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锋

　　夜凉如水，华灯初上。
　　单层玻璃隔不住窗外的喧喧人声，向窗下望去，车灯如流、绵延不绝。向远处看去，夜幕之下，便是万家灯火。明明煌煌，令人眷恋、沉醉。
　　“砰——”
　　留着寸头的少年一脚踹开门，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哥，今儿个你上成峰哥那儿干嘛去了？他们跟你说啥了？”
　　窗边的少年转过身来，略有些无语道：“鹏程，我说你小子就不能稳当点吗？”
　　“略，”男孩儿用毛巾抹拉着他那一脑袋圆寸，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
　　哥哥吐了口气，道：“南瞻那边传来消息，近期游龙帮很有可能会和复兴组织接上头，让咱们盯紧着点。”
　　鹏程挠挠头：“复兴组织？不是我说呀，哥，你这都盯了半年了，也没见他们有啥动静呀。这谁传过来的消息啊？他在南瞻呆着，传回来的消息是让咱们盯紧了游龙帮？靠谱吗？”
　　哥哥一眼横了过去，厉声：“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脑子里头没点数吗？这是上级下发下来的任务，执行就可以了，哪那么多废话。更何况，咱们的卧底人员每一个情报都是拿命换回来的，轮的着你在这非议。”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既然游龙帮是由咱们盯着，那就得盯紧了。千万不能出岔子。他们在居民区活动，但凡出一点事都是大事。”
　　鹏程点头：“哥，你放心吧！虽然说这事主要由你负责，但是我也会留点心。”
　　目送着鹏程转身出去，夏天赜才转回头望向窗外的霓虹缓缓地舒了口气。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对下一步动作有了个大概把握，这才放下心来。
　　有道是，明月千里寄相思。但不知这是哪位潜伏者，惟愿诸事顺遂。

　　“不是吧——”
　　清晨一声撕裂的悲鸣，穿过黎安市警察局的窗户，惊起了几只正在休息的楼燕。
　　窗里的少年仍一无所知地据理力争：“岳队，您不能这样。再说了，我不都已经反省了吗？”
　　他留着标准的寸头，穿着一身正规警服，说起话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眼睛里闪着独属于少年人的光芒。
　　“检讨我也写了，罚我也认了。”
　　“这明明早就答应好了，让我去执行的任务，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呢？”
　　“而且，您看看您给我安排的这都啥呀，这都？”
　　“人口普查？”
　　“太过分了吧？就算是不让我去，也不能让我干这个呀。”
　　对面办公桌里坐着的男人抬起眼皮：“说完了？”
　　少年一噎：“……嗯，说完了。”才怪！
　　男人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看起来，你对队里安排的任务意见很大呀。”
　　少年：“那是……”
　　岳队眼神一厉：“彭程，想好了再说！我让你在这叭叭叭说了半天了，差不多得了。你一个实习小警察，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之前是谁说的，工作不分好坏、任务不分轻重保证都能完成？怎么，都当饭吃了？”
　　少年动了动唇：“我不是……”
　　岳队冷冷地：“不是，那是什么？稍微有一点不顺你意，就在这跟我闹腾。你知道这是哪吗？这是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队长的办公室，不是你家。”
　　彭程静了一会儿：“是，队长。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岳队摆了摆手：“滚滚滚，赶紧给我滚蛋。”
　　前脚儿彭程关门出去，后脚儿岳队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小夏。
　　“喂？小夏啊。”
　　//诶，岳队，给您添麻烦了。
　　“害，没事，都是从这么大过来的。这刚跟我交完版呐。年轻人，血气方刚，挺好的，总比没激情、没干劲强。”
　　//哈，可别，那小子可不经夸。您啊，还是该打打、该骂骂，但凡给他点好脸色，那开的比谁都灿烂。
　　“嘿哟，这亲哥哥损的就是厉害哈。”
　　//不敢。
　　“彭程啊，对我给他安排的这个任务意见还是挺大的。你也是，干嘛非得让他去做这个人口普查啊？你们江源战队了不起啊，这不明摆着跟我抢人嘛。”
　　//诶哟，岳队，瞧你说的，我哪敢跟您抢人啊。就是觉得鹏程需要一点磨练，不能一直让他这么顺风顺水的过。这不就想出来这么个辙。
　　“我听你鬼扯。行了，不愿意说，算啦。可先说好，你引起来的事，你得给我把这小子的情绪平复好喽。要是等他执行完这次任务回来，气儿不顺，干什么事不好好给我干。我可跟你小子没完。”
　　//诶，得嘞，我弟弟就不劳您费心了。
　　“诶，还有，这回帮了你们这么一个大忙。等下一回，我要是管你们局长接人，他可也得给我借啊！”
　　//嘿哟，岳队，您可折煞我了。您二位这级别的沟通，我哪敢掺和呀。您啊，还是直接跟我们成局说吧。
　　“嘿，臭小子！”岳队挂了电话，坐在办公室里吹胡子瞪眼。
　　电话的另一边，夏天赜眯着眼睛地挂了电话。他仰坐在市公安局对面居民休息区外侧的围阶上，一条腿垂在地上，懒懒的等着安抚炸毛小朋友的情绪。
　　于是彭程一出警厅大门就看见自己表哥穿着自己那件五彩斑斓的外套懒洋洋地坐在对面，满脸笑意荡漾。倒不是他眼神有多好，主要是夏天赜这身衣裳跟炫彩灯似的，太阳光打在亮片上晃得人两眼发晕。
　　彭程有点牙疼：“哥，今儿早上我问你，你还没说呢。你干嘛还非得穿我这身？”
　　夏天赜笑得非常灿烂：“不好看吗？”
　　彭程退后两步还真上下打量了起来。虽说这身上衣炫彩下身运动装的搭配是非常的不搭调，但是夏天赜短发轻扬，双目含笑，少年人的气质扑面而来。到当真是，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想到这儿，彭程一屁股坐在他哥旁边决定实话实说：“是还挺不错，但是你不是一直都不太注重这些外在的东西吗？而且你干嘛非得穿我的呀？而且，我记得当时买的时候，你不是说这长的跟身上放烟花一样，好像糊了一身颜料吗？”
　　夏?大尾巴狼?天赜笑得更开心了：“给别人赔礼道歉，就得穿符合人家的审美嘛。这么穿也方便别人认。”
　　彭程一怔：“谁呀，跟我一样有品？”
　　夏天赜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彭程：“……”
　　彭程：“WC，不是吧？我？你不会是把成峰哥给咱派下来的事儿排给我了吧？哥！不是，别，不带这样的。我本来都规划好了的，等这回队里的任务结束了，就带着逐墨回四川看看的。墨宝儿都想家了。”
　　夏天赜毫无诚意地拍了拍彭程的肩膀道了声“对不住”。随后又说：“这事本来就是安排给你的，你正好可以利用人口普查的机会，顺顺当当地把这事儿给理下来。至于咱们墨宝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下星期就要去趟四川，顺便给他带回去。”
　　彭程：“……”我谢谢你！
　　看得出来自家弟弟委屈，夏天赜又半安慰半讲解：“鹏程，本来上面这次要查的事就和那条龙有关系，而你们局尤队人口普查正好又涉及到了那个陇夷区。这个借口再好不过。我去显得秃兀，你去刚好。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想把那事儿搞明白吗？这不，机会来了。”
　　彭程长出了一口气：“哥，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害得我平白无故在岳队那挨了顿训。”
　　夏天赜：就是为了让你挨顿训。看看你这几天，刚立了点小功，那尾巴翘得都要上天了。
　　彭程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那我就开始干活了，哥，你先回吧。”
　　夏天赜颔首：“嗯，去吧。别忘了早点回家吃饭。”

