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仙君捅死的第十年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老板端了茶和茶点来都没人在意，他放下后不由来到窗边，问斜斜倚着窗台的重亦，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茶，笑问:“公子对我们的茶是不喜欢吗？”
　　重亦微微地抬头看着老板，淡冷冷道:“不喜欢。”
　　似乎是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老板有些愣住，接着忙道:“那我立刻重新为您泡一壶，您喜欢什么茶？”
　　“不用了，你泡不出我喜欢的。”重亦说完便转眸朝屋中正聚在一起的人群看去。
　　老板虽然不悦，但毕竟是生意人，这些刁难是常见的，尤其是眼前这位，虽然长相好，但眉眼表情都透着冷漠厌离，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禁生畏。
　　“那公子慢坐。”老板识相地退了下去。
　　徐自凡滔滔不绝地讲着，着重讲了自己当年的“英勇伟迹”。直到王老爷不好意思地问:“那后来这半妖怎么会在云泸大开杀戒的？”
　　徐自凡这才将话扯近，“二十年前，百家在大战中大获全胜，重皿被百家与界阁联手所除，妖族见大势已去便向百家求和，百家便提出要求，一，将妖族殿下送到百家关押十年；二，妖族不得再踏出万罗妖域一步，如有发现，当即斩杀。”
　　有人感叹，“怪不得这么多年都如此太平，然后呢？”
　　徐自凡接着道:“这妖孽在云泸关押时，竟然出手伤人，且妖性难驯，戾气太重，百家商议对他进行惩戒，他不仅丝毫不改，还愈加残虐，先后杀了唐家宋家弟子，而后便在水云间大开杀戒，当时百家正聚集云泸，与之大战一天一夜，最后此妖死于界阁阁主胥尘仙君之手。”
　　王老爷眼睛放光道:“界阁，就是那个传说中神仙住的地方吗？”
　　说到界阁，徐自凡也是满眼憧憬，“谁也不知道界阁在什么地方，只有百家遇到危难时，界阁阁主才会出现。”
　　“道长你见过界阁的仙君吗？”
　　徐自凡感叹道:“当年我就在云泸远远见到一眼仙姿，当真是出尘绝世，圣洁高贵，仙君极少露面，这二十年也就是只在十年前出现过一次，如果不是那个妖孽作乱，我也未必能见到。”
　　“真的啊！”众人一派羡慕之色。
　　王老爷还是好奇，“这人跟妖生的孩子到底是算人还是妖呢？”
　　徐自凡嫌恶道:“自然是妖孽，不人不妖的东西。就算长着一副人样，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杂种，是天地不容的怪物。”
　　不少人附和，“没错，他能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个怪物。”
　　徐自凡喝了杯茶道:“好了，不说他了，都死了十年了，说了晦气。我倒是有件事跟你们透露一下。”
　　“什么啊？”
　　徐自凡得意低笑道:“这是只有修道之人才知道的秘密，当年跟妖族大战时，胥尘仙君让百家修建了五座万妖祠，由几大世家看守二十年，现在时间就快到了，仙君很可能再次出现。我这次，也是准备出发去天枢城的，如果有幸能再见仙君一面，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众人羡慕道:“我们也想见见仙君长什么样的，可惜我们只是普通人。”
　　徐自凡更加得意，“那当然的，仙君岂是人人能见的。”
　　窗边的重亦起身道:“结账。”
　　冰冷的声音似乎有穿透力一样，明明不是很大，但却让店中所有人都听见。本来只是一句寻常话，但是在这样全员听讲述的氛围下，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徐自凡确实一下就注意到了重亦，朝这边看了过来。
　　老板走过去，看着没喝的茶，叫出茶水原价，“公子，一共十七个铜板。”
　　重亦从衣袖中拿出两个朱红的果子递过去，“我没有钱，这个够吗？”
　　老板瞪直了眼睛看着那漂亮非常的果子，“客官，我这里是茶馆，不是果店！”
　　重亦捏着果子转动，故意让所有人都能看清，“这个你不要？”
　　“谁要这玩意。”老板彻底怒了，“看你也是个讲究人，怎么还想赖账啊？”
　　徐自凡猛地站起，跌撞着推开凳子跑过来，“这位公子的茶钱我来付。”说着就掏出钱递给老板。
　　老板虽然疑惑，见钱已经收到了，也不再说什么。
　　重亦看了眼徐自凡，谢字都没说，就径直朝门外走去。
　　徐自凡忙转身去拿自己的佩剑，在桌上丢下一把钱道:“好了，今天老道也跟你们说了很多，时间不早了，我也要继续赶路了。”说着就立刻追重亦而去。
　　有人道:“刚才那人谁啊，徐道长帮他付钱，他竟然连个谢都没有，好没礼数。”
　　王老爷道:“啧啧，这德行……”
　　徐自凡出了茶馆，没想到重亦走得挺快，他几乎就只看到了个背影，连忙便追上去。
　　重亦知道徐自凡在追他，他故意不紧不慢地走着，将人往城外引。

　　徐自凡追的原因全是为了重亦手里的朱果。寻常人不识货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修道的却很清楚，那是能提升体能的夜桑果，被道上人称小赤丹。
　　虽然比不上真正炼制的丹药，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品，价格已经高至五百银叶一个。
　　当然，重亦是不知道它这么值钱的，这只是他在山上随便摘的野果，只是听白境说过，修道之人对这类灵果几乎都是求而不得。果然，他一拿出来，徐自凡就被他引了过来。
　　重亦一路将人引到城西，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徐自凡追得满头大汗，他实在想不明白那看上去病秧秧的重亦，怎么能走的那么快。他都想干脆算了，不要那夜桑果了。
