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

　　迟燃凑得很近，他的身体离倪望舒只有十几公分。

　　倪望舒收回看窗外的目光，正想转过头来让迟燃开始学习。

　　一不小心胳膊碰到了迟燃的身体，倪望舒有些慌张，匆忙地把身体往窗边靠。

　　窗户边上有个盆栽，倪望舒的头将近要碰到盆栽的时候，迟燃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替倪望舒挡住了盆栽。

　　倪望舒的后脑勺被男生的手掌保护着。
　　顷刻间，两个人都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是倪望舒先反应过来的，她轻咳一声。
　　“上课了，你拿出试卷。”

　　迟燃勾勾嘴唇，应了声好。
　　乖乖地从书包里掏出前段时间倪望舒帮他买的英语试卷。

　　一整个晚自习，迟燃都在认真的做试卷，许是看出倪望舒最近对他态度的变化，他没有敷衍地做完整张试卷。

　　同桌的倪望舒也在认真的做试卷，迟燃遇到有不会的单词或者语法才会来请教她。

　　倪望舒握着笔，眼睛紧紧盯着文综试卷上的题目，思绪却在神游，她从迟燃的眼神里看出了喜欢的情绪，但是她不敢也没勇气去试探。

　　她知道，迟燃想追她。

　　高二下学期，倪望舒在去给英语老师送资料的路上，经过实验楼的时候，她听到了迟燃和他朋友的声音。

　　神差鬼使的，她放慢了脚步。

　　徐晋靠在实验楼后面的那堵墙上，他手里还拿着根烟。
　　“敢不敢赌，我们看谁能先追到倪望舒。”

　　倪望舒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
　　她抱着资料的手微微收紧，紧抿着嘴唇。

　　对面的人是迟燃，倪望舒想知道迟燃会怎么回答。

　　过了几秒，迟燃的声音带着愉悦。
　　“赌啊，怎么不敢。”

　　倪望舒听见迟燃的回答，她敛了敛黯淡下去的眼眸。
　　然后自嘲的笑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离开实验楼。

　　徐晋先展开的攻略，他天天跟在倪望舒身边，死皮赖脸地求倪望舒的联系方式，当时还在学校掀起了一阵讨论，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还押注。

　　徐晋表白了多少次，倪望舒就拒绝了多少次，到后来倪望舒已经懒得拒绝他了，每次见到徐晋都是视而不见，当作空气。

　　很快还没有到一个月，徐晋就放弃了。

　　在班主任把倪望舒叫到办公室，看到帮扶对象是迟燃的时候，倪望舒本来应该拒绝的，但是她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接近她的，她还是答应了。

　　倪望舒轻轻叹了口气，明明知道他眼里的喜欢是假的，她还是被牵动了几分情绪。

　　她一点都不敢赌也不想赌，如果她和迟燃在一起了，然后呢？
　　他的赌注成功，而她的感情却输得一塌糊涂。

　　迟燃今天的试卷完成的比较早，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一小时就交给了倪望舒。

　　倪望舒把自己的试卷放在一旁，开始认真地给迟燃批改试卷。

　　迟燃无聊地在转笔，以他多年的控分经验，应该能考个70分，还在心里祈祷着这样倪望舒就不会再生气了。

　　看着75分的英语试卷，倪望舒黑漆漆的瞳孔看向迟燃。
　　迟燃挑眉。

　　“你的教学是有效果的。”

　　倪望舒在心里摇摇头，他果然就是不愿意学，他认真做都可以将近80分，考试依旧乱写才考了28分。

　　“嗯，这些错题...”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讲解一下还是来得及的。

　　迟燃笑着接过试卷，自然地把椅子拉近，还拿好了红笔，像极了一个对知识渴望的学生。
　　“小月亮快讲吧，我一定认真听。”

　　倪望舒轻轻皱了一下眉。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小月亮？”

　　她早就想问了，迟燃从认识她到现在，都是叫她小月亮。

　　迟燃没有及时回答，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里的情绪让倪望舒看不清。

　　良久，让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望舒不是月亮吗？”

　　“望舒就是月亮啊，小月亮。”迟燃一向慵懒的眼神里淬满了温柔沉溺。
　　他看向倪望舒，好似想从她茫然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可似乎什么都没有。

　　迟燃抬起手，在倪望舒的头顶极其温柔的揉了一下。
　　随后立马收回作恶的手。

　　倪望舒看见了迟燃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

　　他在忧伤什么，他是通过我在想其他人吗？

　　倪望舒没有计较他刚刚揉她头发的事情，和他认真分析了错题。

　　晚自习下课已经十点半了，南嘉晚自习下课后都是南父来接，今天南父有事让南嘉的哥哥来接她。

　　以前都是南父接南嘉回家的时候顺带捎上倪望舒一块，今天南嘉的哥哥骑了一辆机车过来，送不了倪望舒。

　　倪望舒拍了拍南嘉的肩膀，安慰她说道：“别生气啦，我自己回去就好，你赶紧回家吧。”

