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女的宿命

　　夜天逸的身形和大明宫里的几位皇子都非常相似，但是李兆麟这个人太讲究了，心眼又多万一被他知道自己偷拿他的衣服给别人穿，估计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他的衣服不是白的就是黑的一点也不适合夜天逸。
　　沈璃雪特地去襄王李无殇那里拿了一件华丽的宫装，还是颜色鲜艳一点更能显出他的少年意气。
　　“尝尝”璃雪挑了挑眉示意夜天逸坐下。
　　饭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这么多，应该不是一个人的食物吧？”
　　“放心吧，大明宫里的膳食一向丰盛。”她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就算多吃了一些也无妨。大明宫的训练强度极大，她们也不是养在闺阁里柔柔弱弱只吃鸡食的千金小姐，食量大些也是正常。
　　“能进入禁地伺候的宫婢都很有眼力见，她们也没有胆子胡说些什么。”
　　沈璃雪已经拿起筷子非常平静地用膳。
　　“姑娘收留我会不会给您带来不便，”他不想给旁人招惹来不必要的灾难，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给予他善意的人。
　　“我不怕”她出身高贵，父亲是镇守边关的沈国公，生母是从西域和亲而来的明锦公主，嫡母是百年世家大族出来的千金小姐，长姐是皇长子雍王正妃。她自小受宠，又能在大明宫残酷的训练中存活下来，这样的身份决定她有肆意妄为的底气。
　　大明宫里的这出禁地如今可真是荒凉，除了他和沈小姐竟然没有一人，宫婢也只会在用膳的时辰过来，其他时候这里的确是空无一人。
　　“接着”沈璃雪笑着扔过来一个纯白小瓷瓶。
　　还没有打开药瓶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可见此药确实不凡。“这是？”
　　“养心丹。”虽然对李兆麟打从心底里畏惧但是为了救人也是没办法。李兆麟医术极高，他的药自然是最好的。
　　“谢谢。”
　　一听到谢谢，沈璃雪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两人认识不到十二个时辰，可她都从他嘴里听到多少次谢谢了。“不许说谢谢。”
　　沈璃雪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么明媚娇憨，夜天逸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露出了浅淡却真诚的笑容。
　　夜天逸看到庭院里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架上好的古琴，“既然不让道谢，那不如我给我给沈小姐弹奏一曲。”
　　“好。”
　　乐曲悠扬，沈璃雪坐在石凳上，右手托着下巴听得极为认真。她自己就是一个古琴高手，在大明宫里更是习得了以乐声迷惑人心，以音弦杀人的手段。此曲她有把握弹得更好，但是她的乐曲空有技巧没有半分情韵。原来当年师傅说的是真的，自己的琴声还是差了些。
　　“你教教我就当报答了怎么样？”
　　这首曲子是在隐晦地表达思慕之意，只可惜沈璃雪光顾着感概却忘了深思其中深意。
　　夜天逸也是凭着一腔热血才弹奏出来的，再让他说出来恐怕有些羞涩。
　　“好”夜天逸正要起身让座，结果沈璃雪身手敏捷地挤了过来，直接坐在他身前和他共坐一张石凳。
　　夜天逸突然瞪大了眼睛，手和脚都开始不听使唤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仿佛身在云端落不到实处。
　　看他半天没有反应，表情怪异，沈璃雪用右手手肘推了推夜天逸，正好推在他的胸膛处，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瞬间回神。璃雪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下的石凳，不挤啊！虽然是两个人坐一个石凳，但是这个石凳足够宽大，就算是坐了两个人也并不会觉得拥挤啊！
　　夜天逸抬起沈璃雪的手放在古琴上，手把手带着她弹起刚刚弹奏过的乐曲。随着他的触碰她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又出现了，有点难受但更多的好像是甘甜。
　　慢慢的，璃雪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琴声中果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沈璃雪兴奋地侧过身看向夜天逸，“你太厉害了，你怎么做到的？”
　　夜天逸抿了抿嘴唇抬起璃雪的手放在她的心房上，沈璃雪第一次用心倾听自己的心跳声，从平缓到急速，最后心跳越来越快，就连隔着一只手的夜天逸都察觉到了。
　　璃雪慌乱地抬起头却又正好和夜天逸四目相对，沈璃雪的脸瞬间就红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古琴弹得这么好，你学了多久？”
