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

　　第一章 你好
　　今天倒是晴天，黑夜中有月亮，很圆，大概农历十五六了吧，飞机上听到播报即将降落，正望着窗外的项儒低头看了一下表，他收回心绪，准备收拾下飞机了。
　　项儒刷卡进到园区，按照手机地图上标写的八号楼位置走去，一抬眼扫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手里还牵着一只金毛犬，是个女生，长发微卷，好像自来卷一样，跟某人似得，想到这他摇了摇头，抬腿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声音有点吵，于是放慢了脚步，看着那只金毛犬，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某人的脸，他想，如果七年前某人来赴约，他们到现在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家，某人说过最喜欢金毛犬，结婚以后一定要养上好几只……看着女人带着狗进了电梯，他便提着箱子乘下一趟电梯，也没注意刚才电梯停到了几层。
　　等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家，一开灯看见满屋都盖着防尘布，根本没有心思收拾，直奔卧室，但是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没有，因为这是他新买的房子，并且刚装修好不久，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J城而近乡情怯，还是因为看见屋子里的样子，那些家具都盖着布，他感到有点莫名的烦躁，于是不管立在一旁的行李箱，只是揣上了钥匙和手机就出门了。他想着去朋友那对付上一晚，明天白天再回家收拾，但是，一出门竟然遇见了……

　　吃完晚饭，尹沫带着心爱的狗狗“大象”出门散步，没走出小区门口，她发现忘带手机了，所以返回去家里。等她再一推开门竟然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他，对门的两人，站在原地，视线交汇，尹沫先是愣了一下神，然后低头牵着狗狗大象要走，谁知道大象却带着她跑向项儒，等后来他们偶尔谈起了这件事，才知道当时项儒飞机邻座的人吃了飞机餐鸡饭，所以他身上沾染了大象最喜欢吃的鸡肉的味道，大象才会朝他奔过去。
　　“大象，你干什么，回来！”尹沫赶紧拽住绳子，但是她还是被拖到了项儒面前，而项儒站在原地不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这女人竟然是尹沫，狗狗已经到了他裤腿边上，嗅着，面对尹沫的脸，在他眼前不停的放大，他心里竟有一丝久违的喜悦，条件反射的伸出双臂，稳稳接住了尹沫。尹沫低头看着大象，项儒没有说话，尹沫抬起头看向自己头上的人，开口就是嗓子哑哑的声音。
　　“对不起，我为我的狗向你道歉，先生，请你放开我。”项儒回过神立马放开尹沫，然后低头看了一眼狗狗。
　　“没关系，我也喜欢狗狗。”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尹沫费力气的拽着大象扭头回家，但是大象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频频回头，迟迟不愿进家门，后来尹沫蹲下来抱住它，连塞带拽的进屋然后关上了门。项儒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望向对门。
　　“原来，真的是她。”项儒垂下眼好似失神一般地往外走。到了朋友家，一言不发，上来就要酒喝，江南和项儒是一起在国外留学的同学兼室友，江南研究生毕业就回国了，项儒硕博连读，所以晚了他两年回国，江南是单身，家里最多的就是酒了，他也清楚项儒这个样子，一定又是有心事了，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的对饮起来……

　　大象在门口叼着绳子走来走去，它疑惑为什么不出去散步了，走了一会儿，看着蹲坐在沙发边上的尹沫，便老实的趴下来，它意识到刚才自己趴别人裤子的行为不对了，所以也不敢出声。尹沫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一个人在沙发边待了好久，可能快天亮了吧，才移回屋睡觉。
　　“叮叮叮……”闹钟响起，尹沫眼皮都没动一下的伸手按停了闹钟，然后爬起床，给大象放水喂粮，突然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她赶紧带着大象走到门口，趴到猫眼上看，原来是对门有开锁师父在开门。旁边站着的项儒，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衣服，正好项儒往她家门口看了一眼，尹沫立马用手捂住了猫眼，然后带着大象回到客厅。
　　“师傅，辛苦了，我转账给你吧。”
　　“好，谢谢。”开锁师傅走了以后，项儒出来关门，依然不受控制的往对面家门瞟了一眼，他自己都没发觉，轻笑自嘲了一下，早上回来掏了半天兜，发现钥匙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这样丢三落四的，难道是因为昨晚见到她的缘故吗？他只好找来开锁师傅，并让师傅卸了旧锁芯，安上了密码锁，顺便换了新钥匙，然后他回屋关上门就开始收拾起屋子来了。

