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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
第二章
3
“老师来了吗?”沈舒月坐在亭子下纳凉,“这水里的鱼儿倒是不嫌热,蹦跶的真欢快,我要是能像鱼儿一样快乐就好了。”
夏日已到,宫里的蝉叫的烦闷。父皇听说后找几个小太监把树上的的蝉全捉了。没了蝉声宫里却显得更热了。
亭角高高翘起,在水面上落下一角的阴影,鱼儿全在这一角阴影下面玩,连水里那株好看的并蒂莲它们也不去了。沈舒月从婢女手里接过鱼食,向水里撒着玩。水里的鱼看到吃的争先恐后往过来挤,看它们抢鱼食鲜活的样子,沈舒月捂住嘴笑了。
“公主殿下,您生来就在富贵窝,陛下对您又宠爱有加,哪里还会不快乐呢?”婢女轻云微微俯身对沈舒月说。
“你又不是我,你懂什么?”公主殿下沈舒月今年九岁,她出生时的那场大雪,对她来说是一场遥远的梦。宫里没有大雪,南方的冬天冷得出奇,即便是在这样冷的天,也没再见过像那年一样大的雪。
小公主心心念念盼望着能再见到一次雪,哪怕只有一次。大雪是父皇求不来的大雪。
沈舒月拄着头,对着鱼儿发呆。鬓角的头发被她弄乱了,就那样垂下来。风撩起她耳边的头发,要是宫廷画师见了这幅景象,一定会拍手叫。绝面似秋月,眸若秋水,九岁已隐隐约约有倾国之姿,见之谁人不称赞一句“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奴家柳玉娇,拜见公主殿下。”来人怀抱琵琶,屈身向公主行礼。
小公主跳下石凳,连忙上前扶起她:“您是我的老师,我是学生,您何必向我行礼?该是学生我向您行礼才是。”
沈舒月把柳玉娇带到石凳前坐下,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向柳玉娇行了一个规矩的弟子礼仪:“学生沈舒月,拜见老师。”
“夏天到了,殿下肯定是想念醉春楼的荷花酥了吧。”柳玉娇招了招手,让身后站着的奴婢把一个做工精美的食盒放到桌子上。
“我这回不只带了荷花酥,还带了醉春楼的新品:一斜云。殿下猜猜这是一道什么菜?”柳玉娇打开食盒,把食盒里的小碟子拿出来摆到公主面前
只见一白瓷碗里盛着压好的果泥,上面铺着的冰沙被做成新月模样,月亮上还有一老头在拿着钓鱼竿钓用黄桃泥做成的星星,有趣得紧。要是细细闻的话,还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我让厨工做这道菜时少放了点果酒,这道甜品必不可少的就是酒了。放烧酒为甚,殿下年纪太小不能喝性烈的酒,所以放了一点果酒,殿下快尝尝看。”柳玉娇推小瓷碗到公主殿下面前,贴心的插了一个银勺在上面。
“看不到雪可以吃雪,真有意思,夏天再也不会觉得炎热了。”沈舒月端过瓷碗,用勺子小口挖着吃起来。
柳玉娇以袖掩嘴笑:“殿下,奴家正值桃李年华,您叫我老师,仿佛我是一个迂腐古板、老气横秋的教书先生。”
沈舒月放下瓷碗,冲柳玉娇露出明媚的笑容:“那我就叫你柳姐姐好了,柳姐姐一会儿要教我学琵琶。”
“殿下真可爱。”柳玉娇又笑。
京城名妓柳玉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风姿绝代天下,曾以一曲《六爻令》震动京城,时人传言:“柳娘一笑千金少,一曲琵琶不思归。”
当初小公主抓周宴,国主费尽心机想让公主在琴棋书画里选一个,这四样东西就放在公主面前。公主偏不选,不会说话的她咿咿呀呀地指挥抱着她的宫女走到正在演奏琵琶的柳玉娇前,抱住她的琵琶死不撒手。
当时柳玉娇吓了一跳,停下了演奏。公主闹着让她抱,柳玉娇双手不知所措地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最后还是国后下了命令她才敢抱住公主。
公主手绕着她的头发玩,她更加害怕,忍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公主与你亲近,看来是你们两个缘分匪浅。即日起,为你脱去奴籍,以后,你就当公主的老师吧。”国后信步来到柳玉娇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公主。
“哦,对了,”国后扭头,头上象征地位的凤头步摇微微晃动,“顺便,也去教公主如何做人吧。”
“谢国后,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柳玉娇扣头行礼,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抬起头来。泪水一滴一滴染湿了她的裙摆。
五岁被卖到教坊,每天在管事下刻苦练习,稍有不慎就会被罚。寒冬腊月里,她只不过是弹错一个音,管事就让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屋外站着。南方的冬天又冷又潮,同屋的人笑她向她身上泼洗脚水。她只能憋屈地受着。
衣服湿哒哒挂在身上,寒冷的水珠带来的寒意渗进骨髓。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只有一个“冷”字。直到支撑不住快要倒下,管事才放进来。
五岁之前她在街头要过饭,受过调戏;五岁之后她进教坊,挨过打,受过骂。谁人知名满京城的柳玉娇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一颗冷透了的心?
