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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在四海
周日下午,苏木捧着水杯,踩着满地落叶在四海书店里选数学资料,也等人。卖红薯的爷爷哼着小调在巷口昏昏欲睡,烤炉映衬着灰黑的脸庞泛起一块接一块的拼接红色。
“去那边坐,有事和你说”
身侧的余时抱着篮球,视线转向休息区,黑色羽绒服显得人更加瘦削,苏木跟着走到休息区,水杯的温度渐渐褪去,抑制不住的低咳在喉咙里往复。
“苏木,那天你和老周都谈了些什么,和我有关么?”
“老周只是问了问你的情况,我只说了不知道”
“是吗?”
......
“苏木,舒窈被约谈了你知道吗?你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但我以为至少在老周这里,大家都是一致的,讨厌他。”
“苏木,很多时候,你清高得让人讨厌”
“班里没人和你一起玩,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原因吗?”
......
苏木在四海坐了很久,手里的玻璃杯冰凉,余时的质问还在耳边回响,她不解,甚至不知道舒窈是谁,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巷口的爷爷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换了新的红薯丢进烤炉,橙红炭火的光亮照在爷爷脸上,看起来就很暖和。
苏木起身抱着资料书去结账,抖落一身寒气。下午的落叶被扫走,暮秋的浪漫凋零在垃圾桶。
“就是她,嫉妒舒窈,给老周打小报告”
“舒窈请假了,听说生病了”
“你说,苏木还怎么好意思天天来上课,还跟余时做同桌呢?”
“苏木嫉妒心也太强了,就仗着老郑喜欢她”
“余时肯定会帮舒窈的”
......
三人成虎,苏木的解释苍白无力,老郑推荐她去“语文报杯”竞赛的训练营,苏木携带着满身疲惫离开,只希望训练营结束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嗨,苏木木同学,你看我给你捧了初冬的第一撮雪来,预祝来年语文报杯取得好成绩”
青果红色的羽绒服上坠着两只兔耳朵,冻得发红的手里是快化完的雪。苏木递上玻璃杯,让她暖手,短暂地忘记班里同学的指指点点。她俩趴在窗边聊天,青果吐槽她选的主题难度很大,训练营时间太短,不想分别。苏木在玻璃上哈了热气,指尖几笔勾勒出简笔大头娃娃,青果抱着她的肩膀,摇了摇。
“木木,我要回B市了”
“嗯,训练营闭营,猜到你差不多时候要回去的”
“木木,我不舍得你,我发挥得不好,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见面”
“会的,复赛我们在C市见”
“加了你□□,记得通过,我会找你聊天的”
“好,拿到手机就通过”
“你咳嗽越来越严重了,记得去看医生”
“嗯”
......
未说完的话在风中摇曳,转个弯,消散在晨雾中。苏木转身坐在座位上,闷声咳了很久。窗外雨夹雪渐渐蔓延成大片大片的雪花砸下。课后,女生都扑向走廊,接起13年冬的第一场雪。苏木摸了摸额头,趴在桌上,温度一点点上来,呼吸都带着灼热。粉笔头打在头上,生疼,徐伟他们一拨人挤眉弄眼在后面,苏木快睡着的时候,又被砸了。
......
