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克牌(短篇故事合集)

　　五月十七日 星期二 阴转小雨

　　我和方块吵架了。

　　今天外出闲逛，遇到了一只小白猫。

　　它的毛发柔顺又闪亮，左眼如朗朗夜空，右眼似皎皎明月，一双鸳鸯眼引得我移不开眼。

　　小猫很擅长察言观色，看到我目不转睛盯着它看，就立刻跑到我面前甜甜地喵喵叫，并试图用身体磨蹭我的脚踝。

　　撒娇小猫最好命。我没有抵挡住诱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个猫罐头。

　　它把头埋进罐头狼吞虎咽，看来是饿了很久。

　　吃完后，它就一直跟着我。我朝着它比划，试图让它明白我身上已经没有钱再买罐头了。

　　大概是语言不通，沟通失败。它用那双鸳鸯眼亮晶晶地望着我，发出软糯的喵呜声。

　　唔……这一声叫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有些束手无策。

　　明明是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小猫，为什么会在外面流浪呢？要是我把它带回家的话……方块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可是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平时总是很好说话的方块这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你不喜欢猫吗？”如果是因为不喜欢的话我也只好放弃了。
　　“不是，我对动物没有明确的喜爱厌恶之情。”方块平静地回答。
　　“那……是对猫毛过敏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块摇了摇头。

　　既不是讨厌也不是过敏……

　　“啊。”我想到了什么，试图证明自己不会给方块添麻烦，“是觉得养起来麻烦吗？我会负责照顾……”
　　“三叶。”方块打断了我，“你只有七天生命。”
　　我顿住，张了张嘴，一时失了声。

　　是啊，我最多只有七天生命，算上今天，也只有六天可以照顾它。当我离开时，谁又来照顾它呢，下个周期的我未必愿意。

　　我没有资格说要照顾它。

　　“我知道了，我去把小猫送回去。”我抱着猫低头往门外走。

　　“三叶。”方块突然叫住我。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等了许久，等到我以为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听，才听见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很轻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了。

　　……

　　我轻轻将小猫放到单元门对面的草坪，它用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我，好奇地歪着脑袋，以为我要带它玩耍。

　　我不舍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一直陪你。”

　　小猫似乎是觉察到什么，可还没等抓住我的裤脚，我已经关上了单元门，仰靠在门的内侧。

　　“如果不能给予长久的陪伴，就不要轻易闯入他人的世界。”出门前方块说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徘徊。

　　我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

　　方块说的没错，给了对方希望又离开，那不是怜悯，是残忍。

　　我快速跑上楼梯，把小猫奋力挠门的声音远远抛在身后，直到爬了三层楼才恍然想起自己住在十一层。

　　我们一下午都默契地没有和对方说话。

　　晚上，我沏了一壶正山小种，准备端进方块的书房跟TA道个歉。

　　书房的门半合，我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也没有应声。奇怪，这个时间方块一般都会在书房。

　　我推开门。

　　屋里没有点灯。方块就坐在书桌旁，落地窗的帘子敞开，外界的灯火落在室内，有光影在方块身上流转，像一卷正在播放的老旧录像带。

　　方块低垂着眼帘，注视着右手指尖拈着的球形挂坠。

　　我直觉那是对TA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即使在昏暗的屋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那份珍重却如此清晰地传递给了我。

　　察觉到我的到来，方块的目光转向我。突然抬起的长睫暴露了眼底的脆弱迷茫，我一时有些失神。

　　似乎在很久以前，我也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

　　“你怎么来了？”还是方块先打破了沉默。

　　“哦，我来给你送茶。”我回过神，把茶端了过去。

　　“谢谢，放在那边就好。”方块的语气温柔如常，仿佛对白天的事没有丝毫芥蒂。

　　“嗯……白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怄气的。”我低着头，有点不自在地盯着自己的拖鞋尖看。

　　“……”方块沉默了几秒，竟也道了歉，“不怪你，我白天不该说那样的话。”

　　头顶被轻轻抚摸了几下，我抬头，看见方块满眼柔和，一直在赌气的可能只有我。

　　写到这里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如果我没看错，方块当时看我的眼神，除了柔和，好像还带着隐隐绰绰的悲伤。

　　我们只是冷战了一下午，我也来主动示好了，TA为什么会悲伤呢？

　　我想不太明白。

　　外面下着雨，不知道那只小猫有没有躲雨的地方，会不会冷。

　　我果然还是好想带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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