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第一章2010年
　　一
　　林阿喜，一个非常普通的风景园林专业毕业生，刚好赶到2010年西部地区大力开疆拓土的时代，所以很有幸，被招入了凤凰地产的四川区域管培。其实是有点怯懦的，因为凤凰地产是全国最大的房开，区域也达到了六十多个，甚至海外也有，也不知道是自己怎样的运气，想着不想出远门，就想留在成都的时候，刚好就遇到在四川成立区域公司，想培养当地人才，就被招募了，来报道的那天，算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群陌生的前辈面前，然后说：大家好，我叫林阿喜，大家叫我阿喜就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来，小林。”部门经理也是一个非常年轻小伙，叫陈畅，龙城地产管培，龙城地产之前在重庆发展特别好，在业界也非常有名气，凤凰地产进入川渝时找上猎头，挖了龙城地产的重庆区域总裁江涛过来担任新成立的四川区域总裁，那么作为江涛得意的子弟门生的陈畅，自然也跟着过来，二十八岁的年纪坐上了四川区域设计管理部部门负责人的岗位。当然，面对部门里都是比自己大很多有经验的各专业设计师，他也是怯懦的，但他的怯懦不可以和林阿喜一样，他必须装作经验老到的样子，虽然这让部门其他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他也必须沉着冷静地应付着这个部门其他员工，无疑林阿喜的到来，对他来说是值得庆幸的，终于有一个真正可以拿捏的，才毕业的姑娘可以树立一下自己部门经理这个形象，他必须抓住这样的机会，让部门其他人看看谁才是这个部门老大。
　　他拉过林阿喜，然后说“小林呢，才毕业，没有经验，部门里结构的老杨，安装的老贺，都是工作很多年的老大哥，晓辉呢，虽然毕业没几年，但他可是清华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啊，另外精装的廖姐在凤凰地产也很多年了，廖姐麻烦多带带小林，都是女生，以后就把小林交给你。好了，大家开始工作，十点我们开个部门会。”他看看表，然后转身给阿喜说“小林，待会做好笔记。现在暂时资料员没到岗，以后会议记录你来记录一下。我还有，新都一个项目刚好图审完了，待会你问问老杨西南院的地址，你去取一下”
　　林阿喜对于一个年轻小伙叫自己“小林”其实有点抵触，其实陈畅并没有长自己几岁，并且刚来就安排自己做一堆杂事，挺反感，可谁让自己初来乍到，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低头。“好的，陈总”。陈畅听到一个小姑娘毕恭毕敬叫自己陈总，一下子优越感油然而生，他非常满意刚刚最后的点拨，算是告诉部门其他人，我是有权力安排你们每个人干嘛的。
　　林阿喜找了一个廖萍萍旁边在座位坐了过去。
　　“阿喜，以后叫我廖姐姐就好了”廖萍萍把板凳拉开“这个陈畅一来就让一个小姑娘去搬图纸，搞什么，真的是，晓辉，待会你有空没，咱们帮忙一起去搬一下，那一堆图纸多重啊，项目部都没催那么急，真的是，晓辉开车没，待会开你的车去拿。”廖萍萍是一个大姐姐的性格，也会想到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也是被安排做这些和专业无关事情非常反感，就带入了林阿喜的感受，部门的老杨老贺她是喊不动的，所以能够叫上的，也只能是小自己几岁的27岁的张晓辉。
　　“廖姐，我这跟的项目明天就要上专家会了，cc又没说要多久搬，要不等会儿我明天过了专家会去搬，或者我打个电话让项目工程部的找个车今天去拿也行”张晓辉对于莫名其妙被安排去拿非自己项目的图纸，也是抵触的。加上他之前大学毕业其实就在西南院工作，好不容易跳槽到了地产公司，这一回去碰到老同事，作为有点轻微社恐的性格，他实在不想一一被人询问，加入地产感受啊，工资多少啊之类的问题。
　　“啊，廖姐姐，晓辉哥不用这么麻烦，我待会问问王工，然后打个电话给项目工程部的，自己去拿就好了。”林阿喜诚惶诚恐地连忙找了台阶跟张晓辉下台，并同时望向张晓辉方向，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大男孩，显得是如此冷漠而不近人情。林阿喜只是普通二本毕业，对于清华，复旦这种业内第一梯队的同龄人，总觉得高高在上不可靠近，虽然以学校来定义一个人的性格是非常武断的，可张晓辉的形象又特别像勾勒的那种清华毕业生高高在上的轻蔑众人的形象，所以不得不想，哎这部门的人除了廖姐以外，感觉都不太好靠近一样。
