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

　　凌晨五点钟，学校南墙上传来异动。
　　一个黑影从墙头跳下来，惊险降落。
　　“安全！兄弟们，快点儿下来！”先锋大将程浩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搓手。

　　墙外的人得到信号，陆陆续续从外面翻了进来，咚咚的落地声，间隔整齐，只到最后一个，一阵手脚不协调的杂乱声后，笨重地砸在地上。
　　“胖迪，你怎么这么笨啊！每次都是你摔！”

　　杨俊笛抓了抓摔疼的屁股，刚爬起来，蓦地看到一个人，不由得哆嗦起来，“她.......”
　　“见鬼啦！快点儿起来，等会儿被发现了就完了！”
　　“放心吧浩哥，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啥，班主任灭绝回家生孩子去了，你看看咱们化学老师那个娇弱的样子，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对，单老师就是小白兔周芷若.........”
　　“不吹，单老师真跟周芷若一样好看哎！”

　　啊——

　　几人一转身就发现了已经恭候多时的单敏。
　　夜雾还没有散去，她裹着一件黑色大衣，孑然独立，对着几人露出了柔弱善意的笑容，美丽文雅，像极了黑化前的周芷若。

　　单敏来学校教书的时间不长，还在实习期，但受年级主任特别器重，现在代理着高一八班班主任的职务。
　　有关八班学生带头翻墙去网吧打游戏过夜的事情，主任要求单敏一个月内解决。

　　程浩觉得委屈，“单老师，又不是只有我出去了，您为什么只揪着我不放？”
　　因为擒贼先擒王，要整顿班风，当然要拿他这个领头的开刀。这是单敏内心的盘算。
　　她眉眼淡然，打开食盒，“过来吃！”

　　食堂的菜色不怎么样，打饭大妈喂他们这群生长期的饿狼跟喂猪似的，杂七杂八的菜胡乱翻炒在一起，再用塑料桶和不锈钢大盆装着，毫不计较观感。
　　单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只透明的塑料盒，小米粥、两个水煮蛋，白面馒头，还有一碟辣椒炒肉，分开装着，摆在一起，显得精致诱人。

　　程浩吞了吞口水，保留最后的倔强，“谢谢单老师，我不饿！”
　　“随你！”单敏拉过椅子坐下。

　　“单老师，你受伤啦？”程浩看到她额上的红肿。
　　单敏翻开教案，温柔又严肃，“我要准备下午的课，你要么吃饭，要么闭嘴！”

　　办公室里没有暖气，她怀抱着一只大号的透明热水瓶暖手，认真写着授课内容。
　　白茫茫的热气氤氲，她侧颜白皙清透。
　　_______

　　接到报警电话后，谢知正带人火速赶到城西紫薇山公园，在一株半枯的大榕树下发现了受害者。
　　女孩穿着高中校服，双手搭在胸前，远远看上去很平静。
　　凌晨一点，四下黢黑，凑近了才发现尸体腹部以下已被严重破坏，血肉模糊，凶手很可能对女孩实施了性侵，为了避免警方查证，极其残忍地毁尸灭迹。

　　几天前，有人报案，十六岁女高中生张雪静失踪。照片对比过后，初步确认，失踪者已经遇害。

　　“正哥，快来看，尸体左脚也被砍掉了........”
　　左脚？谢知正紧绷着的神经又是一震。

　　一个月前，东区工业园发现一具女尸，死者是织袜厂的女工人，叫林静，十九岁。
　　凶手将其杀害后，砍去其左脚，又用汽油焚尸。被发现时，尸体毁损严重，警方采集不到凶手留下的指纹、毛发或者□□，线索寥寥，案子一直悬着。

　　“受害者张雪静，十六岁，一中高二三班的学生，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头部有明显的钝器击打的伤痕，初判为致命伤，其他情况要等唐鉴州他们的尸检报告出来才知道......”
　　两桩案件，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很可能是一个人。

　　“要说这两名受害者的共同特征，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生前照片，都很漂亮........”
　　“凶手是有恋足癖吧，这么丧心病狂！”
　　众人心情沉重地分析着案情。

　　谢知正眉头锁着，神思沉沉，邵博叫他，他说：“去档案室调关连山的卷宗，就在1号柜的7-8位置。”
　　“关连山？”
　　变态杀人狂关连山，曾经在夏城一带制造连环杀人案。落网后，他在被押送法庭审判的路上，又逃脱了。
　　潜逃之前，他还杀了一名警察。从那以后，关连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二十年前的案子了，队员都很年轻，只是听说过。
　　邵博知道内情，立马去调档案。

　　局里人手不够，每个人都担任了多个职位，小到要处理单敏报案的那种治安管理事件，大到这种命案，都是几个人在忙。
　　会议氛围沉重，持续到早上天亮。
　　散会后，谢知正放下案卷材料，仰靠在椅子上，想眯一会，手机响了。

　　“张阿姨说在大厅里捡到这只手套，应该是莹莹的吧！”邵博手里拿着一只粉色手套，问他。
　　局里只有蔡莹莹一个年轻女孩，这样的粉色物件应该是她的。
　　谢知正说不知道，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精神精神，之后骑摩托车赶到了学校。

