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剪月光

　　Chapter 2

　　周六。
　　黄佳楠回家陪陈玉吃了顿午饭。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陈玉把黄佳楠叫回家吃饭，只不过是觉着母女俩太久没见了。
　　黄佳楠这人一直都不太热情，对亲人朋友亦是如此。家里还有个爹的时候受管教，知道要讨喜。现在管她的人不在了，性子倒是越发冷漠散漫了，走得近的人看着倒也不觉别扭，好像这人本就该是这样的。
　　陈家人在这方面向来不会多想，只觉得孩子的性子随心就好，人生在世，不求别的，平安幸福就足够了。当初看孩子费劲讨喜的样子，虽然心疼，但终归是黄海陈玉夫妇自家的孩子，也不好说教什么，只怕说多了会影响夫妻感情。现在枷锁没了，见着黄佳楠能够开心随意做自己，也是宽慰的。
　　“楠楠，快来，吃饭了。”
　　春姨是陈玉雇的做饭阿姨。刚结婚那时候陈玉也试过自己下厨，不过后来发现自己在这方面还是缺少了些天赋的，便托家里找了个靠谱的阿姨。但说是阿姨，其实也就比陈玉大了个几岁，平常也都是被陈玉称做春姐的。
　　黄佳楠放下电视遥控器，起身去厨房帮忙端菜。
　　“你就别动了，小心把手弄脏了。赶紧去坐着，我给你盛了汤，你喜欢的淮山排骨。”春姨端着汤出来，见黄佳楠听话回到餐桌旁乖乖坐着，笑意更深了。“听你妈说你今天回来吃饭，早备好你喜欢的菜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黄佳楠接过碗，浅浅地笑。
　　“谢谢春姨。”
　　陈玉那边还在打电话，和朋友约着下午一起打牌。堪堪走到餐桌旁，才将电话挂了。
　　一餐饭毕，谁也没说话。
　　陈玉性子本就坦率，有想说要说的话，便直接地说，没有要说的话便不开口，也不觉尴尬。黄佳楠向来少言，吃饭更是如此，谨从“食不言”这仨字。
　　饭后黄佳楠去院子里转了转，仔细看过陈玉养了多年的花草，发现长得越发茂盛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总担心陈玉会因为离婚的事难过消愁，现下检查过生长甚好的花草，也明白陈玉还是有心做别事寻开心的。
　　回到客厅，黄佳楠闲着无事，拿起沙发上随意丢着的遥控器，把频道一个个调换。一双好看的眼睛倒是盯着电视的，只不过一点神韵没有，思绪已然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陈玉化完妆换好衣服下来，就看见黄佳楠这副模样。看了会儿，转身去了厨房切水果。
　　待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便见黄佳楠还瘫软在沙发做神游状，像是心里有事。陈玉把盘子推至黄佳楠面前，问道：“怎么了？心里装了事。”
　　黄佳楠回过神，眼神懵懂。
　　反应过来，只说是有些累了。
　　陈玉见她不想说，也不再多问，叫她上楼去休息。
　　窝在沙发里的女孩只摇摇头，继续盯着电视里一个个变换的频道。
　　没多久，陈玉的牌友们来了，一进屋就热闹得很。说太久没来了，今天要狠狠赢陈玉一笔。又开始互相夸赞对方的妆容打扮，屋里全是女人们的笑声。
　　黄佳楠觉得吵。
　　站起身，准备悄悄拎包走人。
　　　一旁的女人们个个都是眼尖的，立马发现了那道身影，故作震惊。
　　“哦哟小黄回来了呀。”
　　“又变漂亮了，在学校里有没有交男朋友呀？”
　　“你就别操心了。小黄这么漂亮，生得又这般乖巧，在学校肯定很多男孩子追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聊起年轻女孩的事，总是比当事人更热情。
　　黄佳楠只觉得烦躁。
　　走至众人面前笑着一一打了招呼，说了好些客套话，对面却还不放人走，又开始问些别的八卦。
　　“行了行了。楠楠，你学校那边有点急吧？刚才吃饭还打电话过来催你，赶紧去吧。”陈玉见女儿脸上的笑意越发沉了，出来打圆场。
