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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信
冬雪天寒,寒风习习。
文城的冬同临城的冬不同,文城虽处北方,却已然靠近中原,临城位处北方边界,四季如冬,但却没有文城的冬日刺骨。
手里抱着紫玉暖炉,杨南嘉冻的手指尖还是微微泛红。
她站在绿嘉院外,身侧站着程长夜,身后站着茉香。
右手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毛茸茸的触感挠的她有些心烦意乱,她微微侧身,翘首看向程长夜。
“我这一生,只想无忧无虑度过。皇城并不适合我,我既然八年前来了文城,自然不会轻易想要回去。再者……”
杨南嘉顿住。
这话说的她都有些别扭,她一向自由自在,皇城拘束...但却有些想念自己的亲人。
自从娘亲过世,程宅的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弟是她这些年最亲的亲人,可是皇城还有一个家,那里有她的父亲,有她的弟弟。
杨南嘉垂眉,并未再继续说,只是叹了口气,问:“我多年未回,阿润可想进去喝一口热茶?”
程长夜展颜:“那是自然。”
时间如诗,一眨眼已然过去了两个月,杨南嘉养的红润,小脸足足圆润了一圈,乐的程老夫人每日欢愉。
她每日陪程老夫人半天,又自己看看书卷,习习字,天色越冷了,马上便是正旦,程宅的气氛逐渐变得红彤彤起来。
茉香拿着新来的书信小碎步走进来的时候,杨南嘉刚从程老夫人的屋子里回来,她懒散的躺在贵妃椅上,翻着手中新的来的医书。
她最近对医术类很感兴趣,特地让程长夜托人帮她得来了一些杜撰,虽有些无趣,但好在能学到不少东西。
“姑娘,姑娘,您的书信。”
杨南嘉抬眼看过来,顺手接了。
屋内很是暖和,烧着上好的罗炭,杨南嘉只身穿了身薄纱裙,身上盖了条不厚的红狐毯,衬的她脸颊更白皙。
三封书信,杨南嘉分别看了一眼封面。
率先打开了她熟悉的字体的那封,展开后,潇洒自如的行字映入眼帘。
“展信安,吾□□宴,不日即将归城,应在正旦前夕,若我归家,先寻汝,万般思念。另则有一讯息,待我归家,见面详聊。
姜穗岁。”
杨南嘉笑了笑,见字如面,她便能想象到姜穗岁写这封信时的神情了。
姜穗岁,是文城太守之女,文城为王朝北方大城,因地理位置极佳,是为北方最重要的城市。
而如今的文城太守的堂姊,是如今后宫之首的皇后,母仪天下。文城姜家虽为皇城姜家旁系,但却多多少少沾了皇后的光,几十年来便一直掌管着文城,也好在姜家底蕴丰厚,是个好父母官的料子,姜家在文城的口碑一向不错,姜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姜穗岁,是杨南嘉闺中密友。自从八年前来了文城,因家族原因相识,二人性格互补,喜好相同,没几日便熟络。后又一起前往桦甸书院,姜穗岁有事耽搁,杨南嘉便先回来了。
她收好书信,递给茉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茉香,帮我收好,放到书案下的抽屉里吧。”
“是,表姑娘。”
杨南嘉左手拿着落款印章为黑色的书信,右手拿着落款印章为金色的书信,她微微蹙眉,黑色的落款印章有些眼熟,但她却想不起来是谁。
她率先打开了黑色的书信,展开,严谨宏伟的字体映入眼帘,杨南嘉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异样的心绪涌上心头,她眼角微湿,眼睛瞬间变得红彤彤,像只白兔般我见犹怜。
“宴宴,我是阿父,见字如面。
一别八年,甚是想念。八年前你执意离家,得知你在程宅过得安好,我便安心。
我知你在桦甸书院呆了三年,甚是好奇你这些年的所见所得。
我身在皇城,身兼重职,无法轻易离开,阿父很想你。
如今你即将及笈,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想返回皇城,阿父必定帮你安排好一切,皇城的除夕夜你可还有印象?漫天星灯,繁花似锦。
若你想继续留在文城,阿父便替你寻觅良缘,不过,阿父还是希望你能回来,毕竟这是你的家,阿允也很想你,等你的回信。 ——阿父。”
杨南嘉抬眸,一滴圆滚滚的泪珠划落,她心下微疼,阿父的一字一句话让她略有些内疚,思绪万千。
八年前她任性离家,年纪尚小,不过十岁。
她怨阿父官职太忙,一月不过一两日能见到他,她和弟弟每日在家无人照料,身为长姐,她担起了照顾幼弟的责任。
而后家中走水,大半个府邸被烧成了渣渣,熟睡中的杨南嘉火烧眉毛了才醒来,拉着懵懂的弟弟跌跌撞撞逃跑。
因受了惊吓,杨南嘉高烧一月,是年幼的弟弟跑去邻居家找人,阿父才得知此事,请来了皇城最好的医馆,也不知是他医术好,还是杨南嘉命硬,生生捡回了一条命。
杨南嘉外祖母程老夫人得知此事,气急败坏,她一向宠爱自己的女儿,爱屋及乌,她更甚喜欢这一双孙儿孙女,她只身舟车劳顿来了皇城,势必要带走二人到文城。
程老夫人在皇城逗留了数月,直到杨南嘉病好。程老夫人一心要带孩子走,急的阿父又是焦虑又不知该如何。
最终,阿父妥协,问过杨南嘉的意思,杨南嘉是愿意跟着祖母生活的,但她却不知晓,身为男子,她不知世事的幼弟被留了下来,并且外祖母又重新安置了宅子,请了数人,确保弟弟衣食无忧,能健康长大,杨南嘉这才跟着祖母离开。
一别,八年。
杨南嘉看向那封金色书信,内心深处咯噔一下,她忙拆开信封,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书信字体玉树临风,看得出书写之人习字甚佳。她率先看向了落款,那里是空的,她微微蹙眉。
“见字如面,何时归家。”
短短八字,扎的杨南嘉心口生疼。
杨南嘉的泪水如断了线的泉水,她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吓得茉香在一旁不知所措。
“表姑娘,表姑娘!你怎么了!”
杨南嘉眼前模糊,被泪水淹没,她无声的哭着,内心彷徨,无助,自责。
她怎会丢下他一人留在皇城,那虎穴狼巢,她竟只顾着自己,跟着祖母过了如此快活的八年。
“来人啊!来人啊!快去请医师!去看看程公子在吗,请他过来!”
杨南嘉耳边一阵阵模糊,她仿佛置身火海,眼前一小小孩童迷茫的看着她,一声一声唤着她。
“阿秭,阿秭。”
她心口仿佛撕裂,呼吸都困难了,她缓缓抬起手来,试图抓住孩童。
好大的火,快跑啊...
可杨南嘉却怎么都抓不到他。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眼前一黑。
阿允,是阿秭对不起你,不该丢下你一人。
阿秭这就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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