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言

　　晚宜的初秋好像是略带温柔的。
　　“恭喜叶舒同学获得了物理竞赛的一等奖！”莫曦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讲台上，下课十分钟，整个班似乎都炸开了一般。
　　可江延觉得眼熟。
　　“舒哥，牛逼啊！”
　　“舒哥，为晚宜争光！”
　　“1班有你的日子过得潇洒！”
　　……
　　吵死了。
　　还没想完，回忆来了。
　　“好巧啊，你也在这个班。”旁边的桌子有凳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这人似乎放下了书包，语气听起来心情特别好。
　　“听说你叫江延，咱俩以前在陈伯的店见过，我叫叶舒，舍予舒。”
　　江延还趴在桌上，想到自己似乎有点不礼貌，缓缓的抬起头，不耐烦早已写满了整张脸，只见眼前的这人穿校服穿得和走秀一样，里子校服最上面的那个扣子没扣，外面的外套拉链也没有拉，一边手肘的袖子是扯上去了，他皮肤冷白，不过看起来很阳光。
　　他好像没睡好，像只猫一样。
　　江延被自己的形容吓了一跳。
　　叶舒的毛有些炸，只见他挑了下眉，脸用右手撑着，似乎是在上下打量着什么。
　　“江同学，南容中学是不是没有一中好啊？”叶舒左手转着笔。
　　“关你屁事。”江延不太喜欢上下打量的眼神，，轻轻督了叶舒一眼。
　　哟，挺好奇啊。
　　明明只见过一次，那时候都不知道姓甚名谁。
　　上午的暖阳正好，江延又是坐在窗边，阳光刚好打到他的桌子上，叶舒就这么点了点头。
　　“也是，南容这么好的资源，来晚宜确实有点浪费了。”
　　“不过呢，晚宜也不差，万一哪时候一中就第一了呢？”叶舒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聊天界面，心情似乎很不错。
　　毕竟一等奖很难得，他大概是要去炫耀一下。
　　江延闭着眼翻了个白眼，没再和他说话。
　　就这么过了一上午的课。
　　恰好就在叶舒刚好把手机放下，午自习结束了，午休到时间了。
　　江延想随便收拾收拾就去饭堂吃饭。
　　洛瑶早就跑了，何息还在收拾，但是班上这群人似乎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跑的比狗还快，他随意看了一眼，叶舒还在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
　　“江延，还不走？”叶舒抬眸，手上还攥着几张物理试卷，他的手指细长，指甲修的干净，他似乎要去什么地方，到现在都还在收拾东西。
　　“你不去食堂了？”江延脱口而出。
　　“嗯，我家不远，回家，下午回来。”叶舒随口道似乎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怪不得洛瑶今天跑这么快，应该早就报告吐了。
　　晚宜不可以开长假条？
　　何息也收拾好了，看着江延还没走，想开口，反倒是江延先开口了。
　　“何息，吃饭么？一起去？”
　　何息点了点头，他高一时和洛瑶一起去吃饭，不过洛瑶最近在追一个九班的女生沈川，吃饭便对他爱答不理了。
　　江延能察觉到何息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洛瑶喜欢的女生是舞蹈艺术生，学校查恋爱也不怎么严，不过听说还没追到。”何息慢慢说着，也在压低声音，但是听他说的语气好像他心情不太好。
　　江延只能默默地听着，时不时还点两下头。
　　班上的八卦他也听了不少。
　　江延在桌上做完了下午的数学，打算晚自习写点别的练习册，下周周考。
　　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穿着一袭黑色便服，拿着校卡就走出了学校。
　　他不认识，江延一直以来对别人也不会留印象。
　　刚回到宿舍，江夏的信息直接往头上砸。
　　江夏：你小子这周给我滚回来。
　　江延：宿舍我已经签了。
　　江夏：胡说，厉主任都和我说了可以。
　　江延看了看这条信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把打字转化为语音。
　　“行。”
　　江夏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臭小子，让你回晚宜是让你好好读书的！你妈都还在这！玩什么叛逆！”江夏怒喝着。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江延淡淡道。
　　“当年你没走，我妈会有事吗？”江延不像江夏那么情绪不稳定，有事都是心平气和地商量，也许是已经麻木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心情了。
　　对江夏，江延没什么感情，他在南容的日子里都是叶景新他们一家在照顾，当初叶景新成绩特别差，放到是现在都不可能有年级第二这个优异的成绩，但是他们对江延很好，江延也不想白拿，愣是把叶景新的成绩拉到了拔尖。
　　江夏一直在晚宜打拼，兴许是怕江延留下了什么阴影，把他送去了南容读书。
　　电话里江夏没有什么声音了，电流的波动让人察觉到他似乎在抽泣，似乎还重复着某个人的名字。
　　薄宁，江延的母亲。
　　抱歉有什么用？薄宁已经不在了。
　　“这周我会回去，少给我打电话。”江延说完最后一句，匆匆挂了电话。
　　外面的风声还挺大，也许是快要下大雨了，树叶沙沙作响，听得让人烦躁。
　　算了，不记过往，才能踏入新生活。

　　“江延，月考已经考完了吧，没想到晚宜还要考吧。”叶舒在晚自习的时候回来，已经换了校服，身上有一股淡淡薄荷味。
　　很清爽，衣服上似乎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还好，没有南容这么恶心。”江延道，用笔在练习册又勾了一道选择题答案。
　　“热爱学习啊——”叶舒说着，拿了本竞赛题，又抽出了手机打开了聊天框。
　　“加个微信聊聊？同桌？”叶舒打开二维码，用手碰了碰江延。
　　“神经病啊？别碰我。”只见叶舒晃了晃江延的桌子，这好友就加上了。
　　江延：？
　　“没关系，我也可以自己加。”叶舒笑了笑，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点撩人，还很欠揍地说了句：“摇一摇其实也可以。”
　　“别不好意思啊，江延，都是同学了。”
　　“滚。”江延骂道，抽出手机看了看，这人的头像就是一个可乐瓶，上面有着叶舒的名字，不过还好不是生可乐，微信名还是叶的首字母Y，至于微信号，非常原始。
　　Y：这练习册，后天才讲。
　　Y：其实这些练习册都很简单，按照你的水平应该不用写。
　　J：?