　　一楼最左边的办公室，程浩果然在，谢知正过去就是一脚，“你小子又闯祸！”
　　程浩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哭着脸，“正哥，怎么是你来啊？”

　　“大冷天的，路这么滑，你让你奶奶怎么过来！哟，你吃得还挺好，你——”
　　抬手又要打，“这位家长——”

　　单敏叫住了他，秉公办事，“请坐下说话！”

　　“不好意思，老师，这小子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管不住他，他就.......”
　　谢知正摘了手套，想来跟老师握手，等他看清老师的脸以及她额上的伤，愣了一下，“是你！”

　　风水轮流转，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
　　单敏红唇抿着，看着他，似笑非笑，嘿嘿，在学校，管教学生，老师上手也是有一定权力的。

　　谢知正眼睛里有红血丝，眼圈黑黑的，像是一夜未睡，原本的帅气俊脸沧桑了几分。
　　单敏好心拉过椅子，请他坐，谢知正道谢，只是将胳膊叠放在椅背上，稍微塌腰站着，“他奶奶来不了，交给我了，我现在是这小子家长，不知道单老师怎么发落？”

　　还能怎么发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想连他一起修理。
　　谢知正居高临下，看到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得意，“谈不上发落，就是作为他的老师，有义务让他知错就改。不过，他已经反省了一个早上了，认错态度也可以。我打算让他回去上课，但三天之内，得写一份检讨书和保证书给我。这位家长，你觉得我这样做，还满意吗？”

　　女人的心思有多小，他算是见识到了。她哪是要发落程浩，根本是要他来认同她的做法，以消解她昨晚受的气。
　　谢知正玩味一笑，成全她的小性子，“单老师处罚很公平，浩子，过来，跟单老师说你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昨天威胁人的时候气场全开，今天装得随和好说话的样子。

　　这两人似乎认识。听李奶奶说，正哥新交的女朋友是三中的老师，程浩心想，不会就是单老师吧？

　　“麻烦家长在这里签个字作保。”单敏随手扯出一张纸，说话间就写好了，递给谢知正。

　　学生程浩保证在三天之内写好检讨书和保证书，交给单老师。担保人：
　　这是她随手添加的新鲜流程，有点儿无理取闹，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但他得配合，因为这里是她的地盘，她说了算。
　　谢知正笑笑，什么也没说，捞过笔，签了，十分听话。

　　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只粉色手套，带着白色毛毛球。
　　“单老师满意了吗？”
　　不满意他也可以交一份检讨书，因为他喜欢她这个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太可爱了，想捏一下！
　　还有，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单敏没想到他这么配合，收了字条，点头说：“很满意！”
　　我的地盘我做主，裁定规则果然比去别人地盘要求别人遵守规则爽快多了。

　　上课铃声响起，校园变得安静了，几只小鸟落在树杈枝上叽叽喳喳。
　　单敏从办公室出来，她还是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大衣，头发温温婉婉地挽在后面，扣子没扣上，露出里面浅蓝色毛衣长裙，白色蕾丝边裙边垂至膝下，再配上一双流苏小皮靴，身段靓丽，妥妥的时尚丽人。

　　阳光稀薄，光影从她白皙光洁的面额上掠过，柔和美好。眼角余光瞥见他，脚步顿住，眸色清明地看向他。

　　是很好看！谢知正半眯着眼睛，毫不避讳地多看了几眼。
　　见了她，他的审美被提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谢警官，还有什么指教吗？”她主动过来，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笑若浮光。

　　“指教不敢！”
　　安全帽拿起来，又放下，谢知正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最近夏城不太平，提醒单老师多注意个人安全。凡事论个对错重要，但也要量力而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一个电话叫来俩，首先得保护自己，免得被人报复。”

　　昨晚去接她的那个男人应该不是她对象，看得出来，两人还没有进入恋爱期。单身女性的确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她还很漂亮。
　　单敏笑意缓慢僵住，这是在教训我？

　　谢知正戴好帽子，长腿跨坐上车，出发前又回头看她，“更何况，你一个电话也没叫来俩，是吧!”薄唇一勾，回她笑意。

　　一想到女老师最后吃瘪的表情，谢知正忍不住想笑。
　　她挺像一个人。一中的那个女学霸也叫什么敏，她去北京读书工作了，差不多十年过去了，他没有再见过她，也记不住她姓什么。

　　“正哥，早——”
　　蔡莹莹在收拾桌子，女孩子家爱干净，每天都要收拾一遍。
　　“这不是我的手套啊，博哥，博哥人呢？什么人的手套都往我这里拿.......”

　　“给我吧！”
　　蔡莹莹把手套往垃圾桶里扔的时候，却被谢知正拽走，塞进了口袋里。

　　“嗯？”蔡莹莹很快就想到他新交了女朋友，气恼道：“一把年纪了，还用这么粉色的东西，真没品位，哼！祝你们早点儿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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