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

　　02
　　江陵把书包丢到床上，扯两件干净的衣服去洗澡。
　　大橘无声无息地团在小沙发里，尾巴摇了两下证明它还活着。
　　父母还没下班，江陵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到冰箱里翻出酸奶和橙汁，将二者混合到玻璃杯里，端着走进房间。
　　江陵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退出恶搞模式。顶上状态栏里显示电量百分之八十。
　　去你的没电关机了。
　　微信弹出通知框，是个好友申请。
　　江陵笑了笑，点开直接同意。
　　对方的介绍很简单：白鲸。
　　江陵发了句：你好。
　　这个官方又不失礼貌的问候。
　　过一会儿，对方只发来了一个字：钱。
　　大橘终于从小沙发里起身，慢悠悠地晃到江陵脚边。江陵将这只胖橘猫抱起，然后划拉着屏幕将钱转了过去。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收款。
　　江陵发了句：谢谢。
　　这次对方回复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嗯。
　　好无聊。江陵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切换界面，开了把游戏。

　　白鲸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实在想不到除了发嗯还能发什么，只好关了手机继续补作业。
　　客厅只留了一盏灯。白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带上耳机以隔绝外界干扰。
　　比如陈末和白鸿回到家，母子两在客厅里放声大笑高声交谈，然后到厨房乒乒乓乓地捣鼓夜宵。
　　白鸿是陈末嫁过来时带来的儿子，比白鲸年长三个月。白鸿原名叫什么，白鲸已经不记得了。他和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相处不来，将近十年的相处兄弟俩也没磨合出一个角。
　　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写在白鲸名下的，是母亲离世之后父亲特意转到白鲸名下的。而陈末和白鸿一向看不爽白鲸，尽管他们现在住的是白鲸的房子。

　　耳机里传来舒缓的女声，白鲸咬着唇把磨人的物理写完。其实说都写完也算不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解出大题的最后一问。所以大题他基本上只写第一问，第二问随便安上两个公式就算完事儿。
　　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了。活动手指关节，发消息让姜嵩发答案过来，他得对一对，看看自己的选择题正确个数能不能过三。
　　姜嵩却说那个文件他删了，现在他又不在家，不能把自己抄满答案的试卷发给他。
　　白鲸发了句你滚去潇洒吧，然后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
　　算了，去班群找。
　　班群一向活跃，这几日又在疯狂传答案，白鲸一点进去就是99＋。
　　可是现在大家没有在互传答案，而是热火朝天地聊着八卦。
　　白鲸对八卦无感，只是现在无聊随手扒拉了两下，大概就是说开学后班上会来一位复读生，是上一届的学霸，好像是叫江陵的。
　　然后大家就在叭叭猜测学霸为何复读。有人猜是高考失利了，有人猜是志愿滑档了，有人猜是考上的学校不满意回来重修，有人猜是单纯回来碾压一众小白菜的。
　　白鲸看着好笑，一个复读生而已，至于聊出99＋。
　　直接划到最低端，副班长小琳激动地来了句：我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江陵的照片了！
　　然后下面马上刷出一堆想看的人。
　　小琳也不吊着大家，立马甩出两张照片。
　　然后下面有是一堆哇哇哇啊啊啊好帅的呼声。
　　既然无聊，那就无聊到底吧。白鲸点开照片，盯着看了几秒。
　　卧槽？
　　第一张是证件照，看画质估计是在学校拍的。在学校拍摄的这种烂技术下还能看着养眼的，现实一定长得不错。
　　只是这人分外眼熟。
　　划到第二张，这张估计是从班级活动剪影中翻来的。照片里只有所谓的江陵一个人，正在学校门口拔草。
　　侧颜。
　　明堂堂的正脸照他犹豫不定，看个侧脸他就立马确定了。
　　是他无疑，借钱有还的那个。
　　学霸，复读生。
　　江陵。
　　见了鬼了。白鲸把手机丢到床头去充电，自己埋头继续写题。
　　反正是睡不着的，不如赶紧把暑假作业写了。