　　二
　　部门会议之前，陈畅突然被江涛叫到了办公室。
　　“集团打算给我们区域再安排一个管培，需要你亲自带”江涛开门见山地说“知道为什么安排一个管培不是人力找你，而是我亲自给你说这个事情吗？”
　　“因为……是涛总的亲戚？”陈畅小心翼翼揣摩，他是江涛的得意门生，也算是招募过来帮江涛坐稳江山的左膀右臂，自然关上门说话的时候有口无遮拦。
　　“看你真的在想什么呢？”江涛有点无语“陆巧，清华2010届研究生，以全校排名第一成绩，本来是打算去留学的，是集团研发中心黄总亲自挖到集团的高才生。这刚从集团实习完毕，被安排到我们区域落一线。我要你亲自带。陆巧可不是张晓辉那种书呆子，她在清华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本科时连续当了两届的学生会主席，在校期间主导的几个地标性建筑大赛，也拿了不少奖，是一个非常有功利性的知道上进的年轻人，你想被中心黄总亲自挖过来的，又来咱们区域目的是什么？”
　　陈畅听后，呆在座位上不说话，因为他知道江涛的意思是什么。
　　“陈畅啊，你也只有28岁，我知道28岁坐上这个位置是非常艰难的，有年纪比你大的前辈，也有很多优秀的后辈不断涌出……但我还是让你坐上这个位置，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所有资源，项目部摆你一道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挡一道，可是你看，来了半年了，你必须要做一点成绩出来了，否则不是被前面的人吃掉，就是被后面的人赶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的，涛总。我在安排了。这个月我初步把属地化的户型方案给营销那边碰好。现在呢咱们团队就我和张晓辉是建筑的，这不又来一个，这样也挺好，强排和属地化户型其实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有两个项目在报规，一个在建项目跟进，这个人手本身就不够，来了也好，又是集团的，以后咱们去集团设计院催图也算有个熟人了嘛……”陈畅像是自我安慰一样自言自语，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在动荡的地产，如果稍有差池，就会被干掉，他其实每天如履薄冰，面对项目的诉求，投诉，规划局的退图改图就不给过，还要被领导这样pua的施压，晚上要靠褪黑素才可以睡着，这些他不知道去哪里诉说，他是部门经理，一个28岁，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在这个位置上的年轻人。

　　十点的部门会议。
　　“新都项目，老杨虽然你不是建筑专业，但经验老到，做为这个项目的PM，你还是跟紧一点，减少项目投诉，现在图审结束了，你跟着问一下集团那边什么时候安排设计师过来交个底，工作做在前面。南充项目明天要上专家会了，晓辉你跟紧一点，势必明天通过，过了立马安排把这部分施工图发给项目，我不管过图审没有，运营天天催，我希望这个月没有一个红灯的节点。另外遂宁项目，南充项目规划方案是我在跟主席签字的事情，我这个月落实了晓辉后期就交给你来跟，抓紧报规，不要我来提醒示范区早点和营销定好。廖姐，南充售楼部样板房图纸，你催一下集团什么时候拿得出来，节点是这个月十五号，我希望不再是我提醒你……还有，小林，你学景观的，新都项目示范区马上要进场了，施工图的到现在都没出完，南充的示范区方案你自己跟一下，不懂就问廖姐，把集团景观院的对接人搞熟，那个对接人出名难搞，但你务必要这个月催你的对接人把图纸拿出来！……”陈畅像是在江涛那里得到的憋屈一股脑发泄一下，不等大家汇报各自项目情况，噼里啪啦就开始强势地把所有项目的节点都摆上桌面，不容反驳。
