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翌日，下午课间时，方天磊和周斌他们谈笑着，就瞥见大哥急匆匆地跑进来。方天泽不由分说，拉住他来到楼梯口，喘着粗气说道：“快…快告诉我，三皮常去什么地方？”

　　方天磊好奇道：“哥，你怎么了？找三皮有什么事？如果为了那个女的，我劝你别找麻烦了。”

　　“你帮不帮忙？快告诉我，我没时间了。”方天泽用力抓住他的手，他的手疼了一下。天磊甩开手，心里不禁冷笑道，这就是老头子最看重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这副猴急样。

　　方天磊抱着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找到三皮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和他打架？哥，你不是那块料，打架不适合你，你还是回去看书吧。”

　　方天泽眼里的光黯淡了，他无力地对天磊说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会找到的。”说完就跑进雨幕中，方天磊有些后悔，不该嘲弄大哥，他有什么错呢？为什么把对老头子的不满都发泄到他的身上，他冲着雨中方天泽的背影大喊：“哥，你别去了，要打架也是我去啊。”可是方天泽听不到了。

　　他上课时不放心，还是发了一条短信“哥，三皮他们可能会在西街的废弃场，那儿是他们的大本营。等我，我放学找你一起去，打架还是我比较擅长一些。”

　　没过几分钟，方天泽回复了一条短信“谢谢你，好弟弟。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的。”

　　方天磊呆呆地看着雨幕，已经黄昏了，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且天空愈加黑沉，时不时划过一记闪电，把雨幕中的树，房子，一切的一切照得面目狰狞。他此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很不好，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终于放学了，袁志和走过来，拍了他一下，“今晚去哪儿玩啊？雨这么大，要不到我家打牌去，把林琳那丫头叫上。”方天磊抽出书包，边向外走边说道：“今晚没空，改天吧。”

　　当方天磊走进西街的废弃场时，静悄悄的，死寂一般。他心中一紧，那种很不好的预感又诡异地浮了起来。

　　他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光，他像瞎子一样轻移脚步。猛地，他的脚触碰到一样东西。当他狐疑地用手机的光照着脚下的不明物时，心惊肉跳了一下，是手！他蹲下来继续将手机的光往上移，那张脸出现了，在手机光下是那么苍白。还是那张文静的脸，方天泽安详地闭着双眼，胸口的血汩汩地流着。

　　方天磊慌张地摇着大哥的胳膊，语无伦次：“哥，你别吓我…这到底怎么了？对，叫救护车…”他拿着手机，颤抖地拨下号：“是医院吗…这儿有人受重伤，快点！在…在西街胡同的废弃场。”

　　他抱着哥哥，瘫坐在血泊中，外面雨更大了，像哭声愈来愈大，最后化作悲鸣。那么多血，他从没有见过那么多血，而且是从他的哥哥身上流出的。

　　以前他和周斌看碟时，看见有人被捅了一刀，流出大滩血时，他还觉得这样刺激，周斌还念叨：“你说，拍电影到哪找那么多猪血啊？”最后四人还比划着哪个角度把人捅死最帅。为此，他还特意买了一把弹簧刀，郑重刻上自己的大名，感觉特牛！

　　当他第一次看见真的血时，竟然是他的哥哥当了实践的对象，红色，绝望的红色，让他窒息。他哆嗦着，脑袋一片空白，这不是真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当救护车赶来时，警察也到了现场，电视剧都这么演的。当已经发生悲剧，一切无法挽救时，警察才姗姗来迟。一个年轻的警察拉起已经瘫掉的方天磊时，问着他问题时，方天磊目光呆滞，傻傻地盯着疾驰而去的救护车。“问你话呢？哑巴了？”年轻的警察有些不耐烦。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走过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天磊，你怎么在这？刚才…抬进车的是谁啊？”

　　天磊转过脸，看着说话者，原来是他的舅舅何远山。他一把抓住何远山的袖子：“是哥，天泽，被人捅了…三皮他们干的，舅舅，你一定要救救哥。”

　　何远山吃惊地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天泽。你别急，没事的…”

　　当老头子方敬忠和母亲何玉新赶到医院时，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方天磊，方敬忠又看了看手术室亮着的灯，就走到方天磊的身旁，哑着嗓子：“怎么回事？”方天磊依旧埋着头，一动不动，像没听到一样。