她的心里永远住着寒冬,她有时也想过,她这样的人,会拥有温暖的和风吗?见过同龄人满怀欣喜和富家子弟私奔,被骗了身子狼狈回来。这样的人,留在教坊没用,青楼是她们最终的归宿。
弹的都是团圆幸福的爱情故事,奏的都是爱情故事下的悲欢离合。
她一个弹曲子的都知道话本子不能信,为什么偏偏她们都会信?
她不想再在这里束缚着,她知道待自己年华老去纵使再有才亦是无可奈何,老大只能委身嫁作商人妇。她不想顺着这条道走下去了。
是国后,是公主殿下给了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她定会对对国后忠心不二,对公主殿下尽其所能。
柳玉娇从大殿上退下。宫殿外的风,竟有着潮湿般的温柔,兴许自此,早已没有了寒冬腊月之说了。
4
“陛下,这是胡闹啊,怎可选一地位如此卑微的人来担任公主启蒙的职责?”宰相韩束年逾花甲,在柳玉娇退下后跪到地上向沈国主控诉。
“韩相,此言差矣。”发言人正是谏官李云清,字长儒。“古之学者韩愈曾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同是韩家人,怎么您就不能理解国后的一片苦心呢?”
“你……”韩束愤怒地一挥袖子,“你让老百姓如何看待皇室?你让别的国如何认为我们?选一妓/女来当公主老师?”
“够了。”沈国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皇家威严,是你韩相说败坏就败坏了的吗?还是说你韩相,想代替我坐上这个位子,来教教我怎么做事?”
“陛下,不是这样的。”韩束冷汗直冒。该死,身居高位二十载,怎么和一白面书生在堂上吵了起来?最近这段生活太安逸,让他忘了什么叫忌讳什么不能碰。
“韩相,”国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庄重,说出的话却好似利剑戳人心口,“你年纪也大了,该养老了。我知道你在城郊有个宅子,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的,不如过去住两天,稳稳心性?”
“我选她,难道你也要来置喙我的选择?公主难道叫一男子来教?”
“臣不敢。”韩束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直视台阶上站着的二人的眼睛。
国后抬手理了理云鬓,转身与国主站在一起:“韩相乏了,来个人送他下去休息吧。”
待韩束退下,国主才命宴会继续举行。
这次,没人敢再说话。
5
“呦,这不是在上天庭每天闲的没事干的不顾神仙吗?您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啊。”广陵仙君看着来人冷言嘲讽道。
也不怪他嘲讽,毕竟他的仙府里上回没了的茶叶就是他上回来拜访的时候顺手带走的
不顾神仙像没听到一样,淡然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广陵仙君,玉帝找你。”
广陵仙君冲他翻了个白眼:“是,你每天逍遥自在,从来不管苍生,玉帝才叫过你几次?我每天忙的跟狗一样,为了祈愿焦头烂额。本来以为我这样努力玉帝不会来找我了,没想到玉帝老儿天天叫我过去说有人抱怨我不好好完成祈愿。你说我冤不冤?”
不顾神仙顺着他的话说,开口就把人气死:“冤、冤,这可太冤了,你比人间的窦娥还冤。只可惜我的小破庙没人来拜,不然我就可以像你一样忙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配上他清冷不带一丝个人感情的语气,让人听了更火大。
“不顾,你不会说话你就别说!”广陵仙君气得想打人,刚想上手,不顾神仙就说了一句话。
“玉帝。”轻飘飘两个字就让广陵仙君败下阵来。
“好,这次算你厉害,下回你等着!”广陵仙君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个憋屈的背影。
不顾神仙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然后泰然自若地走到广陵仙君的仙府里,在他顺走茶叶的地方放了一罐他自己亲手酿的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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