　　本来埋头在记录的林阿喜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被艾特了，什么新都，什么南充，什么遂宁 ，对自己来说只是个地名，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图纸，还是自己从来没看过的，连长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要赶鸭子上架，施工图方案……她连集团的架构都没搞清楚，原来比起记录会议纪要，更让她惶恐的是，她还来得及去参加管培的培训，就要在这个月搞这么多东西出来……
　　“廖姐姐……”会议结束，林阿喜只好泪眼汪汪望着这个部门唯一的女生。其实林阿喜就是一个佛性性格，高考选志愿她本来想报野生动物保护，天天和大熊猫打交道多好啊，无奈被爸爸彻夜研究，觉得分数可以上景观这个和地产沾边的专业，要知道，进地产，在那个年代，可是无数年轻人以及家长的目标，所以强制性的被改了专业的林阿喜来到大学毕业，面对一个在设计院实习过来的师姐过来问她一句：你是愿意在设计院加通宵，还是当甲方爸爸在办公室喝咖啡？“而毅然决然地报了凤凰地产管培申请。当然，这个设计院的师姐没有去过甲方，她显然对甲方的工作也是充满误解，也无可厚非，我们总是以为自己经历的一切是最惨的，却不知道别人的苦难，这个世界的悲喜并不相通。
　　没事，阿喜廖萍萍安慰到“虽然我不懂景观，不过之前呢确实景观都是我在催图，知道对接人的习性，嗯，我觉得这个事吧，你来就去催人家东西是有点不礼貌的，这样我跟陈畅说，安排你去一趟集团，一来是认识一下对接人，二来你这边应该也需要参加集团管培培训，索性就去集团呆一段时间，现场这边施工的也是子公司，也跟大爷似的，你刚毕业也不懂，先把向上关系屡清楚，向下部分咱们慢慢来……”廖萍萍毫无保留地给林阿喜指出一条路，廖萍萍虽然是个精装专业，但凭她的情商也是深得部门其他人和副总裁申总的赏识，只可惜精装专业，景观专业在整个地产的设计系统来说，太微不足道了，要想爬到部门负责人的位置几乎不可能的，但在非官方的眼中，大家早就把廖萍萍视为部门二把手，专门就是为填陈畅挖的坑而存在一样。
　　“啊……去集团啊……”虽然早就听说了凤凰地产高周转的江湖传闻，但也没想到这也太快了，刚来报道不到两小时，就从部门资料员到图纸搬运工，然后这会儿又成了公关了……集团在遥远的广东，阿喜从小就在成都长大，还没怎么出过远门，这刚来第一天就要派驻到一千多公里以外，那种不安全感突然占据了她的全身。集团那么大，人那么陌生，又听说那个对接人性格跟流川枫似的，和区域设管发的微信从来不超过十个字……作为性格佛系，一心只想抱大熊猫过一生的林阿喜，瞬间就emo了。
　　“小林，廖姐跟我说了，我觉得她安排得有道理，你明天就买好机票，不知道怎么申请可以去行政那边问问，然后去了联系这个叫陆巧的人，她马上就要派驻我们部门了，也算自己人，不懂就让她带带你去认识人”陈畅其实自己也没想明白怎么去让林阿喜快速介入工作，无意他工作也非常是依赖廖萍萍的，马上就帮他出了他觉得好的主意，陆巧背景再厉害，也算他的下属，他想通过林阿喜去安排一下陆巧，也算是没来之前立下他才是部门负责人的人设，顺便看看陆巧会不会听从安排。
　　陆巧，这个名字让林阿喜一下子内心跳跃起来“陆巧是不是清华建筑院那个陆巧，2010届的？”
　　“怎么认识么？”
　　“啊，她是我高中的学姐呢，成都七中风云人物，我之前的邻居”林阿喜说起陆巧顿时眉飞色舞，陆巧之前就是作为邻家姐姐一直非常的照顾自己，就连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巧巧还特意劝过阿喜，放弃野生动物保护这种莫名其妙的专业，投入房地产的怀抱，她立志要在中国的城市里留下自己设计的作品，“阿喜，你想想，当你走到城市的街头的时候，你告诉别人这栋大厦是你设计的，并且它可以矗立在这里七十年，无论你是不是苍老了，它都在那里，刻着你的名字……”阿喜被巧巧这一段话感染了，虽然她的分数没有办法够得着这种荣耀，但选择景观专业，也好歹可以在几十年里看到通过自己努力而立在院子里那些有生命的各类乔木生长的力量……
　　“那就太好了，小林，是这个人，你可以先和她取得联系，你去那边也算有人照应了。”陈畅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拿捏好林阿喜，陆巧这个人再怎么厉害，也算间接可以拿下的人。
