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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货
第二日,薛逸湘被家丁带到了祠堂罚跪,听丫鬟说薛落尘被禁足。他环顾祠堂,很久不来了,还是那么富丽堂皇,忽而目光落在叔叔的牌位上。
“叔叔,对不住了。”然后上了三炷香。突然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逆子!你给我跪到知错为止!”薛老爷昨日身体不适,遂放过他,今日道歉回来,越想越气。
“爹爹,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妹妹都说了不喜欢叶十方。”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自己做主?!你的行为就是大逆不道!兔崽子,这是要气死我!”
“什么父母之命,我看,是马老爷出的主意吧……”他小声嘀咕,想起昨晚那对男女。
“你嘀嘀咕咕什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你再出来!”
薛逸湘余光撇到父亲已经走远,他站起来回头看着被锁上的门,一脸“就这还想关着我”的模样,无意间看见案台上的香蕉,他拜了拜列祖列宗:“我那么乖,给孙子吃一根不过分吧~”
他靠着柱子,津津有味吃着香蕉,想着本要问母亲那古茶树的事儿,突然一个激灵,糟糕,差点儿忘了赴约了!
海棠楼,人声鼎沸,都是些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
“沈老板!能等你到的戏可真是不容易啊!”赵司令激动不已。
沈柏夭客气地作了作揖,便到后台扮装。后台的角儿们在马不停蹄地忙着,化妆,穿戴,对镜贴花,练嗓……
随从阿肆急匆匆跑进来,“大少爷,那薛少爷被禁足在祠堂里,今天……恐怕来不了。”
话音刚落,“谁说的来不了~”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薛……薛少爷好。”阿肆不便打扰就退下了。
沈柏夭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薛逸湘,眼里是不易察觉的笑意,而薛逸湘也瞅着眼前这位上了妆的大少爷,水钻头面上那烧蓝色的蝴蝶,颤动着,栩栩如生,他穿着那素白的戏服,内衬是香芋紫色,衣襟上面有绣着柳条儿,点点粉花,下身是雪白色祥云纹理石榴裙,好似一位娴静的小姐,再看又多了些韵味……
“咳!沈柏夭啊沈柏夭……啧……想不到你一个男人居然有这般韵味。”薛逸湘冲他挑了挑眉,半个身子趴在在梳妆台上,右手撑着脑袋,歪头近看着他,沈柏夭也侧过脸,那一双丹凤眼对上薛逸湘那含情脉脉桃花眼,俩人竟是相互看呆了,薛逸湘顿时面红耳赤,咽了咽口水直起身子转移视线。
“你就坐老地方。”沈柏夭起身叮嘱他,这便就要上台了。
薛逸湘虽不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但是再看见,还是会被惊艳。
薛逸湘坐在雅间,看着下面戏台子上,风情万种的沈柏夭,此时他是牡丹亭里的杜丽娘。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在众人叫好声中,薛逸湘若无旁人,平时热闹场所可少不了他起哄,他听着曲儿,回忆起过往,好像沈柏夭已经与他相识很久。
沈柏夭比他大五岁,想起来,他一直如长兄一般待自己极好,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俩经常形影不离,是十五岁那年,也是刚认识不久后的第一个冬天,他被马老爷冤枉偷了金手指且不认账,那时大街小巷人人知他是个不懂事,顽劣的公子哥。顿时人群里议论纷纷,人群中有一个气质甚佳的男子听着。
“家财万贯,居然喜欢偷鸡摸狗!”
“兴许是什么癖好,有钱人家玩得花呗。”
“可我听说马老爷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这薛少爷还救过羊入虎口的王小姐呢。”
“害!这准是父母的错,过于宠爱,宠子等于杀子这话定是没错的。”
他被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拽着领子拉到祠堂,挨了打,尽管母亲和婶婶极力阻止,奈何父亲一声喝令,也就没人敢阻拦,鞭子上有刺,一鞭下去都能要了人半条命,过了一会儿,是沈柏夭带着金手指匆匆赶来,怒喊着“不许再打了!!”
