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magi]副神官如是说

　　等待我的眼球愈合需要花费三天，但是实际上在第二天的时候，它就已经恢复完全了。

　　只是期间裘达尔来了一趟，并且以“你的眼球长歪了”的理由又伸手重新挖掉了，就像天真地用手在挖一勺没有成形的果冻。于是它又得重新长起。

　　按照宫中的职位来说，裘达尔是我的顶头上司，是所有神官之首。但是我觉得，他就是个脾气坏的小孩而已。练玉艳好像刻意在培养他恶劣的脾气，作为副神官，大神官的左右手，我就只有首当其冲。

　　我为我新长的眼球默哀三分钟。我还是比较相信它没有长歪。

　　现在，我躺在床上小憩。

　　说是小憩，但是实际上我并不需要休息。我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疲累。这具身体在创造之初似乎就被剥夺了一些机能，就连睡眠都需要模拟。

　　为了不让侍女被惊吓到，所以我像其他人入眠一样，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双手轻轻地置于胸前，然后控制身体的呼吸，让胸膛也伴随着呼吸起伏，好了，这样看起来就和其他的人类没什么区别了。

　　裘达尔于是在这个时间点又闯进了我的卧房，还带着一点拖曳重物发出的闷闷地声响。

　　...我讨厌麻烦，我从来不会自找麻烦，但是麻烦好像总是喜欢找上我。

　　我装死，躺在床上不想起身，连模拟呼吸都不想做了。希望裘达尔以为我死了，然后灰溜溜地离开吧。

　　但是这都被裘达尔识破了，我只听到了一丝破空声，然后一个柔软、丰美的物体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头上，汁水随即炸开了，应该某种熟透的果实，还带着一些甘甜的气息。这下我不得不睁眼了。

　　裘达尔浮在半空中，右手拿着脆桃啃了一口，对着我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差不多该起床了，副神官。一整都睡在床上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不好究竟是谁的错啊。
　　到底是谁把我新长的眼球挖掉了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练玉艳，看你教出来的好东西！

　　我没有说出口，因为反驳他会让他恶劣的情绪愈演愈烈。这个时候闷声低头才是上上策。

　　我低头装死。

　　裘达尔刚才朝着我的头扔了一个熟透了的软桃，果实的气味甜腻而温馨，外皮是毛茸茸的。因为他这一扔，软桃在我的额头爆开了，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果肉和汁水顺着我的脸颊线条一点一滴地滑落，然后润湿了衣领。

　　好可惜啊，我很喜欢这件衣服的，布料坚实,质地柔软的神官服，要知道我的月供其实也不是很多的。

　　见我不说话，裘达尔又凑了上来，笑嘻嘻地问：“生气啦？副神官，原来你气量这么小的吗？”

　　我要是气量小早就把你头拆下来当球踢了，熊孩子。

　　我继续低头装死，却悄悄地腹诽道。

　　裘达尔若有所思，漂浮在了半空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继续向我搭话：“我今天和玉艳学了重力魔法，你想看看吗？”

　　不，我完全不想。
　　你快走吧。

　　我没有说出口，还是低头，一言不发。

　　在这个时候，如果说：“我不想看。”那么裘达尔一定会强迫着你看完魔法，但他的恶劣程度可不是表演魔法这么简单，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会把魔法用在我的身上。如果你说想看，那就完了，这样正好遂了他的意，他一定会更加卖力地破坏。

　　我觉得这个时候装死就是最好的回答。

　　果不其然，裘达尔啧了一声，随后从怀里掏出魔杖，鲁夫一时之间狂乱地躁动，魔力快速地聚集完成，然后术式成立。
　　我被巨大的魔力冲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墙体估计也被撞得凹陷了吧，裘达尔的魔法很厉害。

　　我感觉不到痛。
　　最多是有点不舒服的程度，我猜这一下他用了八.九成的威力，墙体在剧烈的冲击下甚至崩落了碎石。

　　我只感觉肺部因为他的动作变得不太舒服，多半是肋骨折了，然后刺穿了肺叶吧。

　　裘达尔还在继续微笑，握着魔杖：“你还想看我继续表演吗？”

　　我只有以剧烈、痛苦的咳嗽回答他。

　　对于我的回应，裘达尔像是没了兴趣，又轻轻啧了一声，转身，似乎要离开。

　　我听到了不远处侍女发出的惊呼：“副神官殿下！”

　　咳嗽止住了，我轻轻地做出口型：“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裘达尔喜怒无常，这份特质又在练玉艳的教育下发挥到了最大。如果在他兴头上来的时候打扰，普通人会被他杀掉也说不定。

　　这样来看，反而不像人类的我，最适合成为和他接触的存在。

　　但是我不想成为他的亲人，不想成为他的朋友。我还有我的交际圈，刚交到了新朋友！我明天还要去和红玉喝茶，明明约好了的，因为裘达尔这一下，我不得不推掉她的邀请。

　　我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恼怒，随后双脚施力，也快速地构建出强化术式，将身体机能强化到了最大，一瞬就转移到了他的面前。

　　裘达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慌乱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年龄太小了，身体的机能也没有我这般完备。

