烦你配合画像师尽快完成死者的画像，确定死者的身份。”
　　“张龙、赵璐，你们两个去走访东华市的养猪场，重点关注偏远郊区人少的地方。”
　　颜雨茗简单布置了任务，胸口一阵心悸。相仿的年龄，相似的伤口。难不成真的是他？
　　最让人充满期待的年纪就是高中时期了吧，除去儿时的稚嫩，又还没有感到大学的浑噩与迷茫。
　　柔黄的路灯打在幽暗的小道上，映出斜长的人影。人影随着灯光的映射由线聚点、由点拉线的循环变化着，彷佛这条小道永远都走不完，彷佛这些人永远都不会变。
　　两个刚下晚自习的高中生正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你爸爸还没回家嘛？”颜雨茗问道。
　　高中时期的颜雨茗已经出落的人靓条顺，王一文时常打趣她，喊她大明星，但却是从心底里觉得那些大明星都比不上她。
　　“不回来才好，那畜生回来就是麻烦、累赘。”王一文踢走一块碎石，小石头滚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颜雨茗一时语噎。
　　“大明星，我看尹家那公子哥追你追的挺上心的，你不如从了他，嫁入豪门当富太。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去给富太当司机。”
　　“你怎么不努努力找个富婆。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去给你当保姆。”
　　苟富贵，勿相忘。俩人秉持着你当狗，我暴富的准则相互开着玩笑。
　　路灯闪烁，几个壮年从巷子里窜出，堵在两个高中生的面前。
　　“虎哥，就是这小子，王大河的儿子。”
　　虎哥嘛，身上纹只虎，尊称一声“虎哥”很应该。
　　虎哥一把拉过王一文堵在墙角处，扒下他的书包，把里面的书囫囵倒在地上。
　　王一文刚想挣扎，又被两个小弟按在墙上。
　　颜雨茗呆在原地，手足无措，想喊人救命都感觉嗓子哑住了。
　　虎哥从乱书中捡起一张试卷。
　　“哟，108分。”
　　转念一想不对劲，一巴掌拍在王一文的脑袋上。
　　“他妈的，怎么比100还多8分？”
　　这一巴掌把王一文拍懵了，更把王一文问懵了。
　　“你们想干嘛？”王一文问。
　　“小子，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父债子偿？你那赌鬼老爹欠我们烂账就跑路，我们只能来找你个狗儿子来要钱咯。”
　　虎哥把试卷揉成一团，想塞进王一文的嘴里。王一文咬紧牙根，虎哥见状又发狠把纸团砸向王一文的面门，单手掐住王一文的脖子。
　　“你回去告诉你爹，再不还钱。你跟你妈这日子啊，就他妈别过了！”
　　虎哥缓过劲来，注意到旁边愣在原地的颜雨茗。发现这小妮子虽然穿着校服，但那脸蛋、身段已经足以让老虎流口水了。
　　颜雨茗退到一个电线杆旁，神色颤栗。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得她像是聚光灯下待宰雏兔。
　　虎哥就是一个帮人催债的小混混，心里是知道尺度的。话放狠，势摆足，但内心却像教徒崇拜着神一样信奉着刑法大师罗斐扬。
　　但是吃腻了熏房里腌制的腊肉，看到清蒸的羊羔怎么能不心动？虎哥想着吃不到，上去摸两下，揩揩油也行。
　　“没想到你这个狗杂种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妞。”虎哥向着颜雨茗走去，“小美女，你跟着那个废物干嘛？不如陪你虎哥好好爽爽。”
　　王一文眼见虎哥要对颜雨茗动手，脑袋里一下血劲上扬。
　　得护着她。拼死也得护着她。
　　趁着两个小混混看着虎哥嬉闹颜雨茗的机会。王一文一把挣脱，侧身向着虎哥冲撞过去。一下把猝不及防的虎哥撞在了墙上，抬手一拳直冲虎哥面门。
　　虎哥先是一愣，眼见一拳袭来，侧身一躲。王一文那一拳直挺挺地打在了墙上。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还要蓄力，要使很大的劲。却到头来经常一拳打在墙上，打断了自己的骨头。
　　虎哥见势感到再整下去要出大篓子，顺势一脚踹倒王一文，一口唾沫忒在他的脸上。
