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

　　顾建业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脚边还放着水盆凉席等其他行李，醒目的站在人群外，看顾梓正满头大汗的挤在女生宿舍楼前的通告栏旁，找自己的宿舍号。

　　“还没找到？”顾建业语带不耐。

　　眼看顾梓身边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她依然纹丝不动。

　　顾梓表情又臭又疑惑：“还没呢。四班所有的宿舍都没我名字。”说话的间隙顾梓还在来来回回的看，再一次确定没有。

　　顾建业皱眉：“怎么回事？”

　　顾梓猛的扭过头：“该不会我根本就没分在四班吧！”

　　“不可能！”顾建业掷地有声的反驳。

　　确认四班的各个宿舍里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顾梓干脆走了回来：“不行去教学楼前看看分班吧。”

　　天热，报道的人又多，顾梓和顾建业一开始就知道会分在四班，干脆就没去教学楼前挤热闹，一起带着行李径直去了女生宿舍楼。

　　结果——

　　“你看看其他火箭班宿舍有没有，说不准是你们校长安排岔了。”

　　顾建业这么一说，顾梓又重新返回去看其他两个火箭班的宿舍安排。

　　两个班，七个宿舍，看了两遍：“还是没有。他根本就没把我往火箭班分！”

　　顾梓这会儿火大的不行。

　　顾建业眉头紧皱：“或者是宿舍漏写了。”顿了一瞬还是道：“去看看班级分配吧。”

　　行李还没安放，这边又人来人往拥挤的很，实在不好留在原地，两人只得重新将众多包裹带上。

　　顾梓伸手把凉席抱怀里，又用手指勾着脸盆。正将其他东西一个个往胳膊上串，顾建业已经拎着两个大被子包走了。

　　来往的人众多，转眼顾建业就到了几米之外，隐隐要没在人群里，顾梓只得暗自加快速度，手忙脚乱的跟着跑去教学楼前看名字。

　　等顾梓呼哧大喘的拐到教学楼旁，顾建业已经在伸着脖子看名单了。顾梓眯着眼抬手抹了把汗，小跑两步到人群附近，把东西就地一放，跨步到顾建业身边，嘴里连声喏喏地说：“我来我来。”

　　一二班是文科火箭班，三四五班是理科火箭班，十三、十四班又是文科普通班。顾建业不知道这些，一通瞎找全是白费力气。

　　亏得顾梓占据身高优势，否则还真难在一众人的外围看到张贴的名单。

　　想到刚才的宿舍名单，顾梓干脆直接略过火箭班，从六班开始找。不出意外，在普通班九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瞬时有些气滞。

　　想骂人，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退出人群后，顾梓面上还能勉强维持平静，她知道顾建业会解决。果不其然旁边的顾建业拿出手机就往人少的地方走。顾梓便也安静的等着。

　　“一会儿就过来人。”顾建业挂了电话只对顾梓说个模棱两可的结果。

　　顾梓心里觉得被校长耍了，暗骂木墩子成精，戴个假发都遮不住头秃的真相。然后追问顾建业对方怎么说。

　　“他说他忘了。”

　　“……忘了！？”顾梓这下子没忍住。

　　再看对着的人是顾建业，再次开口还是习惯性的放缓了语气：“不是前几天才见面说的吗，怎么就又忘了。”

　　顾建业被问的不耐烦，对着顾梓说教：“人家一个校长开学前事情多，忙忘了多正常！这不安排了人一会儿就过来了。”

　　顾梓：“ ……”

　　可这会儿除了吐槽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候着。

　　至于顾建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顾梓也猜不透。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好在不多会儿就有个貌似年轻的高个子男人朝这边走来，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来人昂首挺肚、走路阔步流星，头发在阳光下油光锃亮，气势十足。

　　就是揣着个三四个月大小的啤酒肚。

　　浑身上下写满了三个字：管事的。

　　这通身气质放在文人聚集的校园里，可谓是相当格格不入了。

　　这总不能是那“温和可靠”的四班班主任吧？

　　人刚一走近就朗声道：“顾梓是吧，我是高二年级主任。分班的事情校长已经和四班的班主任打过招呼了。至于宿舍安排，你现在跟我过去，让宿管给你安排。”