　　黄佳楠这才得以脱身。
　　面上还是笑着的，一转身走出大门，眼底的冷漠便又浮了上来，笑意更是早就寻不见了。
　　其实倒也没什么事，更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刚才陈玉说的都是能够让她顺利离场的假话。
　　她不过是不想待在吵吵嚷嚷问东问西的环境里。
　　走出小区顺着街边慢慢走，冷风吹在脸上，才意识到已经快要冬天了。
　　下午时分，街上的人并不多，黄佳楠突然觉得冷清。想了想刚才家里那般闹腾，又嫌吵，她为自己的矛盾笑出了声。
　　说爱热闹吧，她又很反感别人凑自己的热闹，况且她的确喜欢独处，一个人待着。但要说爱冷清的话，她也确实是很喜欢热闹的人群，热闹的街市。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这些都是别人的热闹，与她无关，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片冰凉。
　　黄佳楠冻得抖了抖，抬起头往天上看，原来是下雨了。
　　在原地站了站，她把卫衣帽子戴上，保持着手插衣兜里的姿势，继续慢慢往前走。
　　她一直都很喜欢淋雨，觉得雨能让人清醒，想明白很多事情。
　　但马上她就后悔了。
　　黄佳楠钻进旁边一家店，透过玻璃门往外看，雨大得像是要把地板砸出大窟窿。在心里为自己喜欢淋雨的爱好后加了个小括号，里边写道：只限毛毛细雨。
　　她转身往里走，发现是一家书店，特别宽敞。人不多，很安静。只偶尔有些细碎的翻页声。
　　黄佳楠静静地往里走。她没有想要看的书，对这家店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一直站在收银处未免太尴尬，不如走进最里面，找个墙角，窝着睡一觉。
　　穿过一排排的书架，她瞥见有一本书的书名是《咖啡恋上茶》，封面像是仿的铅笔实画，真切得紧。
　　走到一扇木质大门前，黄佳楠看了看一旁的指示牌。
　　门后是琴房和咖啡厅。
　　　黄佳楠轻轻推开木门。
　　进到里面，入眼的是一间小小的咖啡厅，奇怪的是，没有服务员，也没有客人，连正常营业的照明都不存在，只有门边的一盏黄灯发着莹莹微光。她走上前用手指蹭了蹭桌面，意外地干净。
　　顺势坐下，黄佳楠双手叠和趴在桌子上，头一低，就这样枕着衣服绵柔的料子，阂了眼。
　　将眠之际，她隐隐约约听见有琴声。
　　原来里面有人啊。她后知后觉，却也懒得挪动。
　　不知道里头的人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搭配着窗外的雨声，听起来让人觉得有执念，容易陷进回忆里。
　　一曲终了，黄佳楠越来越迷糊，她仿佛又看到黄海拎着行李的身影，想到她为了得到黄海的认可一遍又一遍地学习如何讨喜，带着恶意揣测他在外头生的那个儿子和情妇一定十分恶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越来越麻木，就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中途有人从房里走出来，瞥见沙发上睡着的女孩，灰色卫衣包裹住小小的一团，只见着从帽子下钻出来的几缕头发，和从口袋里掉在地上的手机。他站在原地顿了顿，向那抹灰走去。
　　黄佳楠醒来时，周围静得只能听见巨大的轰鸣。不知为什么，她一个人待着，耳里总会有浑厚的嗡嗡声。想要掏出手机看看几点了，一摸口袋，却发现手机不翼而飞了。
　　忙低头找，可惜屋里一片昏暗，她只能用手在地上乱摸。终于在身后摸到了手机。
　　拿起来点亮屏幕，才发现手机屏幕上被贴上了一张猫形的便利贴，上面写着：
　　小心点。
　　黄佳楠把它撕下来揉成一团放进口袋里，起身推开木门，走出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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