　　还未等方敬忠发火，手术室里的灯灭了。这时医生护士都出来了，他们都迎了上去，天磊这时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医生在说些什么，仿佛摇了摇头，老头子脸色苍白，就颤颤巍巍地走向手术室，母亲也流着泪跟着进去。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当他倚在手术室门口时，老头子像是瞬间苍老，他用手摩挲着大哥的脸，老泪纵横。而大哥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儿，再也不能动了，不能在他随性发脾气时宽容地笑笑，不能在他发愁用完零花钱时再偷偷塞给他了，不能…为什么大哥的好现在才记得？而且那么清晰。听着老头子和妈那么撕心裂肺的哭声时，方天磊真的希望躺在那的应该是他。

　　方天磊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和老头子，母亲沉默地坐在客厅。这时，何远山带着几个警察脸色沉重地走进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天磊，跟我去趟警察局做一下笔录，在废弃场转角处发现一把带血的弹簧刀，上面有你的名字。”

　　方天磊诧异地望着舅舅，就在他和警察走出大门时，他瞥见老头子激动愤恨的神情。

　　在警察局里，证实了那把凶器就是他与三皮打架那天丢失的弹簧刀，而正是那把刀把他的大哥送上了黄泉。当警察把三皮那伙人带进来时，方天磊就像疯了一样冲上前，一拳击倒三皮在地，又用脚狠狠地踹着面如死灰的三皮。警察忙拉开他，吼道：“都给我老实点！”

　　三皮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没错，是我捅了你哥一刀，他自不量力，该死！你也别忘了，你哥的死也有你的一份…。”说着，三皮变态地比划道：“就是用你的弹簧刀，我这样一捅，他就这样倒下了。”

　　方天磊眼圈都红了，像一只发怒的豹子，拼命地扑上去，可是警察死死地截住他，就这样他眼睁睁地看着三皮冷笑着走进审讯室……

　　晚上，方天磊回到家，就被老头子一把揪住领子，他无力地任老头子拎着，没有一丝反抗。

　　母亲忙上前扯开老头子的手，老头子一把推开母亲，颤抖着声音说：“你…心虚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为什么要扯上天泽？…”说着，他扔出一个手机：“天泽的手机上明明是你叫他去废弃场的，那把凶器也是你的，你还想说什么？…。我明白了，你惹了是非，就叫上你大哥去收拾烂摊子…。天泽就是你害死的！”

　　母亲爬起来，忙拉住方敬忠：“别乱说，小磊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

　　“妈，你别说了！”方天磊忽然直视老头子的眼睛：“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了？！ 没错，大哥是我害死的，我妒忌他，我想要方家的家业…。”

　　“啪！”只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方天磊的脸上清晰地显示着一道巴掌印，方敬忠怒吼道：“滚！你给我滚！就当我又死了儿子。”方天磊倔强地扭过头，拽开母亲拉着的手，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家…

　　就在那个礼拜，他结束了他的高中时代，没有参加高考。在母亲和舅舅的帮助下，他只身一人前往澳洲念大学，在机场，他的那帮哥们，还有林琳，都来给他送行。

　　周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读大学，一起结婚生子。天磊，到了那边，别忘了哥们。”袁志和，李清平也走上前，四人用力地抱在一起。

　　林琳抹着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天磊哥，你一定要等我。我读了大学，一定会去那边跟你会合。”

　　方天磊摸摸她的头，努力做出一个微笑：“林琳，有空能不能去看看我妈？”

　　林琳狠狠地点了点头，袁志和故意打趣道：“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天磊，你到了那边不知又要祸害多少青春美少女，别在那儿把婚给结了。哥们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果然，林琳耷拉下脸，推搡着袁志和：“说什么呢？”

　　最后，方天磊又与母亲，舅舅告了别。走进机场那一刻，他头也没回，毅然决然地走进去。

　　在澳洲的那段日子，他攻读了MBA工商管理硕士，与那些哥们都有联系。他选工商管理专业，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境，就是想让老头子知道他的万盛集团并不是那么了不起，总有一天，他，方天磊会优秀地站在他面前，创建一个可以与万盛集团并驾齐驱的大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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