　　年级主任？！过于年轻了吧！

　　不过这说话时指点江山的调调，确实很有主任范儿。

　　顾梓兀自惊奇，顾建业却已经笑着伸出手向前：“主任你好你好，麻烦你跑这一趟了。直接去只安排宿舍就行了吗？”

　　“安排个宿舍就行，班级不是说去四班吗？”年级主任状似随意的说完，转过身先走一步。

　　“是是是，辛苦了。”顾建业赶紧提上被子包跟上。

　　顾梓心里疑惑这到底算不算转班。但看两个大人都不多话，仿佛达成默契，也赶紧提着零碎东西去往宿舍楼。

　　到了宿舍楼不过三五分钟，楼管阿姨就又贴上一张表。顾梓抬脚一步上前看，年级主任也开口：“原本安排好的宿舍人数正好，就先给你安排进三四五班的混合宿舍，都是火箭班，学生之间都是相熟的。”

　　还是一副随意的口吻，仿佛这并不算是件事。

　　可顾梓偏就听出一股别再多问的意思。

　　原本还想找个机会问问这到底算不算正经转班，现下倒不好再开口了。

　　顾梓扭头看向顾建业，只盼他能拿个主意，最好能和这位主任现场过过招儿。

　　谁料顾建业听到年级主任说要先行离开的时候，往外送了两步，就回来了。

　　顾梓：“……”

　　就这么回来了？！

　　转班这事就不提了？

　　合着就我自己瞎操心？

　　那我到底是有没有“名份”啊？！

　　别最后给我来一出“有名无实”那不是把我们当傻子唬呢！

　　顾梓心里疯狂吐槽，有心想问一问顾建业，又怕他又要说那句：

　　“你懂什么？人家说没事就是没事了。”

　　可她们学校的骚操作太多实在防不胜防，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完事，回头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无名无份的找谁哭去啊？

　　——实验中学在“转班”之外还有个自创的“借读”。

　　“借读”就是人在火箭班学习，学一样的内容做一样的作业，但在进入火箭班前本身还有一个原始班级。每逢大考，考场安排按照上次考试排名走；但每逢小考，就不分考场，桌子一拉各班在各班考了。

　　这种时候，借读的人就需要返回原始班级进行考试。

　　真·一次都没去过·完全陌生的·原始班级。

　　考试结束后卷子也是原始班级的老师批改，然后自己去拿。

　　最重要的是！考试成绩排在原始班级的成绩单上！要回去看成绩！

　　顾梓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非常符合“借读”。

　　香蕉你个芭拉的！

　　要是顾建业这么一通礼送下来，回头顾梓还得跑楼下普通班找卷子、看成绩，甚至参加考试，这爹坑的可真是一点不掺水分！

　　等余女士知道了肯定又要上演一番“唐僧碎碎念”的戏码，然后收获一句顾悟空的“烦死了！”

　　简直不利家庭和谐！

　　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顾梓手拿毛巾弯腰打扫床铺，眼神时不时就往顾建业那瞥。

　　心里一直琢磨着：转班这事得说，还得漫不经心地说、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它真就不是个事儿。

　　千万不能点了顾先生那炮仗般的自尊心。

　　但还不能真让他不当回事儿。

　　太难了！

　　她何德何能居然要用堪比核桃仁的脑容量来思考如此复杂的事！

　　问题过于超纲，顾梓表示头疼。

　　顾建业看顾梓在那打扫卫生整理床铺，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伸手一开门就要出去：“小卖部在哪儿？给你买箱奶。”

　　“不用了。”顾梓连忙拒绝。

　　顾建业抬脚就走：“我下去看看。”

　　顾梓：“……”

　　把手里东西放下，顾梓慌忙就想追出去。

　　“你不用下来。”

　　顾建业只留下一道冷酷背影，转神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

　　OK，fine……

　　反正对于顾建业的通知，也早习惯了。自己愿不愿意的基本也就是走个过场，最后总还是要妥协。

　　十分钟后，顾建业拎了一箱纯奶上来。看着这箱纯奶，顾梓一脸难以言喻：

　　“怎么买的纯奶……”声音越说越小。

　　从小顾梓就喝不了纯奶，闻见味儿都想吐。

　　哪怕是爽歪歪或者AD钙奶也行啊！

　　“人家说这个好，还挺贵。”