“沈少爷莫要管薛家事,你即便有个当司令的爹,我们们薛家也不惧你!”薛老爷火气上头,日后回想起这话,真是感叹自己命大了。
沈柏夭眼里冷意难平,大手掌抓起起阿肆手上的金手指甩到了薛老爷身上,薛老爷松了鞭子慌乱接过金手指,这宝贝沉得很,这要是被甩到到脑袋,也就是该去地府请安了。
“这金手指怎么怎么在你这儿!”马悦宁无比震惊,心想着这不是被他拿去当送礼送了么?本来想着坑薛家一笔钱。
沈柏夭攥着拳头,看着垂头跪在那儿的薛逸湘,还有那衣服醒目鲜红的血痕,触目惊心,他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吭。
“昂……是这样,薛老爷,这可冤枉薛少爷了,这金手指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偷了拿到当铺买,恰巧我们家少爷撞见,就拦了下来。那人也跑了,不知是谁。”随从阿肆见沈柏夭不愿搭话,便急着回话。
马悦宁见状,这沈家可不好惹,至于为什么沈家要帮薛逸湘,只有往后再好好打听。此时他心里还是有点兴奋,走了一个金手指,又来了个金手指,人情也送了,又白得这个宝贝,急忙认领:“误会!啊呀!误会呀!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气头上,我可是把逸湘当成自己孩子看,既然是误会就,就算了吧!我……我就先走了……”他一小心翼翼拿起薛老爷手上的金手指,慌忙退下。
薛大夫人赶忙扶着薛逸湘起来,薛逸湘却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不愿起来。无人看见他眼神里尽是失望。
“逸湘,快起来吧,去擦药。”婶婶赵朝月也于心不忍。
“阿语,娘带你去擦药,别吓娘……快,快起来……”
薛大夫人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这动不动就是被打的,要是打没了可怎么办。
“你……你娘的话你没听到么!”薛老爷喝道。
薛逸湘咬牙还是不吱声,他攥着拳头,全身发抖,他虽已是十五岁少年,但那刺鞭五十下怕是成年男子也受不住。
沈柏夭径直走到他身旁,弯下身子,朝他伸手,薛逸湘眼里噙着泪,看到来人是他,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讶,可手也不自主搭了上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起身,任由沈柏夭扶着自己走出了祠堂。
沈柏夭给他上药,他疼得嗷嗷叫
“诶哟!啊!”
“薛逸湘,忍着。”
“嘶~~我最怕痛了。”
“……”
“叫我薛语吧。这是我小名~”
擦药的手,顿了顿,只听他“嗯”了一声。
“怎么没喝茶。”戏已唱完。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往事不再,薛逸湘猛的一回头惊道:“吓死哥哥了!”
他向来如此任性,一周只有一场戏,一场只唱三折。
沈柏夭卸了装,清冷的面容,一身宝蓝色长衫,用那句“皎白月光眼清澈,秋波如水人如玉。”形容他都不为过,薛逸湘想着倘若自己是个女子,该多好。感觉不对劲,顿时清醒过来,这是在想什么!此时耳根子早已红透。
“谁是哥哥?”沈柏夭一边倒茶。
“你是哥哥……”薛逸湘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害怕被他捉弄。
沈柏夭给他递茶,他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
“山茶花!”
“嗯。”
“这海棠楼的茶就是好喝。”
“并不是。”他自己也细细品尝着。
“这不是海棠楼的茶?”
沈柏夭看他如此糊涂,垂眸不语。
“哎哟……你总吊人胃口。”薛逸湘跑到楼下随便讨了杯茶喝,又跑回雅间嚷嚷着:“沈柏夭啊沈柏夭,原来这山茶花是私货呀~”他跑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摇头。
“发现得也太晚了。”
“是啊 我都喝了五年了……”薛逸湘嘴角上扬,又喝了一杯,他喝茶与其他人不同,就像灌酒一样,不叫品茶。
“五年了你也没能喝出什么。”
“你想我喝出什么?”
沈柏夭抬眸看着他,他亦是仔细看他。
“哈~你想让我喝出好嗓子,让我与你同台对戏,对不对?”
沈柏夭无奈,又递了一颗核桃仁给他:“吃个核桃仁,补补。”
薛逸湘一幅算你识相的表情,接过核桃仁,往上一扔,倒也十分准确的落入他口中,此时他又嘚瑟地冲沈柏夭挑眉,沈柏夭憋着笑,也不理他。
突然想起什么,薛逸湘有些抓狂:“沈柏夭你在说我脑子不好使?!”
沈柏夭歪头耸了耸肩膀,摇摇头,眼里仿佛说着“我没有。”
薛逸湘不知喝了多少杯茶,他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古茶树的事儿。
“薛语,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啊?啊哈……咳,是吧。”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古茶树你听说过吗?”
