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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孙蝶是不怕荀绿的,只是她有些惯性的怯。
荀绿看出了这一点的时候,正在厅堂里应付些生意上的客户。
荀绿着管家把厅堂重新布置了下,外边打牌那边打台球,边上再摆开几座沙发,与之配套的是茶几上的好酒好茶,要吃饭往里一拐,也都是热腾腾的好饭好菜。不仅是为了给她自己接风,也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底——可以来谈些大生意了。
冯志义今夜打牌大概手气不好,输多了就把荀绿喊了过去,巴眨着他那双并不好看的眼睛,苦笑说:“荀老板,你这一次北上淘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怎么跟我风水不对付呀?”
荀绿今晚依旧是一身古法旗袍,底色豆青上有银丝细绣,细密的纹样从领口铺开,不失华重。虽是古法,架不住穿得人曲线极致,荀绿晃过去,腰肢也若隐若现。
她略微弯腰看了眼冯志义手里的牌,偏了眉眼,嘴一撇:“冯总,你这牌可不能怨我啊。”
“那你是要怨我有牌不会打了?”
“我可也没说这话,”荀绿往下靠去,上半身看似倚在冯志义肩头,但实则隔了一小点间隔,不过发丝确实实打实地落下去了一小束,“要我说,你是被乱花迷了眼,这,还有这几张,你一直留在手上是打算给谁享福?”
荀绿话说完,还没来得及等冯志义回呢,眼角余光先看见一个绿色的小不点跑过来。余光看不清,只觉得像个绿球在滚。
荀绿带了点笑抬头,准备看看这小绿球是要滚到哪去,没想到下一秒小绿球把一件外套披了过来。
“家主,夜里冷,多穿一点。”声音细细糯糯的,好像在害怕。
但荀绿心想,都会自作主张了,跟害怕肯定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挺好的,她之前还担心呢。去大漠需要胆大敢做的人,要是孙蝶胆小,还真不好弄。
只是,这外套够厉害的,把她今天露出来的一点肌肤都掩饰地遮了去。
荀绿立起来,想说点什么吧,这小孩就顺势替她理好衣服,一个个扣子地往上扣。荀绿倒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管家跟在后头快步走过来:“对不起家主,我没管好……”
荀绿摇了摇头:“没事,你先忙。”
管家知道这是他不便在场的意思,应了声,就退下了。
“哟,”冯志义最爱凑热闹,“你们主仆的衣服,还挺般配的。”
荀绿低头看了眼身上这外套,豆绿暗纹,和孙蝶身上的是用同一块布料做的。
冯志义又补上后句:“要么怎么说你们荀家上下一条心呢。”
荀绿说:“你有功夫跟我闲扯这些,不如等这局结束,帮我看看这姑娘,她刚来我这,怕她不适应。”
同一桌的王春生是个视牌如命的,乐呵呵地甩出去几张牌:“谢谢荀老板,让我赢这一把。”
冯志义听得吓一跳,连忙去看牌桌:“这不还没结嘛,你小心我起卦算你手里的牌。”
“你可省着你那点道行吧。”王春生没在讽刺冯志义,他手一摊,“我打完了。”
冯志义无奈放掉手中的牌,扭头看荀绿:“这下得怪牌了吧。”
“行了,怪我这地风水,”荀绿拍拍冯志义的肩,“我们换个地。”
孙蝶紧紧地贴着人走。
确切地说,是贴在荀绿和冯志义中间。
荀绿看着孙蝶一脸藏不住的警惕,拍了拍孙蝶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
冯志义“啧”了一声,孽缘。
进了里屋,荀绿请冯志义入座,也让孙蝶坐好,自己去拿了茶叶来泡。
冯志义觉得这场面奇了,他这辈子第一次见,用眼神努了努荀绿,又向孙蝶。
荀绿顿了下,看明白了:“她还不懂事,您呢,是我的贵人,泡茶这种事自然要我泡给你,才算恭敬。”
孙蝶忽然咳嗽了两声,浅色的眸子像是着了水,望向荀绿。
荀绿下意识地问:“冷吗?”
孙蝶依旧是一副羞怯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怎么?”