　　顾建业抬手就把奶放在了顾梓的柜子里：“你可记得喝，一天最少两瓶，吃上面不能亏着。”

　　“其实真不用……”顾梓忍不住想再抗争一次。

　　顾建业立刻反驳：“不用什么不用，学校饭菜能和家里比吗？吃上可别省，奶更不能断，要多喝，注意营养补充。”

　　顾梓看顾建业眉毛都皱起来了，悻悻地闭了嘴。

　　行吧，顾先生买东西只认贵的，他自己又不懂。

　　试着喝喝看吧，实在不行给室友分一分总也不会浪费。

　　这么一打岔，临到顾建业走顾梓也没把话问出口。一是确实不知道怎么说，二还是确实不知道怎么说。

　　送走了顾建业，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顾梓掉头径直去食堂。边走边安慰自己：“算了！兵来将挡，无非以后麻烦点，就这么着吧！”

　　沉浸式的自我洗脑多少起了点作用，毕竟顾梓最擅长逃避。

　　但这点聊胜于无的安慰也只支撑到顾梓将饼夹菜吃进嘴里的那一刻：

　　“呸呸！呸！”顾梓脸都皱成了一团，咧着嘴巴不住的朝垃圾桶里吐口水。

　　吐了几口觉得没甚用，嘴里依然被盐齁的难受，顾梓胳膊一抡将手里的饼甩进垃圾桶，转身就奔向卖豆浆的窗口。

　　“一杯豆浆！大杯！”

　　窗口阿姨被顾梓吼的虎躯一震，也扯着嗓门回到：“这么大声吓死个人啦！”

　　顾梓见阿姨掐腰瞪眼的就是没有拿豆浆的意思，自己嘴巴里又被蜇的生疼，干脆直接往窗口上一趴，抻着上半身就探了进去，一手拿杯子一手掂大勺，就这么姿势奇异的实现了自力更生。

　　阿姨一看顾梓实打实地舀了一满勺豆浆就往杯子里倒，眼睛都快瞪脱眶了，这还得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喊：“哎哎哎多了多了！”

　　顾梓却充耳不闻。她现在只嫌杯子太小！

　　阿姨干脆步子一跨就准备拦，嘴里不住的嚷着：“太多了啊！”

　　可惜顾梓动作更快。

　　眼看顾梓都打完要直起身了，阿姨更怒了：“你土匪啊！”

　　这要搁平时，顾梓是一定要放上两勺糖的，可她刚才实在是被那个用盐腌出来的饼齁着了，这会儿糖也不想放了，脖子一仰半杯豆浆就进了肚。

　　还有半杯因为动作太大喂了衣服……

　　这半杯根本不顶事儿啊！

　　顾梓扭过头看向煮豆浆的锅，还没下一步动作，阿姨跳出来挡住了顾梓的视线：“看什么看钱你还没给呢！”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抢劫呀！话也不能好好说，还直接上手！都像你这样我们生意还做不做啦？！”

　　顾梓好歹是靠刚才那半杯豆浆稳了稳神，看阿姨这么跳脚的模样苦哈哈地说：“阿姨不好意思，实在是刚才吃了口盐，着急灌杯豆浆救命呢！”

　　阿姨看顾梓确实满脸苦意，虽然依旧瞪着她，倒也没再说什么。

　　“阿姨您再给我打一杯。”说着顾梓就将手里的杯子递出去。

　　阿姨接过杯子，歪歪嘴巴，却只给顾梓打了多半杯：“谁家豆浆也不是你刚才那个打法。这两杯加起来整好是正常的两杯。”

　　顾梓好悬没忍住一个白眼翻上天。

　　得，我尊老，不计较。

　　利索刷了饭卡，接过豆浆就朝小卖部走去。

　　刚才那个饼里的菜估计炒的时候没炒匀，第一口还正常，第二口直接啃了一嘴盐渣。

　　这不纯纯的偷袭嘛！

　　顾梓一时不察，被偷了家，一口盐渣咽下去半口……

　　还得去买瓶水涮涮肚子！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顾建业买的那箱奶，犹豫了一番，果断继续去买水。

　　那箱奶就用来和舍友建交用吧。比自己喝要更有意义。

　　“真是流年不利。今日宜居家，忌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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