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你只是为了活命

　　奚眉头顶纱布，表情呆滞，显然还没从两个惨烈的结局中缓过神。他缓缓摸出手机，近乎凝滞地在手机上敲字。

　　问：半夜起床不慎滑倒后，脑袋磕出来个系统，系统说我两年后会惨烈去世，我该怎么办？

　　最佳答案：去医院看看脑科。

　　奚眉怒丢手机，动作间一不小心牵扯到额头上的伤口，疼得他嘶嘶抽气，2315见状添了句：【宿主，建议您不要随意暴露出系统的存在。其他人都是潜在的危险，只有本系统才是您的最佳保障。】

　　奚眉冷笑两声：【怎么证明？难道我未来男朋友还会害了我？】

　　2315在逃生系统部打了半辈子工，从来没见过如此难带的恋爱脑宿主，它半晌没动静，就在奚眉犹豫要不要预约明天的脑科专家号时，2315突然再次出现：【多说无益，宿主请自己看。】

　　奚眉脑中猛然传来割裂般的痛感，眼前的景象风云变幻，像是被人强行劈开脑袋塞了几段记忆进来，他痛到无法开口，缓了好一阵子才哆哆嗦嗦地发问：【这是什么？】

　　脑海中凭空多出来的回忆一幕幕闪现，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在奚眉面前快速闪过，上演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剧情，奚眉只粗浅地看到了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血色结尾。

　　被爱人抛弃后对方绝情离开的背影、被人威胁逼迫拍下不雅照片、被人囚禁逃出后又落入另一个圈套、被人毫不留情地掐灭希望送给他人、最后是马路上一摊绝望的鲜血，奚眉身临其境，短短几秒内经历了各式结局，一时间哑口无言，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他心脏突突直跳，胸口的闷痛让他喘不过来气，奚眉面色惨白，脑中的记忆碎片仍历历在目，他抖着唇，难以置信地发问：【这是真的，还是你杜撰出来的？】

　　2315：【本系统为了保障宿主的生命安全，所推行的结局都是默认结局，如果宿主不作为，就会百分百达成必死结局。】

　　奚眉：【我不相信你，你要拿出证据。】

　　2315：【和宿主死亡有关系的人总共有五位，宿主需要解锁人物卡片，才能够提前知晓关键剧情，修改关键剧情后可以避免必死结局。】

　　2315：【宿主已经成功解锁了一位，是否查看？】

　　奚眉点了点头，虚拟的光屏亮起，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陈祯。

　　***

　　深夜，奚眉所在的出租屋内亮起了一盏灯，被不透光的窗帘一遮，透出一团暖黄的光晕。而正对着这栋楼的新式公寓内，有一户人家的窗帘也被人默不作声地拉起，隐约露住了窗边望远镜的模样。

　　奚眉本人对此浑然不知，他方才经历了一场人生观的颠覆，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他爬下床，把乱七八糟的床单和裙子往洗衣机里一塞，就坐在窗前打开了灯。

　　他本来是想改改教案的，结果下笔圈圈点点了半天，纸上留下的却是系统、陈祯、凶手一号等字眼，奚眉试图解开三者之间的关系，却忍不住在系统旁边画了个问号。

　　是哪里不对呢？奚眉咬着笔想，一旁的手机传来叮叮咚咚的提示音，他拿起来一看，是学校的直属上司发来的消息。

　　【陶鸿轩：小眉明天就要上第一堂课了吧，教案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给你指点一下。】

　　奚眉：……

　　奚眉并不是很想回，陶鸿轩是学校指派的“前辈”，负责教导他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但是奚眉总觉得此人好不正经，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色眯眯的，带着点让人不适的下流感。

　　这条信息也是，哪有人快凌晨了才说要提供指导的？奚眉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人会不会是凶手二号？

　　2315插了一句:【很高兴宿主有了危机意识，但他不是。】

　　啧。

　　奚眉难掩面上失落，一旁的手机屏幕接二连三地亮起，逼着他不得不看了一眼。

　　【陶鸿轩：不会吧，我们小眉居然睡这么早的吗？第二天就要上台讲课了，你不会紧张到偷偷在被窝里哭鼻子吧，哈哈。】

　　【陶鸿轩：真睡了呀？】

　　【陶鸿轩：[语音通话]】

　　奚眉被突然跳出来的语音请求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手机丢出去，他强忍着不适没有再去管手机，装出一副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反手就给陶鸿轩的聊天窗口设置了免打扰。