　　高三提前半个月开学，白鲸累死累活爬到六楼，推门进去就看到一堆人围着学委抄作业，其他人坐在自己座位上聊八卦。
　　白鲸觉得无趣，径直回到他的后排。书包一塞，往后边的书柜一靠，抱着胳膊看窗外。
　　早餐是在路上吃完的，老王家的油条能噎死他。现在嗓子还是有些不适，拧开杯子打算喝水时，却闻到杯子的水一股酸味儿。
　　操。白鸿又乱拿他的杯子泡奇奇怪怪的冲饮。
　　这个杯子他是放在客厅的，一直忘记拿回房间，今早走得急，没来得及检查就装了杯水就塞到包里去了。白鸿从小就手脚不干净，自己有的东西还要去拿白鲸的。
　　白鲸烦躁地把盖子合上，直接走过去把杯子丢了。
　　这几天直接买矿泉水喝吧。
　　今日不用早读，白鲸回到座位上摸出手机消磨时间。学校禁止带手机，可是他们班上有三分之二的人会把手机带到教室，毕竟大部分人是走读生。
　　微信有一条转账消息，是老爸转来的这个月的生活费。下边附带一条消息：这个月出差，不够再向我要。
　　白鲸没有马上收款，不然老爸就会发现他上学带手机了。
　　他的生活费一向是老爸给他的。陈末有工作，不过她只给白鸿提供生活费，当然白鲸也不稀罕她的钱。
　　上高中后，白鲸一到周末放假就去兼职，他总不能一直靠老爸转钱给他，并且放假在家和白鸿大眼瞪小眼也烦躁。
　　暑假去奶茶店做了兼职，小赚一笔，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上好的水杯说丢就丢。
　　现在他又惆怅起来，上高三后假期减少，一个月只有一次月假，休息都来不及，还谈什么兼职。
　　所以这一年，他得省着点花钱了。
　　划拉着手机等上课，白鲸看了新课表，第一节语文课。
　　越拿手什么科目，就越不想听什么课。主要是他一向不喜欢语文老师的上课方式，整天就是拿着教辅念，一行一行念下来，然后一节课就过去了。
　　而白鲸语文好和这个老师没多大关系。他从小爱看书，什么类型都看，看着看着就有语感了。他写题考试从来不知道什么语法，完全靠语感，十次有九次正确。
　　塞上一只蓝牙耳机，播放音乐，他打算语文课写两份化学选择题。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上课。
　　教室突然躁动起来，有人喊着来了来了。白鲸带着耳机没听清是谁来了，但觉得这些都不关他的事。
　　这时白鲸感觉到有人坐到了他旁边，课桌上投出一大片阴影。他本习惯性地要把人踹出去，还没动手就先抬头看了一眼。
　　一眼要命。
　　江陵正在放书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着白鲸拧着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唇。
　　他小心翼翼地问：“这里已经有人了吗？”
　　白鲸别过脸去：“没有。”
　　“那，就多多关照了？”
　　白鲸忽然站起身来，凳子向后拖拉的声音把江陵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两个一米八男生突然站起，后排又拥挤，整出了不小的动静，同学们纷纷回头朝他们看过来。
　　班长站起来：“怎么了？”
　　“没事，起来换口气。”白鲸瞎扯，然后迅速的扫视了一圈教室，确认只有自己这边有空位后，再坐了下来。
　　江陵坐下来，忍不住笑了两声：“又不是干了什么比如接吻的事，还换气呢。”
　　……
　　白鲸：“你脑子没烧吧？”
　　江陵耸耸肩：“谁知道呢。”
　　白鲸没有接话，因为急促的上课铃已经响了。语文老师姓杨，是个戴眼镜的老头。他在台上叭叭一堆同学们上了高三应该注意什么，台下的人有一半在听，有一半在偷摸摸补作业。
　　白鲸在和化学选择题死磕。别人两三分钟就能看出的题，他硬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江陵靠在身后的书柜上听着老头“演讲”，时不时瞥两眼白鲸胳膊底下压着的与课堂无关紧要的试卷。
　　大概能有半堂课，白鲸硬是没有搞定那几个选择题。
　　江陵看不下去，戳了戳白鲸胳膊肘。白鲸却手指夹着试卷迅速翻了个面，摆在面上的变成了一张语文试卷。动作熟练到让人感到好笑。
　　白鲸先是微微抬眼观察老杨，发现老杨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根本没有在意台下的现状时，立刻朝着江陵拧起了眉。
　　你无不无聊？白鲸用口型说着。
　　江陵却拉开书包拉链，翻找出一本书，然后撕了张便利贴，捏着笔在上边写了一行字，再将贴着便利贴的书推到白鲸桌上。
　　白鲸瞥了眼便利贴上的字——
　　“基础不牢固就不忙刷题，将课本和这本基础知识结合起来看吧。”
　　署名是好心的同桌江陵。
　　白鲸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地看向江陵，眼眸有些闪动。江陵正看向讲台听得整认真。
　　一语解开白鲸心头疑惑。他要开始补物理化学，却不知从哪里开始。无疑，江陵给了他启示。
　　白鲸吧便利贴贴在扉页上，然后将书的目录大致浏览了一遍。他不懂怎么选择好的资料，但这一本绝对是个好东西。
　　这时江陵又写了张便利贴，这次直接贴在白鲸手臂上。白鲸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过便利贴。
　　“先看课本吧，这个不急。”
　　白鲸犯难，他没带课本。他以为复习不需要课本，就他个人觉得，课本上说的是考试时考的补集。
　　白鲸在便利贴上写了一句：没有课本。
　　然后他的桌上多了两本化学书。
　　还真是好心的同桌。
　　白鲸翻开课本，扉页上是“江陵”两个笔锋犀利的字体，以及一行蓝色墨水笔写的一行小字：
　　黑暗吞噬一切，太阳可以重来。
　　窗外的枝桠投影到扉页上，一片阴影覆盖住了那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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