　　就在徐自凡准备转身离开时，他突然看见前面的重亦慢了下来，他忙追上去，抬手准备搭肩。
　　忽然，重亦转过身看着他，夜色下，一张清瘦的脸透着煞人的白，让他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重亦冷冷地看着他，徐自凡被看得有些悚然，忙说自己的来意，“公子，刚才我帮你付了茶钱，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合适吗？”
　　重亦还是看着他，他缩缩鼻子道:“那点小钱对我也不算什么，不过我看你拿给老板的那两个朱果不错。反正也是你打算用来付账的，现在我帮你付了，你把那果子给我吧怎么样？”
　　徐自凡心想，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朱果，竟然不识货到用它去抵茶钱，幸亏今天被他遇到了，否则往后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重亦掏出朱果，天黑了，果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红光，徐自凡看得眼睛都要直了，不管是转卖还是自己用，那都是赚大了。
　　“你想要这两个夜桑果？”重亦冷声淡道。
　　“是啊。”刚说完徐自凡就察觉了不对，“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重亦捏着朱果轻转，“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否则也不会用它引你跟过来。”
　　徐自凡脸色微变，“你故意引我过来的？为什么？我跟你素不相识吧。”
　　重亦扬唇冷笑，“刚才你讲我的事时，不是很了解吗？”
　　徐自凡莫名其妙，“你的事，你谁啊，我什么时候说你的事了？我在茶馆里说的明明是重亦那个妖孽的事……”
　　“我就是那个妖孽！”
　　徐自凡愣直了眼睛。
　　“我就是重亦！”重亦冷声道。
　　徐自凡惊恐地看着他，眼睛几乎瞪掉。他大叫着:“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什么，重亦早就死了十年了，你怎么可能是他。”
　　重亦轻轻扭动脖子，“当然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死。”
　　徐自凡尖叫着退开两步，“不可能，胥尘仙君当年亲手把你杀了的，我们都看见的。”
　　重亦冷笑，“因为有人把我救活了。”他朝徐自凡走近，“还记得你们百家当年是怎么对我的吗？”
　　徐自凡满脸恐惧，一步步后退，“我……我只是个小喽啰，当年那些事……它也不是我做的啊。”
　　重亦阴声道:“谁不知道，章家和水家沆瀣一气，当年也是你们三家一心想要逼死我。你刚才在茶馆说的话，我听的一清二楚。”
　　徐自凡吓得立刻跪地，“重……重亦殿下，我刚才是嘴贱，我嘴吃了屎才会说那些话，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以后绝不会再说了。”
　　重亦抬脚直接踩在徐自凡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对方就被他踩得下巴磕在地上，吓得直叫，“啊……重亦殿下，求求您不要杀我，是我嘴贱，我不是有意冒犯您，我以后绝不会了，求求您了……”
　　“我曾说过，血屠百家，你以为，你能活。”
　　徐自凡急叫，“当年针对您的是几大世家的家主，我们这些小弟子根本做不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您应该找他们的，还有胥尘仙君，当初是他杀你的。”
　　重亦冷冷俯视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徐自凡，“你刚才说，胥尘近期会出现，他什么时候出现？”
　　徐自凡哭喊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是百家都在说万妖祠的期限将满，仙君肯定会出现的，但是他什么时候出现，我这样的小喽啰又怎么会知道啊。”
　　“那要怎么才能知道？”重亦脚碾地更重。
　　徐自凡疼得大叫，“啊啊……疼……我是真的不知道……仙君要出现……六大世家是最先知道的……这里离天枢城不远……”
　　“天枢……”重亦思量着。
　　徐自凡还在哀求，“重亦殿下，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一定不会把见过您的事说出去，绝对不会的，求求您了，就饶过我吧……”
　　重亦似在想什么，松开了脚，徐自凡连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谢谢殿下饶命……谢谢饶命……”接着就转身就跑。
　　徐自凡眦着血嘴咬着牙狂奔，他要马上去通知最近的仙家，立刻围剿这个妖孽，让他彻底不得好死。
　　重亦冷冷看着仓皇逃窜地徐自凡，指尖一弹，一缕蓝焰从指间朝人飞去。
　　蓝焰落到徐自凡衣服上，瞬间点燃，徐自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火焰，当年焚烧了半个水云间的就是这个火。
　　“不要……”徐自凡张嘴想要大喊，才说了两个字，火已经包裹了他全身，吞噬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只是片刻，地上便只剩了一片闪着蓝晶的细灰，其余再没一点痕迹。
　　从徐自凡说出妖孽两字的时候，重亦就没打算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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