　　林阿喜满心欢喜地拿到图审图，记录好了会议纪要，订好机票，准备明天飞广东。之前那种惶恐不安，直到她听到陆巧的名字都瞬间消失。
　　三
　　广东白云机场候车大厅，两个女孩子的拥抱。
　　“巧巧，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多想你的……“林阿喜像个欢喜的小女孩子一下子跳到了陆巧怀里撒娇起来。
　　陆巧有点不自在，她努力回想这个在家乡认识的小女孩。她十七岁就考上了清华，二十岁大学毕业，考研那年父母搬离成都，举家搬到北京，等于是二十岁后她和成都再无联系，没想到还不到三年自己又被集团调回了成都，并且人没过去，就先送了一个幼时的邻居过来，这个何等神奇的事情，本来她一心想出国深造的，她觉得中国的设计规范太多条条框框，设计院也沦为了甲方的画图机器，面对机械的复制建筑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也没想到玩票似的去参加凤凰集团管培面试就被研发中心黄总看上，这种赏识有种她不可以拒绝的力量，她知道只要她点头，她迟早是这个集团的高层管理者，没有人抗拒这样的诱惑，所以她加入了凤凰地产，只是没想到，为什么当年她并未放在眼里的林阿喜，也进入了凤凰地产，还和自己成了同事……顿时她那种天生优越感，被泼了冷水，所以面对这个热情的拥抱才会不自在。
　　嘿，林……阿喜”陆巧还是挤出笑容伸出手去，林阿喜愣在那里，她以为陆巧会跟自己一样，刚毕业面对人生地不熟的职场，遇到她会有不自觉的亲切感，可是巧巧却陌生的伸手要和自己握手，而不是回应拥抱，有点尴尬，但自己立马又打起精神，乐观地想：巧巧可能只是很久没见有点生分了，没关系的，这一点都不可以克服的话，还要面对集团更多的陌生人，特别是冷冰冰的对接人都不知道怎么自处了，所以加油，不可以丧气！
　　“巧巧，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阿喜吧！”阿喜连忙拉过巧巧的手说“就像高中的时候，还请以后多指教，特别是我这个很懒，你懂的”阿喜调皮地吐吐舌头，巧巧突然就回想到高中时候她的样子，绷紧的神经不自觉也笑了，哎，自己要强什么劲儿了，自己好歹是集团管培，林阿喜区域自己的管培，她和自己是没有竞争的可能性的，就是一个比自己小一点的刚出职场的孩子而已，而自己不同：她已经在集团待了一年，集团的高管都知道有个这样的姑娘，高傲而优秀，是黄总钦定的人，去区域只是下一线锻炼，还安排的是自己家乡去锻炼，对巧巧来说四川区域就是聚集了天时地利的一个区域公司，并且马上就会提拔回来做高管的，她的前途的光明的，不输任何一个未来领袖（是指博士毕业的管培）。
　　“阿喜，集团是一个特别多领导的地方，你在路上看到和你一起在711排队买早点的人说不定就是哪个区域的高管，甚至是区域总来轮岗的”巧巧开着车对旁边的林阿喜说。
　　“哇哦……我刚区域报道，除了面试见过涛总都没再见过呢，没想到集团遍地都是区域总！”林阿喜睁大眼睛像是刘姥姥进了繁花似锦的大观园。
　　巧巧看到林阿喜没有见识似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笑着说：“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毕竟区域总也就那几十号人，嗯，但项目总还蛮多的，还有些集团高管，可比是区域总跟高的位置，对了主席也每天都会在主席楼出现，每天在那里签总平，你看那些动不动就上百亿的项目，在主席那里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打叉叉圈圈罢了……”巧巧也眉飞色舞地讲着：“不过你也不要紧张，这次你来也不是来签总平的……说起来我们部门的陈总，什么样啊，我还没去报道，他就安排我去找主席办签什么遂宁，南充项目的总规……”
　　“哎，还真是他的作风……”林阿喜顿感无语，这个陈畅，安排工作总是那么莫名其妙，怎么安排一个才工作一年的管培对接主席办呢，明明这些事都是他作为部门负责人应该亲自飞过来赔笑求签字的。
　　“不过无所谓啦，主席办我熟…”陆巧轻蔑地笑着，“只是这两个项目的总规还有好多问题，几个户型的排布一看就是主席不喜欢的，我已经安排建筑院那边再改一下拿去报……”林阿喜突然就开启了像小时候一样的崇拜模式，“对，没有巧巧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巧巧最厉害了”听到林啊喜的赞扬，陆巧刚才失去的优越感，瞬间又建立完整了。
