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玉枷

　　第二章
　　次日一早，阳光如期照过山间的白色雾岚，泻在竹屋的门窗上。
　　啪啪的声音不轻不重得落在门上，柳子虚只当又是哪一只顽皮的林鸟来啄他的门，便翻了个身，继续蒙了头睡觉。隔了一会儿，又有那啪啪之声传来，柳子虚睡得迷迷糊糊又被吵醒，当即一甩手把竹枕往门上一摔。
　　终于安静了。一把扯过旁边堆着的衣服，拢一拢，一头栽上去继续睡。昨晚上回来后又喝了好几壶，谁想现在头痛得都快要裂开来了。忍不住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似乎看见一张脸，模糊不清，左半边脸还附着一只振翅的玉蝶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下午了。柳子虚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好半天才做出了反应，“唉，又没的午饭吃了。”忽的想起师娘那一手绝妙的厨艺，口水大涌之余又不禁懊恼。都是自己贪睡，现在只得等着吃晚饭了。这么想着便匆匆起身，洗漱换衣，方才推了门要出去。
　　刚一开门便看到了一个人背着身子坐在房檐下，倚靠在当做支柱的竹竿柱子上。柳子虚屏了气息，轻飘飘地绕到那人身前。时值秋日，那人戴了顶软绒帽，长长短短的绒线耷拉下来垂在耳边。帽子下是一圈额环，雕了些细琐的花纹，在暗暗的金色上跃出了一串串醒目的黑色。柳子虚上下打量了两下，突然就疑惑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从装束上来看，是男的无疑。虽然衣服上绣纹多了一些，但终究还是男子的式样。可，这张脸却精致的有些过分了。他下意识的捏捏自己的脸，根本和自己不是一个类型的啊。他就这么细细的瞅着，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张女人的脸。正奇怪着，那人却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清亮的眼神，在眼睑开阖的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里，柳子虚没来由地惊了一下，便见那眸子里的神采一点点聚拢着，最后定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柳子虚刚要讲什么，那人突然脸一红，立刻站了起来，把手里攥着的一样东西递了过来。原来是一封信。柳八破感奇怪地拆了信，大师兄的字迹跃然入眼。
　　“柳八，你现在看到的这孩子叫聿汩，是师父在山下捡回来的孤儿~~师父说你那儿地方大，也没其他人住，所以以后聿汩就住你那儿了~~记得好生照顾人家，晚上带他到师父这儿来拜一下~”
　　顿觉眼前一黑，柳子虚在心里哀叫了一声，“你~~早上就来了？”聿汩不说话，只低着头，又向下点得更低了些。“那，早上惊吓到你了？”“没有~~”支支吾吾的一声，极为含糊，怎么可能没被吓到，聿汩颇为心悸地回想了一下早上那如惊雷般的声响，暗自庆幸那门够结实，他砸过来的东西没有直接破了门直接飞到自己头上。
　　柳子虚却在暗地里细细的辨别着，他的声线有些沉，但还是有些稚嫩。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人，他还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今年多大了？”“二十三。”“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吗？”多讲了几句话，柳子虚心里的愧疚稍稍消了些，说话时也回复了平常的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感觉。聿汩先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却就是不说话。柳子虚有点奇怪，也不再细问，“你见过师娘了？”
　　聿汩摇摇头，还是一言不发。
　　“那，现在和我一起去师父那里吧？”
　　于是这次变为了点头。知识那缄默不语的人就是不肯应答一声。他微微有些泄气，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拍拍他刚抵着自己胸口的头，“走吧，到我背上来。”
　　“啊？”惊慌的一声，伴着顿时红透的脸。柳子虚眼神一虚，露出了迷倒众生的俊朗笑颜，“我背你吧，不然你怎么下山？”
　　“我？可以自己走的。”说罢头一转，也不等柳子虚答应便飞快地跑到山道上了，以兔子一样的奔跑速度埋了头往下冲。柳子虚愣了几秒，“搞什么~我又没说背你从山道下去。”眼看聿汩的身影就要消失了，忙不迭地纵身飞跃过去。“算了，今日就陪你走一次山道吧。”认命似的追上去，落到聿汩身边时那说给自己听的话便一字不漏地被聿汩听了进去。脸上微微一讷，“你平时下山不走山道么？”
　　“走山道？”柳子虚笑一笑，“如果这么点山头高度就要我改走山道，那我这轻功也未免学得太对不起师父了。”晚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他的笑容比阳光更要温暖明亮。聿汩心中微微一滞，偏过了头，不敢再看他微露调皮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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