“不曾听说。”
“那日我们从南宋楼出来,我回家时,看到了婶婶和那个马……马老爷,在说什么古茶树的事情,我听着就不像好事儿。”想起那个老头儿骂自己是坏东西,薛逸湘就想给他两拳,“我想查清楚他在觊觎的古茶树是什么。”
“我陪你。”
薛逸湘看着他这样毫不犹豫,心里也有一件事要问他,这心事藏了五年。
“沈柏夭,五年前,那次我挨揍,你为什么来帮我。那时我们也就只有不到五面之缘。”
“六面。有一次你偷看我唱戏。”
“……我那是,那是无意间到你家院子,我捡风筝来着。”
“为什么问起这个。”
“因为现在想知道啊,再说了后面阿肆也告诉我,世间金手指只有两个,都是皇宫里的东西,当时听说赐给了马家一个,沈家一个。其实,你查过了,马家那个金手指根本不可能找回来了,早被他拿去当谢礼送出去了,你拿的……是你家的金手指,你……为什么会帮我。”
沈柏夭眸子一颤,手心竟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薛逸湘看他这般模样,倒也新鲜,抱胸看好戏的样子,眯起眼,“你不会是……”
“不会!”沈柏夭脱口而出。
“嗯?”薛逸湘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
“因为,你是世间少有正义的人。”
“噗……打住,我可是人人见了都要说两嘴的……烂人一个。”他说着便垂头,有些许郁闷。
“薛语……”
“不要安慰我,我觉得烂人没什么不好。”
俩人又待了半晌。
“时间不早了,你且回祠堂呆着,天暗些,我来找你。”沈柏夭轻声说道。
“又走后门?”
“嗯。”
“这次可别着急了,我家窗户可不经踹。”
“……”
太阳下山时,薛家老姑爷马悦宁携着夫人以及儿女马令仪和马文茵来参加家宴,饭桌上独独少了薛逸湘。
这一桌子鸡鸭鱼肉,鲜虾鲍鱼,爽口素菜,精致点心,不免让薛落尘想起薛逸湘怎么没来。
“哥哥呢?”薛落尘东张西望,终归是不忍她被罚,薛老爷劝了弟媳,也就解了禁足。
“嘘……大哥在祠堂。”薛子儒悄悄回应。
薛落尘一听,更是愧疚,这些是哥哥最爱吃的,今日却不能上桌吃饭,自己也就食之无味了。
饭吃了一半,马悦宁便找起话说,
马悦宁环顾一圈儿,
“咦?大哥,这逸湘去看戏还没回来么?”马悦宁话里一股怪味儿。
“他在祠堂,不必理他。”薛老爷好似没听出马悦宁的话。
马悦宁见他如此,又不依不挠“祠堂?可今日,我怎么看见他出了府去了海棠楼,哎呀,兴许我老眼昏花了。”
薛老爷一听,看了眼妻子,见她也是一脸不解,筷子一甩起身朝祠堂疾步走去。
“哎!大哥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我看错了!”马悦宁追着上去,马夫人薛云和马文茵此时面面相,马令仪则是一脸看戏的样子,大家也都跟了上去。
祠堂里,顿时一阵尴尬。
“哟,怎么,今天家宴,大家想我了?来这儿陪我吃饭?”薛逸湘起身,双手插着腰好笑地看着他们,又特意绕着马悦宁,无比嫌弃地上下打量:“哟!这不是马老爷么?又派人到处跟着我跑啊?啧,辛苦你了,可惜今天我都待在祠堂里虔诚给老祖宗上香。”想到在回家途中把两个跟踪他的男人踹进了池塘里。不由觉得好笑。
“要不,你也虔诚虔诚上上香,让老祖宗看看这薛家老姑爷的“真心”,兴许老祖宗一高兴,给您拖梦,告诉您一些……比如哪里有宝藏呀什么的。”
马悦宁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欲想反驳,可是见薛老爷没有吱声,自己也不敢先发话。
“放肆!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今日罚你看来是不够重!”
“爹爹是又想……打我?”薛逸湘指了指自己,失望得看着父亲,冷笑了一番,他朝着牌位跪下,背对着父亲,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背,“打吧打吧,不打一下,某些人是不想出薛家大门的~”
薛落尘上去拉他起来,在他耳边轻声恳求,“哥哥,你少说一句。”
“你以为我不敢打!?逆子!”薛老爷气得拿起一旁的鞭子就要打下去,薛夫人立马跪下阻止,哽咽着“老爷!你这是要他死吗?!我通共就这么一个孩子,罚也罚了,骂也骂了……放过他吧……”
“慈母多败儿!”薛老爷扔下鞭子,!气冲冲地离去。众人也就散了。
……只剩薛大夫人,她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去拿点儿你爱吃的。”
“哎!阿娘,等一会儿!”薛逸湘跑到母亲跟前,然后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便掩上门。
“这是?”母亲不解。
“娘,您别哭了,我都习惯了~打不死我的,您呐就放心好了。嗯……我想问您,可知道古茶树?”
薛夫人为之惊恐,连忙摇头“阿语,你从哪里听来这个?”
“您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薛夫人随之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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