　　“十几年吧！”这首曲子是她母后教他的，母后对他素来冷淡，并不苛待只是如同陌生人。他小的时候不懂事总爱凑上去，每一回都是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只有那一次，母后独自一人坐在一处冷僻荒芜的院子里抚摸着一把已经有些破败的古琴，眼中充满了眷恋和怨恨，那么矛盾的情感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父王母后甚至舅舅身上都藏着许多的秘密，好像有些是关于他的，可是他并不想知道太多。
　　他只记得那一日的母后对他格外温柔，看到他没有一如往常地拂袖而去，而是招手让他走近。
　　“想弹琴吗？”母后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还用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想”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母后抱起他放在膝上，耐心地教他识认音弦音律，还带他弹奏了一遍刚刚那首曲子。那个下午是他十七年里最幸福的时光，此后他再未得到这般慈爱。那个破落的庭院他悄悄去过无数次，可是再也没有在那见过母后，那一天仿佛只是幻觉，回忆起来也总是那么飘渺不真实。
　　夜天逸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所有的内心所思都呈现在了脸上，显然并不是一份多么美好的回忆。沈璃雪暗骂自己不会聊天，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我记起来刚刚好像把短剑掉在李兆麟的寝殿里了，我去找找。你身上有伤先回我寝殿休息吧！”
　　璃雪赶紧站起来，顺带也把夜天逸也给拉了起来，推他回去。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让夜天逸回到现实世界，不要再那么痛苦。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沈璃雪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低头一看自己常用的那把短剑就在石桌上放着，她一下子尴尬地用右手捂住了额头。
　　夜幕降临，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今晚璃雪倒是早早地上床休息了，夜天逸也照例躺在了软榻上。下午被璃雪以病人需要多休息为理由硬是被强迫着睡了两个时辰，现在他是完全没有睡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个时辰了也完全没有睡意。
　　夜天逸侧过身体看向窗外的绿竹，正想数一数窗外的竹叶有几片也好让自己入睡。突然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声，是璃雪的声音，他急忙掀开薄被起来。
　　沈璃雪脸上布了一层白霜，双手紧紧环抱自己，身子都蜷缩在一起。只是站在她的床榻边都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此时此刻沈璃雪就像一块千年寒冰。
　　夜天逸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坐在了璃雪的床边，急切地唤她，“沈小姐，沈小姐。”
　　璃雪此时已经意识不清了嘴唇被冻得不住颤抖，但是依稀能听见冷这个字眼。
　　夜天逸抱来几床厚厚的棉被盖在璃雪身上，又点燃了炭火。本来今天在角落中看到炭火他还心有疑惑，这盛暑天气不在寝殿里摆放一些冰块解暑怎么还放了这么多上好的银屑碳呢？
　　用热水打湿帕子，轻轻擦去璃雪脸上的白霜，可是这张百日还明媚的小脸此时却极其煞白毫无生机。夜天逸反复用热帕子给璃雪擦脸，这张脸也丝毫不见红润。就算盖了那么厚的棉被，屋子里点燃着炭火，沈璃雪依旧被冻得犹如身处冰天雪地。
　　照这个情况下去，沈小姐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棉被不能够再加不然会压得人无法呼吸，煤炭也不能再加了不然会对身体有伤害。
　　夜天逸站起来，双手交叠对璃雪行了一个大礼，“沈小姐，得罪了。”
　　他掀开被子躺下，将璃雪搂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体的热度去温暖她。明明刚刚自己都被热出了一身汗，可是一接触璃雪的身体，自己也仿佛坠入了冰窟里，冻得牙齿直打哆嗦。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沈璃雪，心中充满了对怀中女子的怜惜。
　　璃雪慢慢有一点温度，意识也稍微回笼了，“药，药在柜子里。”
　　夜天逸听清了立刻拿过药瓶，按要求喂璃雪吃了两颗。药吃下去药效没有那么就发挥出来，夜天逸还是选择躺下抱住璃雪让她能够温暖好受一些。
　　“别怕，有我在。”夜天逸抱住璃雪，轻声呢喃，带着暖意的唇瓣不时扫过璃雪的额头，两颗同样受过伤的心在不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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