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得人间风与月

　　“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停下，安然身旁这个半个时辰前才初次谋面的夫君三两步跃下马车。身姿轻盈，衣角飘逸，当真潇洒至极，可——
　　“王爷，妾身腿脚不甚方便，您看……”
　　顾辞疆眉头微挑，他一时间倒忘了自己新娶的王妃在幼时摔断了腿，光靠丫鬟搀扶下不了马车，方才也是自己将她抱上去的，眼下只得折返回去。
　　好在为了方便，安然坐得离车门近，顾辞疆只微微探了身子，便将其打横抱起，放到小厮适时送来的轮椅上。
　　恰巧安文瑞和安夫人业已走到跟前，对着顾辞疆和安然便是一拜：“见过王爷，王妃。”
　　“免礼。”顾辞疆生平第一次做姑爷回门，早些时候虽有人来细讲了礼数，但他只草草听了一耳朵，现在可谓脑子空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不动声色地将安然推到了身前。
　　安然只觉眼前事物转换，下一瞬便迎上了两张有些苍老的面孔，只听她甜甜地叫到：“爹爹，娘亲！”
　　安文瑞眼眶有些泛红，只笑着点了点头。倒是安夫人犹如触电一般浑身颤了一下，眼泪霎时夺眶而出，立时蹲到安然跟前，一手紧紧拉住安然的双手，一手抚摸着安然的头，牙齿紧咬着下唇，半天才颤巍巍地吐出一个字：“诶……”
　　眼泪滴到安然手上，让她有些怔怔。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惜……
　　“夫人这几日常念着王妃，如今见到一时不能自已，王爷见笑了，”安文瑞陪着笑朝顾辞疆拱了拱手，又对安夫人道，“王妃回来应该高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是……是妾身失态了。”安夫人抬手擦了擦眼泪，目光一直落在安然身上，似一瞬也舍不得移开。
　　安然心下一疼，微叹了口气：“安然，自也是想着您的。”
　　闻言，安夫人身子又是一颤，方才才收住的眼泪又落个不停，这下却不看安然了，只低着头一遍遍抹着眼泪。
　　“娘亲，”安然伸手轻拍了拍安夫人的背，放低了声音，语气无限温柔，“然儿先陪您回房洗洗脸？”
　　言罢朝顾辞疆和安文瑞欠了欠身子，便由丫鬟推着同安夫人从一旁的偏门先入了府。径直走到安夫人的房间，将随身的丫鬟打发去打洗脸水，又把其余丫鬟屏退，刚关了门，安夫人便如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瘫坐在床上，头靠着床架，好像卸掉了所有力气。
　　与此同时，屏风后有人影一晃，一身着灰袍的男子便出现在安然眼前。明眸皓齿，身姿挺拔，倒也俊朗。
　　那男子先朝安夫人施了一礼，才转向安然，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安然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卷成筒状的纸递了过去，继续道，“师兄打算什么时候来接应我？”
　　“六日之后，”男子展开安然递过来的纸张，只见上面是一幅布局图和一些时间点的标记，听安然如此问道，思考了片刻，回答说，“那药已经不能继续用了。”
　　对此安然没有异议，只点了点头，男子见状退回屏风后面，只等有机会再离开安府。
　　片刻后，打水的丫鬟端着温水推门进来，服侍着安夫人洗脸添胭脂，等其缓过来后，才去找顾辞疆和安文瑞。
　　彼时翁婿二人正在寒暄，见安然和安夫人到了，都有种如蒙大赦之感——顾辞疆不善言辞，安文瑞也是废了十分的力气左右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才不至于冷场，眼下算是江郎才尽，实在无话可说。若安然她们再不来，怕只能开始玩飞花令了。
　　安然自是不知道眼前二人的境况，被人推到桌前后，分别唤了二人。安夫人也没有再失态，偶尔望向安然的眼神里除了怜爱，更多的是复杂。留二人安府用了晚饭，便由着他们回昭王府去了。
　　昭王府离安府并不远，马车也就
　　半个时辰，回到王府时天色刚刚擦黑。
　　顾辞疆颇有些熟稔地将安然抱下马车，刚想将安然放到轮椅上，只听怀中的人儿开口道：“妾身今儿坐了一天轮椅，屁……腰背疼得厉害，夫君~”
　　这是要他抱她？
　　应该是了。
　　按理说二人已经成亲，虽然今儿才见的面，说过的话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但安然怎么说也是他顾辞疆明媒正娶的妻，抱她一程也说得过去……
　　想着，顾辞疆弯下的腰又直了起来，抱着安然大步走进了王府大门。
　　安然得逞地挑了挑嘴角，心安理得地将头枕到了顾辞疆的怀里，明显地感到后者身子有一瞬间的停滞，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害羞了？
　　“夫君啊，”方才撒娇想让顾辞疆抱自己的时候安然试探地叫了一声夫君，见顾辞疆没有反驳，便自然地改了口，一口一个夫君叫得十分顺溜，“夫君今晚回房歇息吗？”
　　成亲三日不曾圆房，要不是顾辞疆只有一个祖母尚在，平日里吃斋念佛又不甚关心二人闺房之事，怕早已拉着安然问话了。
　　顾辞疆自知自己冷落了新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正盘算着，只听怀中人又道：“罢了，夫君身居要职，自然是日理万机的，既是有公务要忙，妾身也不敢打扰，只希望夫君多注意休息，莫要累坏了身子，记得还有妾身时时挂念着夫君。”
　　日理万机……
　　自从交出兵权做了闲散王爷，顾辞疆上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虽然“公务繁忙”确实是一个好的不回房的搪塞借口，可如今听安然开口，脸上不由得一烧。
　　这边顾辞疆正心虚着难以开口，那边安然倒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句句通情达理，贤良淑德……
　　直到进了房门，顾辞疆将安然放到床上，安然才禁了声。
　　“你……早些歇息。”说着，顾辞疆转身走了出去。身后是安然扯了嗓子却依旧温柔的声音：“夫君切莫熬得太晚，去书房记得带床褥子，夜间凉……”
　　呼，终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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