“没事。”
冯志义本也想咳嗽几声,没想到被人抢了先机,只好说:“也就有事求我的时候,你才会来两句好听的。”
荀绿不承认。
冯志义没放心上:“你啊,哪里都还算可以,就是这做什么事功利性都太强了。”坏就坏在冯志义这嘴,又要补说一句:“说起来我可太佩服你了,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带有目的的事做都不做的。”
荀绿被说得不高兴了,脸色刚上来,冯志义立马坐正了来,嘴里念念叨叨地掐诀。
其实连掐诀都不用,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但冯志义还是认认真真地给起一卦。
孙蝶也是一脸的严肃。
孙蝶越严肃,冯志义也越严肃。
孽缘。
冯志义顶着荀绿和孙蝶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你们天生一对。”
荀绿只当事情稳妥了,当晚就吩咐管家着手安排几个月后出发去大漠的事。
这天之后,孙蝶住进了荀绿的卧室。
荀绿的卧室很大,连着独立的起居室。荀绿把起居室改装了一下,拉了个可以锁定的屏风墙,沙发换了张软床,剩下的空间就留给孙蝶处理。
孙蝶也一天一天大了胆子,面对荀绿时连丝毫的怯都看不见了。
一开始还会整宿整宿的躲在屏风后头哭,后来爬荀绿的床爬得比荀绿都熟稔。
荀绿拍着孙蝶的背,说:“在你第一次在门外哭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
孙蝶偷笑,黏黏糊糊地蹭了下荀绿颈窝撒娇。
荀绿捏了捏孙蝶的脸:“长胖了。”没委婉。
她估摸着,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这会是初春,万物抽枝,正适合一个新开始。
荀绿体质特殊,春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越吹风身体越好。所以这一趟,荀绿根本不用带多少衣服去,有几件适合大漠气候的衣服可以换洗,再有一些能偶尔充个排场就行。
这些简单而琐碎的事情,又因为和家主有关,在荀家一直是管家来操办,从来没有交手于她人过。
今年是个例外。
不但换人,还换成了个新来的。
——孙蝶此刻正忙里忙外地倒腾荀绿的衣柜,荀绿也没提醒她,插着胳膊看着人忙里忙外。
管家过来了两次,每次都看着荀绿欲言又止的。
第三次来的时候,忍不住说:“家主,不然还是我来吧。”
孙蝶听了一愣,连忙小跑过来,水汪汪的眼投向荀绿和管家:“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荀绿先发了话:“没有,都挺好。”她又笑,说:“挺新鲜的。”
管家明白了家主的意思,家主是喜欢让孙蝶胡闹的。
孙蝶也明白了荀绿的意思,明白成了另一种意思:“我……我不知道,管家您教我吧,我会好好学着的。”
“笨。”荀绿简单地评价,“我人还在这呢,怎么不直接问我?”
“啊。”孙蝶后知后觉。
荀绿点了点孙蝶的小脑瓜,说:“你就跟管家学学吧,我去冯志义那谈点事。”
孙蝶一听到冯志义这个名字,连忙说:“我也要去。”
荀绿挑了挑眉:“怎么?你看上这算子了?”
“我才没有。”孙蝶牵住荀绿的衣角,“你知道的。”
荀绿想,我应该只知道,全天下你估计谁都怕,就是不怕我。
在管家面前都这么扭捏。
荀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又有点不乐意了,她说:“小朋友别掺和大人的事。”
丢下孙蝶,开车去了冯家。
荀绿虽然一直自居为唯物主义,但毕竟是跑大漠这一线的,又多少信点带玄的。
但就像冯志义说的,她这人做什么事都目的性太强,不管算的结果好不好她也会去。来问么,只是让自己有个底,以防疏漏。
“稀客。”冯志义笑着招呼道,“又要出发了?”
荀绿点了下头,接过茶小酌了一口:“怕一去不回。”
“哎哟,”冯志义拿开茶具,“我给你好好算算。”
“和谁去?”冯志义问。
荀绿轻飘飘地:“我的天生一对。”
要是没看荀绿的表情,冯志义准以为荀绿是来讥讽他的,但看了一眼,冯志义又觉得真是……一段孽缘。
“我错了,”冯志义精明地藏了心思,笑说,“你铁定是能回的,她不好说。”
荀绿一时没接话,过了会应:“哦。”
“这是什么反应?”
“走在路上,回不来的人多了去了,我不是也有差点回不来的时候么?”
“你是你,”冯志义嗤笑,“你不心疼她啊?”