　　“他妈的，再不还钱，就把你妈卖到窑子里去。”随即招呼两个小弟离开。
　　颜雨茗想过去看看王一文怎么样了，但王一文看着自己的落魄样子，眼见心中暗恋了许久的大明星向自己走过来，发了疯似的跑回了家。
　　颜雨茗回到家，颜母李芳便招呼她赶紧吃饭。
　　“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了？”颜雨茗冷不丁冒出平日缄口不言的事情也是让李芳一愣。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来这个。”李芳不禁差异，忽然又想到女儿也到了青春期，便想着多叮嘱两句。
　　“你们现在的一些小男生啊，成天不好好学习。光靠一张小嘴摸了蜜似的会骗人。”
　　颜雨茗听出了妈妈的话外音，低头吃了饭。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王一文回到家后发现家里乱做一团，碗碟被摔碎在地上，里面还混杂着妈妈刚做好的饭菜。王一文的妈妈盛雨瘫坐在沙发上，掩面抽噎。
　　很明显，在混混堵他之前，早就来过家里了。
　　王一文想冲出去找那帮混混，被他妈妈盛雨一声叫住。
　　“回来！”盛雨说着便起身收拾这个残破不堪的家，“一会我下碗鸡蛋面给你吃。”
　　“老老实实的，好好读书。”
　　之后的许久，王一文都没有到学校里上课，直到一个多月后。
　　快放学的时候，颜雨茗眼见王一文进了办公室。她也不知道要跟王一文说些什么，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多关心关心他？好像都没有什么用，但内心驱使她在经常放学一起回家的小门等他。
　　今天日落的特别慢，挂在树梢总不愿下去似的。篮球场打球的少年三五成群的抱起球回家吃饭，准备来上晚上的晚自习。
　　王一文来了。他离着老远，看见了大明星，就傻笑。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上课？”
　　“手断了，学名叫右手第五掌骨骨折，做手术去了。”
　　“给我看看。”颜雨茗抓起王一文的右手，看见上面有条4cm长的疤痕。
　　颜雨茗轻轻掰掰他的小拇指，问道：“你这个伤好了嘛？明天能来上学啦？”
　　“我转学了，去北边。”
　　王一文还是傻笑着。
　　“哦。”
　　颜雨茗知道他们离开这座城市才是最好的选择，除了应一声外再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两人走熟悉的小道上，对明天却是格外陌生。
　　“你以后别做大明星了，娱乐圈水深，别被人欺负了。”
　　“我本来就不想，就你天天乱喊。”
　　“做个警察，能护着自己。”
　　“做警察不应该去保护别人嘛？你怎么想着护着自己了？”
　　“那你做一个怂一点的警察，别冲前头。”
　　颜雨茗坐在警局里盯着现场的照片发了一晌午的呆。
　　真的会是他嘛？两人自从高中那次分别之后，就已经没了联系。即使后来有了联系方式，双方都默契一般的静默不语。
　　一切都可以被时间掩埋，很多事都是。
　　“还好，就是有点零碎。”一声手机震动把颜雨茗从思绪中拉出。
　　“大明星怎么想起我来了？”
　　颜雨茗看见王一文发来的两句消息也是舒缓了一口气。
　　不是他。确实，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时，许捷突然从背后吓了一下颜雨茗。
　　“你干啥呢？一点反侦察意识都没有。”许捷手里拿着文件，说道。
　　颜雨茗慌不经神被吓了一跳，心里暗道整治许捷的工作得安排上日程了。
　　“好啊，上班时间跟男生聊天，Madam颜的工作态度有待提高啊！”许捷瞥了一眼，又对颜雨茗调侃道。
　　颜雨茗不想接茬，便开口问追查死者身份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许捷递过手中的文件，说道：“画出来了，你看看吧。”
　　“死者叫王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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