　　我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脸上。

　　虽然使用了强化术式，但也有收住力度，他脸上随后多出了一个巴掌印。

　　作为副神官，我居然和我的顶头上司打起来了。除开这一层的东西，我是还是年长的一方。现在居然在痛殴比我小的熊孩子。
　　还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

　　我们扭打在了一块，我率先给了他胸口一拳，希望他也能感同身受我的痛苦：“学了重力魔法很开心是吧，只会朝着人用是吧？你有这心情折磨我，还不如去后舍把砖用魔法搬了！神经病！”

　　裘达尔嗷嗷直叫，似乎想继续用语言构建魔术术式，但是在我的一拳下，他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组织完备的咒语。

　　我扯住他的大.麻花鞭，又狠狠地对着他的脸招呼一巴掌：“看到吗，这就是不注重体能训练的魔导师的结局，你连魔法都用不出来就会被打残！”

　　练玉艳，看看你教出来的东西。

　　作为回应，裘达尔一口咬在了我的手上，他这一下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没有痛觉，他就算把我的肉割下了吃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伤口很深，几乎可以看到里面有黑色的东西在涌动，没有血。

　　裘达尔气得呲牙咧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左手施力，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腰，让他在我的桎梏中动弹不得，随后右手使劲，打在了他的屁股上：“让你狂，让你狂！”

　　裘达尔痛得嗷嗷直叫，拼命挣扎：“你敢打我？练玉艳和八芳星都不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我感觉喉咙有些发痒，松开了手，捂住肺部狠狠地咳了两声，没有血，没有湿意，竟然咳出来了一点内脏碎片。

　　擦了擦嘴，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我是你爹。”

　　裘达尔顶着脸上的红痕不说话了，也不哭泣，只是坐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一匹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狼崽子。
　　可惜他还只是崽子。

　　我觉得没什么需要警惕的。
　　使用强化魔法抽掉了我的一部分力量，身体内部还在重新构建组织，我感到了几分力不从心的虚弱。

　　最后，我缓缓地躺在地板上。

　　“你要死了吗？”裘达尔好奇地探出来一个头，真奇怪，他看起来已经消气了。小孩子的脾气就是这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在你死之前我都不会死，放心吧。”

　　裘达尔不说话了，他在轻轻地喘气，似乎像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反击的机会。

　　不过最后我们都没有再动手。

　　太累了。我躺在地板上，感受着冰冷的触感，不想再调动我的一丝精力。这次的殴打几乎用掉了我好几天的社交能量。我累了。

　　“你在想什么。”裘达尔像是恢复过来了，随后使用了浮游魔法，再次漂浮在了空中，在我平躺的角度，他在光芒下就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神子。只是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滑稽的巴掌印记。

　　我在想什么？爱、死亡，新生。我在思考那些我无法触碰到的东西。

　　“好想吃冰。”我如实的告知了我的想法。

　　裘达尔蹙眉：“冰，那是身居高位的人才吃得到东西。你也配吃吗？”

　　“说得好像你不会冰魔法一样。”

　　裘达尔恶劣地笑了：“好吧，我确实会冰魔法，但是我凭什么帮你？”

　　...我又没叫你帮我。
　　我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裘达尔伸手召唤出了一根冰柱，离我的脑门只有一点距离。

　　最后竟然是他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

　　我有刨冰吃了。

　　我有刨冰吃了！

　　我看着侍女们在我的房间里忙上忙下，自己却抱着桃子做浇头的刨冰，美滋滋地微笑：“辛苦你们了。”

　　侍女们欲言又止：“副神官殿下......”

　　我摇头：“没关系，裘达尔就是那样的性格。他总是想破坏一点什么东西，这是他的天性。”

　　有了刨冰吃，我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我不想和裘达尔计较什么维修费了，现在我只想抱着那碗满满的刨冰，继续满足地坐在凉亭里吃起来。桃子的甜香在冰的触感下加倍缓解了热度，让人心情大好。

　　只是这份好心情还没有维持太久，一颗鲜红的小脑袋从树丛里探了出来。

　　是没有见过的面孔，她穿着有些破旧的衣物，好奇地问：“你在吃什么？”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在吃冰。但是冰是只有身居高位的人才能吃得到的东西。”

　　说完，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和碗里的刨冰逡巡了一会儿。

　　...你们煌帝国的人就是喜欢折腾我是吧。

　　我看着她那一颗火红的脑袋，在心底默默地叹气：“请用吧，皇女殿下。”

　　陌生的皇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微笑，她的头发在阳光下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尖晶石：“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她甚至还补充道：“这是我第一次吃冰。”

　　...陌生的皇女。我并不认识她，但是看她的穿着，平平无奇，多半也是像红玉不受宠的皇储吧。离我最近的宫殿，似乎有一位疯了的妃子，她的名下好像就有一位皇储。我对于宫中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很清楚，也不想去了解。

　　我看着她的侧脸，嘀嘀咕咕：“好吃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刨冰。”

　　她露出了一双闪亮的眼睛：“非常好吃！”

　　听到她的话，我却莫名地笑起来了。就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在期待别人的笑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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