要不怎么说冯志义八卦呢,他又追着问:“我寻思你最近性格也有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
然而一个冬天过完,和荀家稍微有点来往的人,都能看出荀绿和孙蝶的端倪。
荀绿提不起玩笑的心思,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冯志义举手投降:“行,我闭嘴。”
陪荀绿呆坐了会,冯志义憋得慌说:“你还要问什么吗?”
荀绿自己添了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多着,就是不知道你要听什么。”
荀绿扯了下嘴角:“还有我不敢听的?”
荀绿确实没什么不敢听的,或者说,不管她听到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决定。
比如冯志义说:“你这次如果非要去的话,那位小姑娘也必须要带去,你不带她你这趟不管去哪都白去。”
她想说冯志义实在多虑。
“你担心错地方了,你该担心我舍不得和她分开,倒是不用担心我心疼她的命。”荀绿这会把茶杯里的茶喝干净了,“我是多自私的人你不知道么?”
“更何况,你只说她不好说,只要你、”荀绿抱臂往椅背上靠去,浅浅摇了下头,“不对,就算你说她一定会死在那,我也敢与天争生机。”
冯志义想说点什么,但这事他也插不了手,他顺着荀绿的语气,半开玩笑道:“哟,殉情呀。”
“可不敢,我还得回来和你成婚呢。”
“别介,你除了有事,什么时候还找过我。”冯志义敲敲桌子,“我不瞒你了,你迟早会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
荀绿装不懂:“谁?”
过了会,她问:“她真爱我呀?”
“你问人家呗,问我干什么。”冯志义瞥她,“我早说了你们俩就是孽……天生一对。”
荀绿有时候不明白孙蝶为什么在所有人面前都那么安分,偏偏在她面前敢肆意妄为,还是用得那怯生生的面孔和音调干出的肆意妄为的事。
所以荀绿偶尔会怀疑,孙蝶的接近是不是有目的,连带着管家都可疑。
但有时候吧,荀绿也会觉得,她和孙蝶二人,真的是,天生一对。
特别是那双清透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什么情意都一览无余的时候,孙蝶带着颤轻声念“家主”二字的时候……荀绿觉得她们该认识很久了。
她问冯志义她们的前世。
“你们俩前世都不是人。”冯志义说,“你别多想。”
荀绿:“哦,难怪我感觉我这辈子也挺不是人的。”
没什么良心,离经叛道,跟动物一样看重性,还是跟个小姑娘的性,真不是人了。
冯志义不会安慰人:“也还好吧,得看你指哪方面。”
“我居然比她大十来岁。”
荀绿没说是谁,冯志义却清楚,说:“不大个十来岁还合不来呢。”
荀绿想起她前些年的脾气,颇觉得有道理。
荀绿回到家,孙蝶正蹲在门口等。
荀绿远远地就看见一团绿了,而后那团绿站起来,越变越大,变到她的车窗边,一张纯真的脸趴在车窗上问她:“家主,你回来了?”
荀绿摇下车窗:“怎么呢,跟个小屁孩似的。”
孙蝶有点委屈:“没事,就是等你好久了。”
“饭吃了吗?”荀绿问。
“还没,我等你一起。”
荀绿又点了点孙蝶:“笨。”
孙蝶跺跺脚:“你快点。”
轻声细语的耍横。
夜里。
孙蝶缩在荀绿怀里困得不行,在睡着之前终于忍不住迷瞪着眼问:“家主,你今天去找冯志义说什么了?”
荀绿闻言扬眉,没直接回答:“你要管我?”
孙蝶迷迷糊糊地:“没……”
荀绿知道这孩子总是怀疑她喜欢冯志义,但都解释了多少回了,过年那次为了这事,她还吃了来自孙蝶那的苦头呢,荀绿以为那是最后一次,怎么现在还担心着。
“我去问问我们这次出发的情况。”荀绿低头看孙蝶像是睡着了,就没接着说下去。
半晌,怀里冒出一声含糊地“嗯?”
荀绿有些好笑,都困成这样了,还硬撑着一口气好奇。
她低头吻孙蝶。
“你放心,一切顺利,你会平安回来。”
孙蝶算是彻底睡着了。
荀绿抱着孙蝶没有半点睡意。不过是几个月肌肤之亲,荀绿看着孙蝶想,冯志义说错了,她们该是孽缘,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
甚至在遇到孙蝶之前,她真以为她的意中人会是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汉。最起码,要比她高,干事要狠,要能保护她。结果这么多点条条框框,只能对上半条,干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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