　　巧巧熟练地把车开到了集团“阿喜，看到了吗，远处那个绿色植物爬满的大楼就是集团大楼”阿喜透过车窗望去，凤凰集团的logo赫然地立在这个雄伟而又奇特的建筑上面，这个大楼被许多藤蔓爬满，垂吊下来“阿喜，你来这里是对的，集团是非常注重生态环境的，你从办公大楼的植物就看得出来，这些植物长大以后，楼板还专门请研发中心结构那边加固处理过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植物更好的生长……”林阿喜惊叹着不可思议，车一路开车，路过一个个的楼和道路，巧巧告诉阿喜，这些都是集团内部，整个集团的有自己的医院街道办还有警局，都是以集团名字命名的，多么神奇，一个地产的集团就等于一个小城市一般。
　　巧巧协助阿喜把行顾搬到了自己的宿舍，“阿喜，以后来集团就住这里，黄总说了，我去四川区域，这个房间都给我留着，我住这里一年了，习惯了，如果以后回集团去住区域轮岗宿舍，也挺不自在的，所以……以后无论我在不在，你都可以过来住，喏，这个是钥匙，你拿好，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景观中心。”
　　阿喜接过钥匙，惊叹着，“巧巧，你可真厉害，一个宿舍被你收拾得像外面的高级公寓一样！”
　　这个还得感谢黄总啦，其实我按理应该分配两人间的，但我性格吧，确实挺怕别打扰，所以破例个了我这个未来领袖的待遇……这个只是你可以来哦，区域其他人你可别说，我可不想把我这里当成区域的集体宿舍……“
　　放心好啦，我嘴巴可严了阿喜笑道“巧巧，去之前赶紧给我讲讲景观中心的事情，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呀？”
　　看着阿喜像自己的小粉丝一样的表情，巧巧忍不住笑了“别着急，你刚来慢慢适应，景观中心啊是独立在研发系统以外的中心，主要是施工板块也要景观中心管，嗯，你知道管到工程了，有些利益关系，不方便在集团内部了，毕竟集团是上市公司要交财表的……啊，我说这些你可能不懂，哎，总之就是，景观中心是独立的存在，那边的领导我其实也不太熟，靠你自己摸索了，不过我知道是景观中心的老大也是集团董事，主席非常信任他，虽然可能你也接触不到冯董这个级别……没事，你那个对接人……也就是他们运营部的一个小副经理，不要紧张，没什么的，你长得那么好看，说几句好听的，他还不是屁颠屁颠地把图纸就给你弄出来了，这些区域啊，特别喜欢招你这样的好看的小姑娘，嘴巴甜一点就把集团搞定了……”
　　林阿喜听巧巧这么说，有点不高兴了“巧巧，怎么被你说的靠美色就把工作搞定的，我还是想在这里多学习一下，就像你之前高中的时候告诉我的，你想在很多从城市留下你设计的建筑，我也想留下这些花花草草，看到一颗颗乔木长大，生根……”
　　陆巧听林阿喜说到自己年幼时候的理想，顿时有一点惭愧，确实的，自己加入凤凰地产一年有点轻飘了，面对儿时的玩伴也有点端这架势太高，韬光养晦的道理其实她的懂得，在学校也是非常懂得吃苦的……她连忙说道“哎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的阿喜长大了，变漂亮了，嘴又这么甜，那几套图纸分分钟就拿到了，不成问题，不用太担心”。
　　四
　　虽然巧巧说得轻巧，但当阿喜站在景观中心门口，她还是本能地社恐起来，不安全感油然而生，巧巧送到她门口接了一个电话，是她男朋友沈默的，她皱皱眉头，其实她不想接到沈默的电话，虽然别人说，大学时候的感情是最好的，她承认，读大学那会儿，她对比自己年长一届的沈默充满了崇拜感，毕竟当年的沈默也是清华响当当的人物，长得帅，篮球打的一级棒，妥妥的校草人设，在她大一那年，沈默当过一届学生会主席，成为众多姑娘的男神，最后还是收入自己囊中……当年她认为的优秀的选择，也应该像沈默一样，找一个国企设计院，画图，或者干脆去国外深造，成为顶级的建筑大咖，直到她收到凤凰地产的offer后，她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自然不觉得沈默回到成都，选择一个普通的设计院，并不是她理想伴侣的模样，她甚至希望这一年多的异地，两个人的感情会淡一点，自然而然就分手了，这样她会又更广阔的选择，只是这会儿沈默听说陆巧也要回成都的消息，可能误以为是两个人感情缓和的开始。
