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

　　02

　　改装摩托车载人的后果就是我俩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蹲在交警队的办公室大厅里手写检讨书。路过的每一个交警都要回头打量我们几眼，我抱着怀里的纸笔慢慢地往角落里挪去。

　　真的是太丢脸了，我上一次进警察局还是小学捡到十块钱上交给警察叔叔，当时那个警察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接过钱就继续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在确定得不到表扬后，红着眼眶离开了。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相信那些大人编出来的儿歌和童话故事，林鸢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嘲笑了我好一阵子。

　　不过林鸢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如果说样样都能称得上优秀的林鸢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她稀巴烂的语文成绩绝对要上榜，并且还能高居榜首，甩第二名五条街的那种。

　　我歪身凑过去敲了敲她膝上的检讨书，半个小时她才写了不到一百字，其中警察叔叔四个字出镜频率极高，就算不是男主至少也能拿个男二的出场费。
　　她看见我靠近，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些讨好的笑:“帮我写写吧？”

　　办公室里人很多，烟草混合着没吃完的泡面的味道萦绕在空中，偶尔路过的几个警察后背被汗水打湿，不算好闻的味道但意外的有种安全感。
　　我睇了她一眼，没什么要帮忙的意思。
　　但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柔和，林鸢一整个朝我扑过来，躯体的温度砸在我的皮肤上，让我整个人都懵住了。

　　“帮我写写吧。”
　　林鸢其实很会撒娇的。
　　她一双鹿眼又大又亮，鼻尖翘翘的在我手臂上拱来拱去，柔嫩的嘴唇时不时擦过我的手背。
　　“你不帮我写，我们俩就得在警局呆一晚上了。”

　　说不清是因为这句威胁还是什么，我从她腿上抽过那张纸，停都不停地接着她的瞎话往下继续写。
　　林鸢不知道找谁帮忙将那杯咖啡加热了一下，递到我手心里时，滚烫的温度让我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林鸢，你高考语文要完蛋。”

　　写完检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警局办公室大厅里只有三两个坐在电脑前值班的警察，在看电视剧的那个女警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嘴角挂着很淡的笑。
　　“市里一直禁止非机动车辆载人，”她给我们递了一颗糖，把那两份字迹一样的检讨书压到了文件最下方，“尤其是改装车，很容易出事的。你们还是学生，出了事家长们会很担心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林鸢答应得很积极，认错态度相当认真。

　　在警局里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一点温度，一出门就被风给吹散了。
　　林鸢有些费力地推着摩托车往前走，路过一家711便利店时，突然把车往树下一停，一拍手说要请我吃关东煮。

　　“车就放这里？”
　　林鸢弯腰扣好车轮锁:“反正是不能再载着你回去了，不如先放这里停着，我明天中午再来开回家。”
　　我跟着她走进便利店:“不怕丢吗？”
　　林鸢顺手抓起一瓶热牛奶:“不会，这车扎眼，没人敢偷。”

　　店员正在追剧，听声音像是现下很火的一部古代仙侠剧，男主正撕心裂肺地吼着，说自己有多爱女主。
　　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把装关东煮的纸盒递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夹喜欢的。

　　林鸢把从保温箱里拿出来的热牛奶放进我手里，从锅里夹出仅剩的一块白萝卜:“你去找个位置坐着吧，我夹好了过来。”
　　靠窗的位置上有盏小夜灯，散发着暖意。
　　我攥着手机回头看林鸢，她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店员搭着腔，或许在聊那部热播剧的剧情。

　　林鸢总是这样。
　　开朗活泼，又不带攻击性，所有人都喜欢她。

　　“来了来了！”林鸢吸着气把关东煮放到桌子上，“我抢到了最后两个魔芋结，鸟你快尝尝。”
　　我捏起一支签子，有些无奈:“你能不能别总叫我鸟，听起来真的很像在耍流氓。”
　　林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顶了我一句:“哦，就许你暗恋对象叫你小鸟啊，这称呼还是我从小叫到大的呢？我就要叫。”

　　说起来，我俩还为这个称呼打过架。
　　我跟林鸢认识是在幼儿园时期，她跟着父母搬家来B市，成为了我的邻居，转进了我正在读的大班。
　　林鸢是从小就长得好看的类型，小时候脸小显得眼睛尤其大，水灵灵的一双盯着人看的时候能把人瞧化。
　　她指着我问我妈妈:“她叫什么名字。”

　　妈妈蹲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扎在耳朵后的小马尾:“许鸽，白色的鸽子。”
　　林鸢是懂怎么气人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是鸟。”
　　那时一贯怕生的我不知道从哪里生起的勇气，从母亲身后站了出来，反驳:“是鸽子！”

　　“鸽子就是鸟！”林鸢手插在腰上，“鸟鸟鸟！”
　　我是喜欢鸽子的，嘴上说不过，只能伸手去抓林鸢，揪着她的小马尾往旁边一拉，她不防备被我甩得一个屁墩坐到了地上。
　　“是鸽子！”
　　我冲着她吼。

　　等来的是林鸢震天的哭声。
　　爱美小姑娘的发卡被我拽坏了，怎么也别不回头发上，母亲只能把我最喜欢的鸽子发卡送给了林鸢。
　　林鸢被下班的父母接回家时，我躲在母亲身后，哭得脸都肿了。

　　“想什么呢！”林鸢伸手挥了挥，“关东煮都要凉了。”
　　我笑笑:“想你小时候被我拽头发拽哭了。”
　　这算是林鸢的黑历史了，提一次她就要尴尬一次。

　　果不其然，林鸢脸又板了起来:“我那是第一次见面有点紧张，不然就你还想弄哭我？”
　　林鸢说的倒是实话，跟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没见她再哭过，甚至她父母离婚那天，林鸢也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少忆苦思甜了，”林鸢把她碗底浸满了汤汁的白萝卜丢进了我的碗里，“吃完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跑操，睡晚了起不来。”

　　我看着那块白萝卜有些发愣。
　　林鸢是最喜欢吃白萝卜的。
　　“白萝卜，你不吃啊？”
　　她撑着下巴看向我:“最后一块，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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