　　十年前。
　　“沫沫，赶紧起床，开学第一天可别迟到了。”尹沫伸手按掉了床头的闹钟，懒洋洋的回应着：“知道了晴姐，我这就起来……”她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客厅，坐了下来。
　　“你这孩子坐着干嘛，赶快去刷牙洗脸，吃完饭我送你去上学。”
　　尹沫闭着眼睛道：“知道了，你让我再眯会儿。”
　　“你是不是又熬夜练功了？”
　　“哎呀我没有，我就是单纯的想歇一会。”
　　尹妈妈带着威胁的口气说道：“你再歇会，我就把你舞鞋给扔了。”
　　尹沫赶忙应承道: “好好好，晴姐别生气，我这就去。”
　　尹妈妈对着走向洗手间的尹沫道: “晴姐也是你叫的，现在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给你养成习惯了是吧。”
　　“哎呀老妈，叫你姐不是显得你年轻嘛～”
　　“赶紧给我洗漱去！”
　　“知道啦！”幸好躲开了老妈的饭铲子，噗……餐桌上，尹沫面对着对面灼热的眼光，不禁问道: “妈，你老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尹妈妈若有所思道: “我在想一件事情，你说你这小姑娘这么倔，到底随谁啊？”
　　尹沫刚咬了一口面包，含糊道: “怎么啦？”
　　尹妈妈轻笑一声道：“没怎么，你说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俩还吵架，还把老尹气回了Y国去，也真有你的啊。”
　　尹沫小声儿嘟囔着: “谁叫他不让我学舞蹈的，非让我继承他的衣钵，还要让我去国外读书。”
　　“你呀，不继承他的就来继承我的了，告诉你啊，给我好好读书考医科大学，我们舞团可看不上像你这么懒的。”
　　“妈！”
　　“叫妈也没用，赶紧吃饭！”
　　“好嘞～”

　　9月1号，高三开学第一天，尹沫和妈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进分班榜面前，二班，还不错，照她现在的成绩继续保持下去，医科大学不是问题，尹妈妈送完她上学满意的离开了。走进教室，大家都站在课桌面前，等着老师分座位，尹沫也乖乖的待着。大家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尹沫也是，只不过她是一个人，旁边的座位还空着，直到第二节课，一个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男生，顺着老师指的方向朝她走过来。
　　“你好，我叫尹沫，我喜欢挨着窗户，我坐里边了。”
　　“嗯。”男生没有多理会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坐好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书本，然后目不斜视，认真的听讲。尹沫也转头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专心听讲。
　　“铃铃铃……”
　　“你好，我叫项儒，项羽的项，儒家的儒。”
　　“喔，我姓尹，单名一个沫字，泡沫的沫。”
　　“嗯，很好听。”
　　“其实，原来叫沉默的默来着，出自于[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句话，后来我爸怕我以后会沉默不爱说话，所以改了，嘿嘿。”
　　“嗯，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哦，对不起，打扰了同学。”尹沫心里想着，不是你先找我说话的么？还没有兴趣，你高冷……结果她没注意的小声嘀咕了出来，虽然只能听清几个词，但是项儒眼神微动，轻笑了一下。
　　项儒是那种上课认真、下课的睡觉的人，所以尹沫想出去的时候都轻声细语，这样软软糯糯的表现，项儒似乎很受用，所以整个班级，项儒只对尹沫不那么冷脸，他们的名字还被同学私下开玩笑，项儒对此并不在意，只是从那之后，尹沫发现自己和别的同学聊天说过的、想要吃的小吃或者是喜欢的书籍，第二天会自己出现在她的课桌里……她问过项儒是不是他送的，但是项儒不承认也不准她问别人，那她就算他默认了吧，所以尹沫有时会把自己妈妈做的好吃的，装成便当，当回礼带给项儒，起初项儒不要，但是听说是她妈妈做的，他就收下了。
　　项儒才应该叫沉默的默，一整个学期，除了上课发言，基本上没怎么听到过项儒说话，更别提跟同学聊天了，上下学也是有专车专人接送，同学们都以为他是什么集团的富家公子，纷纷巴结他，有的女生不敢面对项儒冷冷的眼神，于是拜托尹沫送信给他，都被尹沫婉拒了，但是自己发小蓝心的信，她没法推脱，所以鼓起勇气，准备帮忙给项儒。
　　“项儒同学，这是我……”
　　“嗯？”
　　“你不要误会，这是我朋友……”
　　“哦，知道了。”项儒把信夹在书里，然后起身示意她进去，见尹沫没有动作，项儒歪头的问她：“要上课了，你不进去吗？”
　　尹沫赶紧抬脚走过去，项儒一转身，两人的腿撞到一起，尹沫不自主地向前倒去，项儒伸出手扶住她胳膊，并她把带进自己怀里，然后轻轻歪头，凑到尹沫耳边轻启朱唇：“笨蛋，喜欢我直说就好了，何必还要写信？麻烦。”然后留下愣神的尹沫在原地，走了。
　　“不是说要上课了吗，他怎么还往外走？项儒你耍我？！”神经大条的尹沫直到项儒走出教室门才回想起来，刚才他说的话，感觉到自己好像抓错了重点，坐下来以后，她感觉有点热，脑子一片空白，没有注意到项儒回来，还把一瓶矿泉水放在了课桌中间，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收回心绪。

　　“这节课就讲到这里，接下来，同学们开始上自习吧。”
　　“喝吧，降降温。”
　　“这水是给我的？谢谢，降温是什么，这才刚到六月份。”尹沫拿起水，轻轻一拧就拧开了，原来项儒在把水拿给她之前就已经拧开了。
　　“难道你的脸红不是因为天气热，是因为别的？”
　　“没有别的，就是天太热了……”尹沫不自然的赶紧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转念一想，嗯，他还挺绅士的。一旁的项儒自然捕捉到了尹沫的表情，然后主动搭话。
　　“慢点喝，又没有人跟你抢，都是你的。喔对了，明天报志愿，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我啊，应该会报J城医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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