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不暗恋了

　　客厅里的灯很暗，看不清这对母女脸上的表情。
　　过了良久林熠才开口：“妈妈，我们月考成绩出来了。”说着从书包里拿出那张成绩单，放到妈妈对面的茶几上。
　　“唔，挺好的。”女人视线根本没有离开电视屏幕，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妈妈，我这次考得倒数。”林熠身子向前探了探，修长的手指交叉紧握在一起，眉眼间露着哀求。
　　女人的肩膀好像轻轻颤了一下，而后目光还是直直的盯着电视。

　　电视里的女主角正说着伤春悲秋的台词，背景音乐缠绵又悠长。
　　落地窗外好像有月色透进来，在地上形成几个被拉长的几何图形。

　　林熠踩着月光走到窗前，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已满是泪痕。
　　她盯着坐在暗处的妈妈，这几天她试过很多方法想让妈妈面对现实，但是每次得到的都是木然的眼神和听不出来语气的回答。
　　她的父母靠着祖辈留下来的家业顺风顺水的过了几十年，突逢变故，父亲如今不知去向，母亲每天不愿面对事实，终日消沉。

　　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想不出来什么方法来吸引母亲注意时，就只会去伤害自己，就像婴儿想要母亲的拥抱时只会哭泣而已。
　　本以为成绩一落千丈能让母亲多看几眼，可现实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

　　***
　　江中的惯例是月考后要开一次表彰大会，一般都定在晚自习的时间。
　　晚自习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于是她抽了十分钟来讲表彰大会的事情。

　　“这次表彰大会全员都要参与啊，我们班年级前二十的同学提前十分钟去大礼堂，在后台准备上台领奖。这次我们班挤进前二十的同学有五个啊，到时候你们要互相提醒一下。”
　　“坐在下面的同学不要交头接耳，好好听一听优秀同学分享经验，争取下次……”

　　讲台下的同学都听得昏昏欲睡，其实每次开表彰大会班主任都会说类似的话，就像很多老师会把一个知识点强调了一遍又一遍，老师觉得心浮气躁的少年们不够仔细，少年们觉得老师的重复太过小心翼翼。

　　吃过晚饭后大多数林熠她们班的同学都会选择穿过半个校园，直接进大礼堂等表彰大会开始。因为他们是高一十四班，在五楼，多数学生都不愿意再爬五楼回一趟班级。

　　所以此时站在五楼栏杆边的林熠显得十分突出。她正端着水杯喝水，目光越过不远处的树木花坛盯着一群打打闹闹走进礼堂的学生。

　　她原本就不想去听什么表彰大会，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她更加心烦意乱。
　　天气有点热，但是教室里并没有开空调，林熠的额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胡乱的擦了一把后，她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小巧的影子走过来。
　　是昨晚和她进行尴尬对话的许之。

　　她现在并不想和别人说话，于是收了目光继续盯着远处发呆。
　　许之看见林熠有些惊喜，圆圆的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刚伸出手准备打个招呼，对面却把头偏了过去。于是她讪讪的收回了手，走进了教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大礼堂响起了表彰的音乐声。林熠突然听到身后的教室门开了，转头看过去，就听到许之说：“我把教室空调打开了，你要不要进来？”
　　林熠比她要高出大约半个头，许之看她时脸微微仰起，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林熠愣了一会儿，视线避开她落到了教室里：“好，谢谢你。”

　　说着就侧身想从后门进去，却不料许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十几岁的时候个子虽然在长，但是林熠的四肢仍然像小时候一样纤细瘦弱，一把就可以握住。
　　许之的手凉凉的，让她原本燥热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她略微低头看过去：“怎么了？”
　　两人靠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不好意思，我昨天心情不好，耽误你时间了。”她说话时眨了两下眼睛，让林熠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总觉得这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她在哪里看过，又好像是第一次见。

　　愣了一会儿，见许之有些不解，林熠才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没关系，无所谓的。”
　　谁料许之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你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好像好学生叛逆起来故意考差。”

　　我这张脸怎么了？长得乖一点罢了。林熠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刚想把手臂给抽走，谁料对方加大了力度：“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向你发出一起学习邀请。”
　　林熠满头问号，这姑娘在向倒数第一说要一起学习？
　　“我不学，你要学自己学。”
　　说完这话她就猛地把手臂抽出来，坐到座位上准备打游戏。

