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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幕幕
莫轻羽跟在邱少寒的身后,走进了富丽堂皇的行宫。宫门的守卫看到那面生少年的穷酸模样嫌弃地吸了吸鼻子,但碍于他是跟着少将军进来的,守卫也没有多加阻拦。就这样,轻羽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将军走进了西边的芝兰殿,走过了外院、内院,直到正房门前,一个老仆役悄没声地走过来,一脸关切地请示道:“将军今天半日没在府内,现在可是要进些汤水?”说罢,那管家模样的老头用余光撇了撇跟在后头的小孩,那眼神像是在说皇家内院,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少寒捏了捏眉头:“是有些乏了,我便安置了罢”,又道:“薛管事,你安排这小子住下,以后他就在我书房伺候。”
老头知趣地退下,领着轻羽来到了下人们住的一排倒座房。老头叹了一口气,开始交代他:“你以后就住这里,奴仆们的房间没有空置的,你先就与侍卫住一处。记得每日卯时在前院点人,点到训话之后你去书房伺候笔墨,以后机灵着点,温泉行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待的地方。”
轻羽心里一一记下要点:“多谢总管大人提点,我一定小心伺候。”正说着他脑袋上就被老头拍了一下,“以后大人面前要称奴,我看你这莽撞模样,几条小名都不够赔的。”轻羽连忙对着老头远去的身影说:“是是是,奴记下了,总管大人慢走。”
等那老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轻羽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放下,他拍拍胸口,并没有直接走进住所,而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起了呆。天色黑的像墨一般,月亮躲在云层后面不出来,只有一两只蝉不知疲倦地嗡嗡叫嚷,歌唱着生命只绽放一次的绚烂。他就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陷入了沉思。他总是这样,喜欢痴痴傻傻地发呆。不是他矫揉造作,而是因为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太杂,如果不花时间理清些头绪,他怕是会发疯。
轻羽可以肯定,自己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从婴孩时起,她便拥有前世的全部记忆,她的上辈子生在21世纪的现代中国,在公元2000年踏着世纪交叠的旋律出生,却在20岁的花季因为一场车祸意外而亡。她摇着头笑了笑,前世的自己就像此刻树上聒噪的知了一样,只拥有过短暂一瞬的生命。她是含着悔恨离世的,她悔恨自己没有来得及在最美的年纪谈一场恋爱;悔恨只是自私地接受着父母的关爱,却不曾多尽些孝心;悔恨未曾多看这个世界一眼,未曾珍惜过日常生活中的美好。
或许是因为她的这份留恋,她得到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只不过这次,她降生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奇怪的朝代——辛朝。这里的百姓说的仍是中文,生活习俗也与中国古代无甚差别,只是朝代和历史发生了改变,辛朝是在她前世的历史中从未听说的朝代。从人民的生产生活状况来看,社会生产力与中国的唐宋时期相当,她应该是在封建王朝,只是因为此城地处偏僻,百姓无知愚昧,关于这里更多的历史,她也无从得知。
她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幼童,刚睁开眼的时候就被装进篮子里遗弃到街边,从小沿街乞讨,吃百家饭长大,若不是她脑中还留存着些前世的生活常识,她早就饿死冻死、魂归西天了。没错,她这一世仍然是个女娃娃,如今已长到12岁。
可是在重男轻女的封建时期,女生有什么用处呢?尤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无人收留,没有活计可做,她又不愿意将自己发卖为奴为婢。现代生活中学到的专业知识太超前了,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加上古代对女子要求的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她一概不会,只得做个小乞丐,偶尔在农忙的时候帮人家割麦子可以挣到几个钱。流落街头的女孩子容易被流氓地痞欺负,被人贩子拐到窑子里,还会因为坏了自己的名声,嫁都嫁不出去,下场相当凄惨。
还好她如今年龄还小,身体没发育全,穿上男孩的衣服,梳男孩的发式,再学学街边那些男孩子粗犷的举止,可不是活脱脱一个傻小子模样!以这男子身份在街边混日子倒是十分方便,她也因此结交了一帮年纪相仿的狐朋狗友。这么多年装男人装习惯了,她早就不把自己当做需要怜香惜玉的女子,俨然成了一个皮糙肉厚的浑小子。
天晓得她这十二年之中是怎么挣扎着活下来的。她住过别人家里的柴房、牛圈,住过破庙,甚至带着铺盖卷儿,露宿街头;在小吃摊旁边捡别人吃剩的饼子果腹,拿着破碗伸手向过路人要钱,受尽了冷眼。她体会到上辈子想都没想过的苦痛,原来人饿极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力气、眼冒金星,会晕倒在地;原来冬天没有棉衣的时候,手脚都没有知觉,上下牙齿真的会夸张地打颤;原来生病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照料,孤苦无依、濒临死亡边缘的时候,会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好在她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乐观和盲目自信,总能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挺过那些最艰难的时刻。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这一世死的时候仍留下无尽的悔恨。她受尽欺侮,尝尽苦头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她知道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可是,可是为什么今天在那个陌生人面前,她如此轻易便哭了呢?为什么她这十年来苦苦坚持所想要争取的独立和自由,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动摇了呢?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有了信任他人、依赖他人的想法,却是对着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吗?她摇摇头,像是想要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依赖他人的感觉和不自由的感觉。这只是一份工作罢了,一个月之后,她就会和那位将军分道扬镳了,他那种上位者人不是她能高攀的,她这样告诉自己。想到这里,莫轻羽心里轻松起来,拿着新工作服走进了自己的住处。
这天晚上,她伴着知了的叫声入眠,很久没有睡过舒适的床了,她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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