　　虽然晚宜和南容水平差距南容更胜一筹，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Y:随你吧，建议直接刷竞赛卷，拿了保送额免得高考出岔子。
　　J：高二就开始竞赛?
　　Y：对，这里不同南容，基本上你高二学完了高三，高三刷完保送你会有一个学期都不用来了。
　　有点离谱这教育，江延暗想，也没听莫曦提过。
　　J：行，谢了。
　　Y：我们班都没几个人是写练习册，老师都是挑着讲，洛瑶，何息他们都是。
　　Y：快月考了，抓紧吧，新同学。
　　江延不想再和他讲话，他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新同学……
　　随便他了。
　　江延的笔落在最后一个句号上。
　　[所以线面垂直。]
　　“完了完了结论写错了……”江延划掉结论，他原本想写平行，但是很奇怪写出来的就是垂直，算了最近脑子不好使。
　　看看叶舒写什么。
　　叶舒也在刷题，他的速度也很快，感觉他都不写。
　　不是，他是真的不写。
　　也许是注意到江延的目光，他的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反证法……”叶舒也把目光瞟过来。
　　恰好四目相对。
　　江延发觉后马上把目光收回，瞬时头脑发热，不过他自认为自己的表面一点事情都没有。
　　叶舒倒还是一直看着他。
　　旁边的视线似是一把炙热的火苗在燃烧，明明秋季已到，脸却还是止不住发热。
　　叶舒：“……”
　　江延：“……”
　　两人又莫名其妙回归刚刚的做题姿态。
　　一直持续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铃声打响后电教委员上去调新闻，这个学校的晚修第二节课会放10分钟的新闻。
　　不知道是谁从后门风风火火地进来。
　　“先别看新闻了，霹雳不在先看那个塌房了……”
　　霹雳是厉城的外号，其实厉城也没多温和。
　　似乎是一个明星，江延没多大兴趣，他最近刷手机的时候也隐隐约约知道这个消息。
　　娱乐圈这种东西，实力在的没多少，据说他们还很高贵，之前叶景新他姐我都觉着比明星任何一个人的颜都好实力也不错，不过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算了总有理智追星的。
　　当今这个社会，娱乐圈似乎成为了最容易出名和赚钱的途径，颜值似乎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重要。
　　江延随便拿出一本书翻开。
　　新的《英语作文借鉴手册》。
　　“江延，周五放学来不来吃糖水？陈伯是我外公，老惦记你。”
　　见面一次就印象这么深，不过他家的糖水确实很好吃。
　　他也不想这么早回家，公交五个站就到，离家也很近。
　　“好啊。”江延应道。
　　周五几乎是住宿生的狂欢，有些人的家比较远，他们需要坐地铁或者坐公交坐很久，甚至还有坐高铁的。
　　要不是不方便，真的很多学生想要走读。
　　洛瑶就是要坐地铁回家。
　　“何息，你先走，我找沈川有事。”洛瑶没急着收拾书包，他的手在抽屉里似乎拿着一张什么纸。
　　何息也没说什么，随便往他看了一眼，礼貌性的点了下头就拿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江延和何息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只见叶舒跑上去揽着何息，不知道在耳语什么，何息摇摇头叶舒也没再讲话。
　　“阿页啊，这是新品你尝尝，没有什么过敏的吧。”陈伯拿了一碗枸杞椰汁西米露，里面还放了炖好的桃胶。
　　很是诱人，像江延这种嗜甜爱好者很难拒绝。
　　他不反感陈伯叫他阿页，也许是薄宁和他认识的缘故。
　　“好吃，谢谢陈伯。”江延嘴角微微抬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对面的叶舒似乎顿了顿，他刚刚一直搅拌着西米露，不过很快又开始搅拌。
　　“那肯定，毕竟老是进货生可乐。”
　　“臭小子，我现在都没进货了！你看看阿页都没说什么！而且我也只是看着红才进货的。”
　　陈伯不太喜欢国外的东西，不过自从叶舒叫他用手机后，他在互联网上老是刷到关于生可乐的视频，自己也想着进货。
　　陈伯的店面不算高，不过这一带的街道可以看到夕阳，他们在外面开了张小木桌，红色的胶凳坐着两个少年。
　　暖黄色的余晖交杂着些许红色，老旧的的街道与房子结合在一起，食物的香气氤氲，似乎是构成了一副很美丽的画。
　　温馨又美好。
　　江延有点不想走，他好想时间久定格在这一刻，江夏的消息不断，他随意回了一句在“外面逛逛很快回”，他不想走出这幅画，余晖打在他的脸上，他往叶舒的方向看了看。
　　他的脸上也带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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