　　刚塞上耳机，林熠就看见许之跟着她一起进来了，还坐到了前面王盛的座位上。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摘下了耳机，耐着性子说：“你成绩这么好，跟我一起学会被带坏的。”
　　“可是你之前成绩也不错啊，就是月考没考好嘛。”
　　林熠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姑娘是个缺心眼。

　　“你还是找别人吧。”说完这句话后她又塞上了耳机，随手打开了一个游戏准备开始玩。
　　估计是被林熠的冷漠劝退了，许之最终还是离开的王盛的座位。
　　林熠其实没有什么心情玩游戏，死了好几把，间隙瞥了几眼许之的座位，只看见她高高的马尾辫随着抬头低头的动作左右摇晃。

　　林熠不去表彰大会的报应很快就来了，班主任老郑找了她，发现依旧问不出来什么后，就让她剩下的晚自习时间都去外面站着。
　　她也不是很在乎，虽然之前做“好学生”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这待遇。她拿着一本书一支笔走到外面的时候仍然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无所谓的态度又激怒了老郑，反正林熠很快又收获了一篇800字的检讨。

　　同样没去表彰大会的许之就比她好很多，老郑只是说了她几句便让她继续留在班上自习了。
　　林熠：……去你妈的区别对待。
　　她翻了个白眼就转过身去，盯着对面的高三教学楼发呆。

　　高三的晚自习是十点才下，他们的晚自习是需要上课的，反正就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熠看着对面的少年们抬头听讲，时而低下头去记笔记，突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笼罩。
　　好像所有人都在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她却站在大雾里迷失了方向。她一直想要妈妈面对现实，振作起来，可是她自己也是浑浑噩噩，没有归途。

　　夏天的晚风很凉爽，林熠微微仰起头。她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舞蹈，脖颈很修长，微微抬头下颌和脖颈就拉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教室的前门被拉开，林熠以为是班主任又来找她谈话了，转头看过去却是许之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沓卷子。
　　“这是数学刚发的周末作业。”
　　“你放到我座位上就行了，干嘛出来。”林熠不解，并没有伸手去接。
　　许之听到这话就一把抓起她的手把卷子塞过去：“我今天不是也没去表彰大会嘛，喏，跟老郑说陪你罚站。”
　　“顺便把卷子带给你了。”说着还看了看林熠手里随手拿的一本语文课外读本：“免得你无聊。”
　　林熠：……真是谢谢你。

　　“老郑又没让你罚站，干嘛上赶着来。”
　　许之听到这话又眨了眨眼睛，嘴角的梨涡更深了：“我说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姑娘是警匪片看多了吧。林熠撇撇嘴，把手臂搭在栏杆上，扭过头去不理她。
　　许之也把手臂搭在了栏杆上：“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学习？”

　　“班上那么多成绩好的，你干嘛非要找我？”林熠皱了皱眉，她的眉毛很浓很长，一直扫入鬓角。
　　许之仿佛猜到了她会这么问，开心的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你和我是一样的，这次成绩起伏很大。我爸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学习可以更快的发现问题，所以我们才要抱团取暖。”
　　神特么抱团取暖。
　　林熠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许之见她不说话，便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轻轻地拂过两个少女的小臂。林熠瞥见许之的手腕上带了一个红绳，系着转运珠，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这个转运珠戴了多久了？”
　　许之轻轻晃了晃手腕，转运珠也跟着晃动，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很久了，有点记不清了。”

　　“哦。”林熠应了一声，继续去看对面高三的教室。两人过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等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许之在解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干嘛？”
　　许之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把红绳搭在了林熠的手腕上。
　　林熠的皮肤很白，戴着红绳就显得很漂亮。

　　“转运珠，给你转转运气。”许之抬头冲她笑了笑。
　　林熠盯着手腕上的红绳，沉默几秒后啧了一声：“小孩子才会信。”

　　许之还想说些什么，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了。于是她就冲林熠挥了挥手：“明天见。”
　　林熠看着她的背影，抬起手慢慢的把红绳系好，手腕因为绷直了太久而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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