故意的,苏木发着烧,没力气搭理。
“够了,你们不怕她向老周告状啊~”
余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轻不重地提醒了一句,换来徐伟他们一阵大笑。
“就等她去和老周说,余时你以前就不该帮她,她总是一个人冷冰冰的,现在没人敢和她玩儿”
老周给了假条,苏木踩着满地湿漉漉,和初雪背道而行。
“高烧,39度多,已经转成肺炎,要输液”
挂水,李医生给灌了汤婆子压住输液管,汤婆子把液体温热,输到身体里也暖暖的。苏木给妈妈去了电话说了肺炎输液的事。
“住校,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药”
“妈妈......”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我……”
苏木慢慢把话吞进肚子里,只简单说了对于数学的困扰,假装那些孤立和欺负并未存在过。
电话那边的妈妈未察觉苏木话语未尽的受伤,只是嘱咐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药,放月假等她回家就做好吃的给补补。
南方冬天的风吹得脸生疼生疼的,天空时不时飘点小雨,冻得人一个激灵,不一会儿,路面就湿漉漉的,像极了情人深情的眸子,转瞬被路过的陌生人无情踩过,遗留下沾染着灰尘泥土的伤痕。
苏木在学校门口右边的灌汤包店里坐着,突然不想那么快回学校了,她点了一份包子,蒸屉上冒起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流向店里。叔叔阿姨吆喝着进店的客人,热腾腾的灌汤包上桌,听着苏木钝钝的咳嗽,阿姨还贴心地端了一碗小米粥,熬得金黄浓稠。
苏木是店里的常客,但她食量不大,周日下午总是会去店里打包一些小面食,最爱的是一小屉灌汤包。张嘴轻轻咬开褶皱处,吸一口浓浓的汤汁,暖意经口腔输送到胃,热气蒸腾上脸,同喝酒一样,暖融融的。慢慢地和阿姨混了脸熟,阿姨很喜欢苏木的文静礼貌,不忙时也会和苏木抱怨学校里咋咋呼呼的男孩子。
灌汤包店开在校门口,除却周围小区的老顾客,常去的都是像苏木一样的学生。苏木喜欢阿姨叔叔的热情和店里的烟火气,冬天的周末里,她总是错开周末的用餐高峰,然后抱本书,点些爱吃的,消磨走半天的假期。
阿姨送的小米粥暖进胃里,让苏木暂时忘却被针对和孤立,虽然也难受,但她本就是一个擅长自我开解的人,知道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如意。她羡慕那些作家笔下可以肆意生长的人物,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去成为那样的人。
吃完和阿姨道别,苏木转道去了四海书店,买了《活着》和《□□的葬礼》,很早前就看过的书,只是突然怀念起那时读书的自己和心绪,她买回来,闲着无事时可以翻翻,理解大体上应该会不同的。
校园里很寂静,下午第一节课,走廊里寥寥几个同学也行色匆匆,苏木手背上的留置针针管格外扎眼。四楼教室里传来老周因咳嗽而沙哑许多的嗓音,苏木喊了报告,走进教室。座位上,余时装没看见,也没有让位,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很像置气的小孩子,吵闹着不和他玩一般,苏木却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苏木放下书包,斜侧着身子通过椅背和桌子间的窄缝,闷头咳了起来。身后是徐伟他们的窃窃私语,苏木告诉自己不要去理会,但总忍不住,思绪随着身后不怀好意的讨论飘远。
以徐伟为首的小团体慢慢将暗地里的那些针对转移,在多次当着余时的面暗戳戳地针对苏木,余时漠然待之以后,欺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行为上的冷待和孤立远比肢体上的暴力更为伤人,苏木是在慢慢长大的亲历中得出的结论。
少时的苏木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长大后再次相遇,面对歉意,苏木已然学会和解但不会选择原谅。
每个人都对那段时光身怀歉意时,时光已不可回溯,伤害已成事实;年少的苏木在回忆里永远哭泣着。
漫长的阴天在周三放了晴,下午有体育课,足球场上人影错落,苏木做完基础训练,一人坐在操场一角晒着太阳,栏杆后的台阶上摆满了颜色各异的暖水壶,那是住宿生的领地。她的暖水壶是绿色的,壶身上用马克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即使如此,这东西也常丢。
咳嗽已经好了很多,便不再请假输液。但高中生的体育课常常是在教室内度过,她绕过操场的深绿,躲进了办公楼的阴影里,英语老师有任务等她。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露露老师和苏木的年龄差不大,又特别护短,是科任老师里唯一一个不以成绩来评断作为课代表的价值的知心大姐姐,还常常违规给她带零食吃,两人处得更像朋友。
苏木从英语办公室里抱着厚厚的一摞英语报纸和试卷走出,优盘里是近一个学期的听力资料和一些英语课件。她把课件和听力资料复制粘贴到多媒体电脑上,每周日早上都会用到。
忙完,苏木去走廊的露台吹着风,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脸颊上,白皙的肤色反射着一层暖意,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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