　　南嘉刚刚还在为她哥骑机车来接她生气，这个丑不拉几的破机车只能载一个人。

　　倪望舒不像她有爸妈来接，南嘉担心地看着倪望舒。
　　“你回到家一定要发信息给我，要注意安全！”

　　倪望舒挥挥手，弯着眉眼笑着回答：“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去公车站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公车。
　　正好是晚自习放学时间，从校门往公车站要走一条小巷子，最近那条巷子的路灯还坏了，好多学生和学校反映了这件事，都过去一周了还没有修好。

　　好在还有许多自己回家的学生，倪望舒走在人群中一点也不害怕。

　　倪望舒站在公车站台上，最后一班车还没有来。
　　有两个女生走近公车站台，笑嘻嘻地说着话。

　　“你看见没有，刚刚那个是迟燃吗？”

　　另一个女生激动地回答：“是！迟燃不是不坐公车回家的吗？”

　　“真奇怪，他刚刚就跟在我们身后，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也没好到哪去，没想到还能偶遇到男神。”

　　倪望舒的耳朵里塞着随身听，两个女生的对话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装作不在意的往巷子处看去，没有看见迟燃的身影。

　　刚收回目光，公交车就到了，倪望舒踏上公车，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迟燃在倪望舒转头前就转身走回黑暗里，放学后他就一直跟在倪望舒身后，每晚都是看着她上了南父的车才安心离开，今晚她没有人送，是自己回家的。

　　迟燃没有丝毫犹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倪望舒身后，目送她上了公车才回去后校门骑车。

　　倪望舒回到家，倪父也刚回来不久，他坐在客厅里。

　　倪父看了倪望舒一眼，眼睛又看向电视。
　　倪望舒叫了一声爸，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梦和倪军早都睡下了，倪望舒躺在自己的床上，听到外面倪父的声音。

　　“望舒，你出来一下。”

　　倪望舒只好站起身去打开门。

　　倪父目光闪躲地看着倪望舒，他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倪望舒。
　　“这是你妈给你这个季度的生活费。”

　　倪望舒面无表情地接过，正想关上门。
　　倪父用手抵住，咧开一嘴黄牙，搓搓手，笑着说：“你也用不了那么多，爸拿出了两千块钱给军军报兴趣班，你也知道的，现在小孩要赢在起跑线上。”

　　倪父倪母在倪望舒小时候就离婚了，倪母每个季度会给倪望舒一笔生活费，这些生活费几乎大部分都会被用到杨梦母子俩身上。

　　倪父还想说什么，倪望舒的眼睛里满是冷漠。

　　她当着倪父的面打开信封。

　　倒出里面的钞票，还剩十张。

　　除此之外，倪父不会另外再给她钱了，这就是她三个月的生活费。

　　倪父早年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买彩票发了笔小财才娶了杨梦，没过几年那些钱又被他做生意给败光了。

　　她抽出一张，冷漠地递给倪父。
　　“就这么多。”

　　杨梦最讨厌倪父没钱还要抽烟喝酒，倪父所有的钱都在杨梦那里，现在倒是每个月都来和女儿讨一些烟钱酒钱。

　　倪父伸出手接过，一脸讨好。
　　“够了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用。”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关上门。

　　他们离婚的时候，谁都不想要倪望舒，倪母直接放弃倪望舒的抚养权，转身嫁给了一个开厂的老板。

　　现在每个季度给的生活费只不过是为了让倪父和倪望舒不要上门找她闹，她好不容易嫁的大款，不能被他们给毁掉。

　　离婚后，倪父只好带着倪望舒换了好几个城市搬了好几次的家，娶了杨梦以后，倪父更是对倪望舒没有什么好脸色。

　　第二天倪望舒回到家，就见自己的房间门正敞开着，杨梦在里面。

　　倪望舒快步走到房间门口，杨梦拿着昨天倪父给的牛皮纸信封。

　　“小贱人，你还藏着钱呢，你弟弟的兴趣班的钱都没有交够，你作为姐姐出点钱怎么了？”杨梦的声音尖锐刺耳，刺着倪望舒的心。

　　倪望舒的脸色难看地能滴出墨，倪父依旧坐在客厅，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她把杨梦手里的钱夺了回来。

　　杨梦瞪了她一眼，声音提高。
　　“怎么你还反了不成？还差四百，快点给我！”
　　这个便宜继女没什么优点，她唯一盯上的就是每个季度她妈给她的生活费。

　　倪望舒没有理她，把信封塞进自己的书包里，快步离开了家全然没有理会杨梦在身后的咒骂。
　　那个不能称为家的地方，是她最想逃离的地方。

　　倪望舒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一处儿童公园，她坐在秋千上。
　　一晃一晃，慢慢荡悠起来。

　　黑暗中，月亮的光线无比刺眼，倪望舒抬头看着月亮。
　　微黄色的亮光包裹着月亮，它安静地躺在黑色的大床上，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月亮的周围环绕着许多小星星。

　　“我不是月亮。”
　　倪望舒淡淡说道，月亮一点都不孤单，它拥有的比她多得多，她也想成为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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