　　黎安古城分为五区，其中陇夷区最为靠外，仍保留着古城的本来面目。其街区错落，房屋密集，巷陌横生。最是藏人的好去处。许多黑灰色交易往往都在此地进行，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员也往往在此地聚居。
　　“阿姨，来来来，我给您搬。这水您家估摸着能用多长时间的呀？”
　　“哦，一个星期的呀——哎哎哎，这位奶奶，我来扶您，我来扶您。”
　　“您这腿脚不太灵便呀，看着呢吗？”
　　“哎，我爸呀，这腿脚也不好，前阵子在朋罗中医院找了位中医大夫瞧着呢。”
　　“你还别说，是真管用。”
　　“诶，对对对，行嘞，没问题，改天我推荐您过去。”
　　“——欸，小姑娘慢着点，这地刚墩的小心摔着。”
　　“……”
　　眼看着这不到俩小时的功夫，彭程就已经和当地居民聊得热火朝天的。刚转了一圈回来的警队队员实在忍不住了：“尤队，这大宝贝是您从哪儿弄来的呀？”
　　他旁边的男人哈哈一笑：“跟刑侦口借的。等这事完了，还得给人送回去呢。”
　　几个人跟着队长干了这么长时间了，到头一回看见和当地居民这么有亲和力的，还挺新鲜。
　　好奇完了，开始汇报正事：“队长，这几天我们通过走访倒是发现了几个不大正常的地方。但是吧，这陇夷区向来混乱且人员流动频繁，所以查起来也麻烦。”
　　尤队点了点头抬头喊了一声：“彭程，来来来，这有个事派给你。”他从队员手里接过笔记本，“这有问题的，一共是23户。其中刘家巷子有六户，这六户派给你了。”
　　彭程“唔”了一声：“行，知道了。”
　　尤队这边又安排了几个其他的队员，一抬头发现彭程还在那站着呢。心说，这是要干嘛？要债啊？
　　彭程也不说话，两手揣着兜，一股劲儿的往旁边警用摩托上瞟。什么心思昭然若是。
　　从市局到陇夷区有好一段的距离，陇夷区内部结构复杂，弯弯绕绕，少不了要走好些的路程。正好局里新添了一批警用摩托，尤队就让他们骑了几辆出来。这都是最新的兔子制造，涂料均匀，性能极佳。几乎是每一位警员的梦中情人。彭程打它们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尤队，”彭程两眼放光，“就一天！”
　　尤队嘴角抽搐。行呗，我还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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