　　“巧巧，你什么时候回成都？”沈默在电话那头显然是带着美好憧憬的“咱们快十个月没见了，就上次我去广东找你，你忙也只见了那么一下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我已经把房间打扫好了，给你腾了一个完整的衣柜，你可以把你漂亮的小裙子呀什么的都带回来，都可以放下……”
　　“等下沈默，我没有那么快回来，我还有两个项目等着签批……我，回来可能也不会住你那里……公司有宿舍，嗯，其实我父母那边在成都也给我留下房子，我可以回家住的，你不要那么费心费力的……”
　　沈默听到这么说，感觉两个人的感情瞬间降入冰点，可是从本科到研究生，他们俩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年，他并不想这因为这一年的异地就放弃了，他努力地抑制住内心翻腾的情绪还是说“行，听你的，咱们巧巧长大了，也是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只是你的老房子太旧了，要不我这两天过去给你打扫一下……”
　　“不用了，我回来之前会请好家政公司……”
　　沈默在电话那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他其实也觉得很累很累，女友在甲方，在他看来就是那种只会趾高气扬指指点点什么都不懂的一群人，他不明白巧巧为什么放弃当建筑师的理想去加入甲方，自然巧巧也不明白为什么沈默会安于当一个没有灵魂的画图机器，每个月拿几千块的工资，整年惦记的不过是那几万的项目分红小设计师……
　　在巧巧接电话的功夫，让林阿喜自己去景观中心里面，因为其实她也不太熟悉这个部门，刚好接了电话就走开了，林阿喜望着巧巧接电话越走越远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知道进入职场不比学校，该自己面对的还是得自己面对，于是她还是努力的穿过硕大的办公室，去寻找对接人顾治能的座位。
　　顾治能的位置靠在整个景观中心最前方的位置，通过运营部的牌子她一个个认真地查找起来，最终来到一个写着顾治能名字座位前，顾治能背靠着她，通过他电脑屏幕，阿喜看到他的桌面上□□对话框，一排的全是各种头像在闪烁，什么区域什么项目的□□群，赫然的占满了他所有的□□消息列表栏，虽然看到的是顾治能的后脑勺，她都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的顾治能噼里啪啦打着字，回复消息的速度是多么惊人。“怪不得别人说他回消息不超过十个字，这么多消息要回，哪可能慢慢回复的……”此刻的阿喜像是共情了顾治能一般，她甚至都不忍心打扰到不停码字的顾治能，等着他喝口水的功夫，才鼓起勇气，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治能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瞪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努力回想着是哪个院下面的设计师，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愣在那里，两个微微社恐的人见面的第一次居然是转头面向对方，一句话都没说。
　　“你好，我叫林阿喜”阿喜见对方转身，并没有说话，其实有点尴尬的，看来冰山的传闻不是浪得虚名的，只是此刻见到顾治能，发现其实他的长相不像自己想象那般，在她的想象中，既然是冷漠不语的就应该像流川枫一样，高高个，细细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皮肤老白老白的，可是顾治能其实不是，虽然他穿着一件白衬衣，但皮肤偏古铜色，眼睛很大，看起来也就十二五六岁的样子，并不是长得高冷的帅哥，也就只是跟自己一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平凡的被996折磨着的年轻人模样。
