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

　　闹市的边界，一条古旧的小巷浸在树影和光斑的网里，像是把整个头闷在只有一个针扎小口的塑料袋的幼童，能感受有空气进入，确阻挡不了窒息。巷尾，与人流相接的地方孤零零的开着一家小铺。简约又略微复古的店面前空出了一大段地方，人们好像下意识的忽视或者避开这家店，这家看起来明明没什么问题的店。
　　这家店没有牌匾，只在门口挂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哈哈木雕工作室”。
　　陈途看了看手机导航，又看看这家店，满头黑线：“……哈哈，这一定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做的伪装，高明，太高明了。”一番心理建设后，陈途有些欲哭无泪的敲响了店铺的门。幸亏他走过去的时候没有东张西望，不然看见而门旁悄悄立着的“通灵大舞台，啥事都能来”的木牌估计会更崩溃。
　　“不好意思这里是私人工作室不对外开放哈，要谈项目可以电话预约到外面聊，我这小地方不接客……”一道女声传来
　　“那个……”，陈途闻言忙道“是叶拾小姐吧。”
　　对方似是愣了一秒，随后听见一阵脚步声，门被从内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灰色长发随意的用白丝带编成辫子松松垮垮搭在脑后；白色欧式复古衬衫，黑色长裙，一支中华铅笔在指间翻转。陈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进去聊吧。”名为叶拾的少女先开了口。
　　“哦哦好！”陈途忽的反应过来，跟了进去。
　　店内是统一的中世纪复古装修，简约典雅。叶拾拉了把很高的椅子坐在桌旁，眼神示意陈途在对面坐下。
　　叶拾开口：“傅叔让你来的？有什么事直说吧。”
　　陈途：“叶小姐料事如神呐！就是傅大师让我来的……”
　　陈途一点都不做作地摆了一个夸张的大拇指，对面的叶拾则是一脸疑惑地推了推细框眼镜，深绿色的眸子略微一眯。
　　指定是傅老头那个一夸就上天的彩虹屁收纳带师给人家留下了弱智印象，连带着她也被当成弱智了。叶拾这样想着，无视陈途「你怎么不笑是我夸的方式有问题吗」的眼神，把手上一直在转的铅笔放下，道：“直接说吧。”
　　陈途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的，我的父母前两天突然疯了。”
　　“疯了啊，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攻击倾向、神志失常、间接昏迷什么的。”
　　陈途：“差不多都有。他们半夜突然吵了起来，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老两口吵了多少年了。但这次似乎吵得格外厉害，动静越弄越大，邻居不放心就去看了下，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就看见我父母扭打在一起。”
　　“再然后他们就联系我了 ，我回去看的时候他们正在我们镇上医院里躺着。身上满是淤青和血痕。”陈途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儿，对上叶拾认真的眼神：“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身体查不出任何问题。但他们就是醒不过来。我简直要疯了，觉得是镇上医院不行，带他们来城里医院……”
　　叶拾起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递给陈途：“医院查不出来是你亲自见证的既定事实，现在你正在和我说话，没必要想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我顶多负责救你父母，不负责分享你的伤感心情。”
　　陈途一怔：“抱歉。我们继续。”
　　「……」
　　“所以你当时遇到一个自称通灵师并表示能救你父母的人，那个人也确实让你父母恢复了正常，但昨天他们又开始发疯了？”叶拾挑眉。这是哪个大家子弟出来玩帮忙没帮完就拍屁股走人啊，有没有职业道德？还要别人来帮忙擦屁股。
　　陈途：“嗯。我父母刚醒她就被一个大叔叫走了，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走之前那个叫走她的大叔说我父母没有完全恢复，如果再出事就来这里找您。”
　　叶拾扶额。傅老头确实前段时间就开始给她揽活儿，但之前来的都是什么「我给女朋友养的花为什么一直不发芽啊」「家里小狗小鸡天天打架怎么办」之类的离奇事件，正经案子还是第一次。
　　可恶啊，我还想再摸几年鱼的。
　　「陆金镇」
　　叶拾跟着陈途走进了陈途的老家陆金镇：陈家夫妇最开始出事的地方。一元钱治不了就回家躺着，索性没瞎折腾，这算是叶拾对陈途为数不多的认同。叶拾还是那身优雅知性的穿搭，唯一的区别是松散的辫子扎成了高马尾。
　　乡村的傍晚总是静谧的，叶拾讨厌所有的声音。陌生人的交谈，伞面上旖旎的雨滴，窗外小贩的叫卖……“真讨厌啊。”她常这样想着，把自己锁进工作室的阁楼。“要是都死了就好了。”第一次听叶拾说这话的傅衡义还以为她关傻了，略带笑意地开口：“为什么？太久不出门关疯了还是上次找你合作的公司甲方提出什么离谱要求，怨气这么大。不会是嫌我烦吧。”
　　傅衡义托腮：“我是你现在的法定监护人，来看看你有问题吗？你不喜欢我少来就是了。果然……孩子大了开始嫌弃我了……当年我收养你的时候——”傅恒义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手帕，试图擦去他不存在的泪水。
　　“他们好吵”
　　“全都死了就安静了。”
　　叶拾当时确实希望所有人都去死，但事后想想简直是小题大做。工作室隔音效果不错，不开窗户的话也算安静。叶拾自己也渐渐能够屏蔽除了人声的
　　外界杂音。
　　陆金镇很吵。
　　怪异的昆虫噪音和人们的吆喝都很吵。
　　但叶拾难得发自内心的不觉得烦躁，反倒多了几分宁静。与一片死寂的工作室不同的、带着生气的静。
　　叶拾伸出手，看艳粉色的云从指间流向天边。侧脸被柔和的光晕染红，飘扬的灰色发丝透着金，有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她目光出神，脸颊的那一颗痣叶变得模糊起来。
　　“……挺好看的。”
　　又走了一阵，陈途回头：“到了。”
　　经典乡村小平房的木门吱呀吱呀被推开，眼前的盛景使得叶拾眉头一皱。
　　两个老人被麻绳结结实实捆在椅子上昏睡。
　　叶拾：“……”
　　“……？”
　　“？！”
　　陈途目光游历，小声解释：“我怕他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要比较放心。你放心，我是出门的以后绑的，找到你之后马上回来他们不会受到很大伤害……”
　　先前站在陈途斜后方的叶拾没有回应我，略微顿了一下一个跨步上前，撩了一下被吹乱的马尾。
　　“把门带上。”
　　“差不多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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