　　明天再拉出来吧，他没所谓地想，学校安排的老师不如意，可他现在也顾不上了。在拿到实习工资之前，还是先忍上一段时间。

　　奚眉点开手机里的银行短信，没忍住又检查了一遍自己愁云惨淡的余额。

　　【银行余额：本月还款2867元，欠债还余58762元】

　　奚老师，又是还款危机又是性命危机，道阻且长啊。

　　他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都伏在桌面上，低垂着脑袋在教案上写写画画。从窗外望去，只能看见小半截的人影突然矮了下去，似是一蹶不振般歪斜了两下，随后又摇摇晃晃地半直起身不动了。

　　奚眉保持这个姿势，试图让脑袋放空。

　　他第无数次调出眼前的光屏，对着陈祯的证件照发呆，幽幽的蓝光在房间内亮起，孤零零的人物卡悬停在空中，底下是灰色的关键剧情，奚眉戳了两下，跳出一个选项框：【未解锁】。

　　奚眉不甘心地关闭关键剧情，他盯着那个亮起的结局按钮看了很久，却始终无法点下去。

　　2315不作声，它没办法理解人类太过复杂的情感，也就看不懂奚眉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对着暧昧对象的人物卡发呆的操作。

　　对2315而言，每份人物卡的结局只是主系统运算出来的结果，是系统库里千篇一律的重复数据。而对奚眉来说，却是一份硬生生撕烂眼前幸福的病危通知书，是一份从天而降的be结局，砸得他鲜血淋漓，不愿面对。

　　但工作了这么久，2315自有一套自己的经验法则。

　　【在每位宿主刚开始绑定求生系统时，都需要给他们一定的缓冲期。】

　　***

　　夜色深沉，此时已经逼近凌晨三点，奚眉终于放下笔，决定不去想太多，而是走一步看一步。他裹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去了阳台，被夜里的凉风吹得直抖。他瑟缩着挂起手里洗好的床单，踩着凳子试图把睡裙也挂好。

　　这房子的阳台有个很高的金属杆，奚眉的晾衣杆坏了，导致他最近都得踩着小板凳，再踮个脚才能成功把衣服挂好。

　　他在心里第无数次对自己说：下次一定去买新的晾衣杆。

　　他熟练地踮起脚，衬衫下摆顺着动作被迫上提，白色的衬衫下摆忽上忽下地在两瓣浑圆间滑动，偶尔被风一吹，就软绵绵地贴在那截细腰上，在夜里描出一段朦胧的剪影。

　　奚眉仗着自己骨架较小、身材瘦削，每次都喜欢买大号衬衣当睡衣穿。殊不知一提腰连屁股蛋子都漏了半截，明晃晃地漏在外面勾人。

　　他被冻得直夹腿，匆匆忙忙挂好手里那点布料就往回走，收拾好东西关门时，奚眉却突然发现对面有扇窗户正半开着，正对着自己的阳台。

　　那扇窗户旁边，好像有什么……

　　奚眉不太确定，呼唤2315:【系统，你在看吗，对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2315：【未解锁关键人物，系统无法查看。】

　　奚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那窗户黑洞洞的莫名有点渗人——也许就是户主忘了关窗户吧，他乱七八糟地想，决定不去管那么多，嘎吱一声合上了阳台的门。

　　四下又重新恢复寂静。

　　片刻后，若是奚眉还在这里，定会发现那扇无人的窗户后腾起了一点橘红色的光，些许轻薄的烟雾飘飘然顺着窗口飞出去，紧跟着探出窗外的，是一只半缠着绷带的手。

　　这只手在窗口比划了一阵，似乎是在丈量着什么距离，又似乎只是主人随意换了个夹烟的手势。

　　不知何处荡起的风吹远了这点浅灰色的雾，也顺势刮开了奚眉晾在一起的衣服，他方才踮脚摆弄了半天，其实也只是为了挡住一条丁字裤，没想到才离开不久，就被作乱的风掀开了这点遮遮掩掩的小心思。

　　丁字裤在风里飘飘荡荡，那只手刚巧也在此刻停住，扣着窗沿散漫地弹了两下烟身，似乎是被某件有趣的东西吸引了注意，连敲烟的节奏都同摆动的幅度一致。

　　一下、两下。

　　暗红的碎屑自空中落下，浮动在指尖的橙色光源很快燃烧殆尽，一阵风不着痕迹地带走了窗边最后一丝烟味后，便再也闯不进窗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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