　　“林阿喜……”顾治能努力回想着中心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物，难道是部门璐姐给自己安排的实习生？不是吧……自己可不想带实习生，麻烦死了，什么都不会，给安排工作也需要自己善后，毕竟带了三十几个区域，跟的项目图纸上百个，出个篓子来自己补位，谁爱带谁带，自己并不惦记着那点导师补贴。
　　“啊，对了忘记说了，我是四川区域新来的……”
　　“哦，你是区域设管啊。”顾治能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实习生，区域设管来，他是非常乐意的，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区域的图纸，对方的到来自己可以松懈一下，太多图纸要跟了，回消息都搞不赢，还要跑去一院二院那边催图，催急了，还要被投诉，设计院运营的岗位并不好做。
　　啊对，我是区域设管，不好意思初来乍到，没说清楚，我这给顾工带了四川的土特产，顾工有空来四川来玩呀……“林阿喜毕恭毕敬地把廖萍萍安排的土特产递过去了。廖萍萍在这个公司待了两年，之前川渝区域的时候就在，算是老员工，非常懂得在这里生存的人情世故，在林阿喜被安排出差的当天，就跟陈畅说可以问项目公司要一笔经费，算是催图去集团的见面礼，让林阿喜带过去，陈畅也觉得有了廖萍萍作为后盾，也算轻松，她总是能替自己想到没想到的。
　　客气了其实顾治能对于这种区域来送礼的事情早就无感了，虽然其他的运营同事有时候很爱炫耀，什么哪个区域的项目总亲自送礼给他，但他觉得这些虚荣毫无意义，他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好吹嘘的，一份工作而已，混口饭吃，他只求工作别太忙，周末有空能钓钓鱼，不要接到催图电话，在佛系这一点上，顾治能算是阿喜的前辈，一点都不为过。也就因为他的佛系，不上进，在他对接的区域眼中就成了冰山人设，油盐不进，实在是都不知道如何在他的手中快速拿到图纸。
　　“那个……林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你项目的设计师，这几天你可以跟一下。”顾治能好不遮拦的就是想偷懒，把那几个爱赖账的设计师直接丢给区域设管，林阿喜却因为别人叫自己林工有点小小窃喜，这可是毕业以来第一次有人叫自己“林工”这种待遇是她从事这个专业以来一直想听到的称呼。
　　通过一下午和治能的接触，林阿喜觉得还好，其实并不想传说的那么难接触，通过他的引荐，自己加上了好多设计师的微信，还有几个分院的管理人，这对于催图来说很重要。刷刷脸卡，知道自己的存在，让设计师画图的时候带入感，“哦，这个是四川区域林阿喜的项目，那可得加紧了……”这个是廖萍萍在走之前给林阿喜嘱咐的，如果到达这样的境界，工作就好开展了。所以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林阿喜只有厚着脸皮去邀请治能共进晚餐，要知道，其实林阿喜从小到大都没有主动邀请一个男生吃饭的，她在大学时代佛系得如果有男生主动靠近自己，想邀请自己吃饭什么的，总擅长装病，不是头痛就是感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有点恐男，她不喜欢约会更不喜欢恋爱，可是自从拿到offer那一刻时候，也给自己打了无数的预防针，工作了，不可以想原来学生时代那般为所欲为了，作为新人必须要主动积极地去靠近工作上对自己有帮助的人，才可能迅速地在这个残酷的职场上生存，虽不求往上，但混口饭还是必须的，要是月月计划亮红灯，恐怕试用期没过就要卷被子走人了。
　　“吃饭……”顾志能有点犹豫，对于美女的邀请，不太好拒绝，对方又是区域设管大老远地来，可他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如果跟一个陌生美女吃饭，在这个到处都是熟人的集团美食街，不知道多少人要挤眉弄眼，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去不该去。
　　“吃饭呀，去呀。”旁边坐着的女生按捺不住了“治能，你真是的，人家大老远来，吃个饭你还端着啊，我们带阿喜去吃蒸汽海鲜怎么样，很久没去了，走嘛走嘛。”
　　“慧慧，人家又没邀请你，你瞎凑什么热闹……”治能白了她一眼，林阿喜连忙说：“啊，当然可以一起了，慧慧咱们就去吃蒸汽海鲜吧！”
　　“走！”何慧一把拉住阿喜的手，悄悄凑到她耳边说“对付像治能这样的木头，你得快刀斩乱麻，不要给他思索的时间，否则你的图纸够得催。”阿喜没想到这么顺利就遇到一个愿意指点自己一二的前辈，非常欣喜，两个女生就这么手牵手地走在了一起。顾治能对于女生之间的友谊产生，感觉非常的匪夷所思，怎么这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好上了？他迫于无奈，只好跟在两个女生后面，谁让何慧算带自己的师傅，并且是同桌，“别的区域来慧慧都没这么热情，今天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的对接人，表现出来的比我还熟络。”治能非常的匪夷所思。
　　他当然不知道，何慧这么做的原因，作为他的师傅，看到自己带的徒弟，屡遭各区域投诉说图纸给得慢，部门总璐姐那里总是不给他好脸色，月月绩效都倒数，一点都不上心，一放假就去钓鱼，也不爱给人打交道，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交个女朋友，这不来了一个四川美女，还不趁机推他一把，于公于私交一个美女好朋友，对治能来说都没什么坏处，看慧慧有时候就跟廖萍萍一样，总是对自己关心的人操碎了心。
　　就一顿饭的工夫，林阿喜就了解到了治能的履历：2008年就从河南大学毕业，来凤凰地产两年了，初来广东加上性格木讷，去设计师那边要图别人理都不理他，何慧作为师傅，跟他说如何去安排每个设计手上的工作，如何有技巧的去按时间节点完成相应的图纸，可是呢他还是非常佛系的，一到了周末就钓鱼，手机也不开，每次区域有人来，邀请他吃饭联络一下感情也不去，她还好心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建筑院那边的妹子，他依然不为所动，整天除了钓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阿喜心里暗暗想着，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摆烂的人会来地产工作，还以为来地产的人都应该像陆巧，陈畅那样，打满鸡血，非要干一番大事业不可，这才是地产人的标准形象，或是像廖萍萍，何慧那样喜欢当领路人，帮后辈照亮前方的路……可是呢，总有几个像自己也想治能这样的佛系人格，误打误撞地进入这个行业，只是对方命好，在集团可以由着性子摆烂，而自己作为更下一级的区域公司，不得不武装起来，去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只是混口饭吃。
　　这一顿饭下来，顾治能总感觉是在相亲，就像何慧之前给自己介绍建筑院妹子的场景一模一样。所以他的角色立马也跟之前的饭局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就听着何慧呱呱地说着关于自己的琐事，林阿喜跟着附和笑着。确实林阿喜和那几个建筑院妹子不同，并没有表现出，“啊，这个人我毫无兴趣，请不要再说下去”的表情。相反林阿喜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转过头对自己笑着说“嘿，原来顾工也喜欢看《犬夜叉》《钢之炼金术师》，我也是日漫的忠实粉丝呢……”，说到这里，他反而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啊，嗯，对，读大学那会儿挺爱看的，就一直不完结，这两年都没耐心跟了……” 。“啊，那等下我把百度云的番外篇发给你啊，不知道你看没有，犬夜叉也有完结篇的呢……”
　　看到两人因为漫画聊上了何慧松了一口气，反正师傅引进门，修行看个人了。不过她还是暗自下了计划，要如何提醒治能把四川那边的图跟好一点，看得出来，林阿喜也是挺能干的，说不定过两年四川的天下就是她的，项目做好了，作为集团对接人这边也是可以得到分红奖励的。她非常希望自己带的这个徒弟无论在哪方面都可以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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