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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锦安.二
道理上讲只有年长之人才会过生日,亦叫寿辰。奈何王夫人先后夭折两个孩子对段锦疼爱有加,年年生辰都要办的热热闹闹。
段锦正坐在堂中,终于,段利言回来了。他高兴的跑到院中去迎接,段利言笑着抱着他回到屋中,随后便吩咐下人开饭。
满桌的鸡鸭鱼肉都没能吸引段锦的目光,终于,随着一个盘子端上来,段锦的筷子就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伸了过去,那是盘果糕。
段利言知道段锦最爱吃这类鲜甜食物,早晨便让下人买了备好。段锦两手并用,一只手喂自己,另一只手则拿着果糕塞到段利言嘴里。
“这个好吃,爹你也吃。”王夫人和段利言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感觉没什么事比团圆更快活。
眼见段锦快要吃饱,段利言给王夫人使了个眼色,王夫人立刻心领神会,知道是伴读的事情解决了。
她把段锦抱到自己腿上,问段锦“要是有个伴陪你去学堂,你去不去?”这段时间王夫人一直开导段锦,段锦自己也想通了不少,正值此契机应了这事也好让爹娘放心。
于是他勉强咽下嘴里一大口食物,说了个“好”还不忘在王夫人怀里打个滚。
见段锦终于答应下来,王夫人和老爷更是喜出望外,段利言立刻就派人通知夫子,决定在一周后开始去学堂。
吃完这餐,段锦刚准备回屋睡觉,就被段利言叫住“锦儿,你那伴读就住在侧厢,你可以去找他玩,可不许欺负人家,不然人家要是跑了,爹还不知道从哪再找个伴读呢。”段锦忙满口应承,实际上脑子早就飞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段利言让仆人带着段锦回房,段锦回屋后便倒头大睡,浑然忘记自己有了个伴读。一觉睡醒已是黄昏,夕阳将云彩烧成火红一片,金橙色的光芒透过窗户纸射进屋来。
段锦伸了个懒腰,推门便看见一个人正蹲在房檐上看日落,他张口便要喊,忽然想起老爹吩咐自己的事,想来这就是那个伴读。
这伴读年纪看起来与自己相仿,段锦想说点什么来引起他的注意,想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喂!”。
小五看着落日不知在想些什么,段锦冷不丁的出声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绸袍的孩子,便明白了这是自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服侍的人。
他干净利落的起身跳下屋檐“扑通”一下跪在段锦身前,“小的是小五,少爷请尽管吩咐。”
段锦从小便在王夫人身边,平素基本不会出门,与同龄人打交道本就甚少,又何曾见过这阵仗。
当即吓的话也说不利索,只拉着小五让他快起来,不要开这种玩笑。杜沉安却说“老爷已经吩咐了,小五一切听从少爷安排。
段锦只好唤他的名字“小五,快起来。”杜沉安方从地上站起,象征性的拍拍膝上的灰尘。
段锦本打算叫上小五一起去用饭,谁知管家将饭菜送了过来,说老爷吩咐以后每日午时去正厅用餐便可,其余时间段锦可在自己房中用餐。
毕竟段锦也九岁的年纪,段利言知道自己尽管疼爱的紧,也得慢慢开始让段锦不那么黏着自己了。
段锦刚要接那食盒,管家却有些闪躲,段锦正纳闷,只见小五绕过自己,弯腰接了那食盒。老管家方才满意。
管家又告诉段锦,段锦房里的事都可让小五去做,若是觉得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再将原来服侍他的两个嬷嬷派回来。
段锦真是一头雾水,伴读怎么听着还要干下人的活。送走老管家之后,小五站在段锦屋门前却不进去,段锦推开门说“快进来吃饭。”小五方进屋去。
只见他将食盒打开端端正正将两盘素菜一盘荤菜与一罐金丝南瓜粥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则站在一旁。段锦招呼小五来吃饭,杜沉安却不肯上桌,“等少爷吃完小的再吃。”他回答道。
段利言曾告诉过他,他是少爷,与下人是不同的。可如今见到年岁与自己差不多的小五站在自己面前,段锦却摆不出一点少爷的架子,只把他当做段利言为他找来的玩伴,所以并不觉得两人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妥。
“说了事事都听我吩咐,怎么,这第一件事就使唤不动你了?”段锦有模有样的学着段利言拿起腔调,小五果然不敢再拒绝,老老实实的跪坐在他的旁边。
“多吃点,你怎么这样的瘦。”见他还是不敢动筷,段锦索性自己夹了菜朝他碗里送去。
小五看见段锦给自己夹菜,简直要吓死,只得自己动起筷来,心里想“少爷还不懂这些事,这次就当破例。”
起初小五还不太敢夹菜,怕吃的多了段锦吃不饱,但菜的份量确实不小,段锦吃了几口便说吃饱了,他便将剩饭剩菜一扫而光。
段锦则拄着头趴在桌边看他,小五一抬头便与段锦目光对上,脸上微微发红,说“我先将餐盒送回去。”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屋门。
段锦对这个伴读越来越好奇,此时忽然有人进了院子,却是老管家。
管家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给段锦,让段锦好生收好了。告诉段锦老爷让段锦拿好这个,段锦忙答应下来,管家一走便迫不及待要打开。
“祖传碧玉?夜明珠?蛐蛐?德安楼的甜糕?”他心里暗自猜测。然而打开后,里面仅仅有一张纸,白纸黑字写着“卖身契……”
他看完便明白了小五先前的反应,原来老爹直接将他的性命交给了自己。他嘀咕道“这么张纸也要用那么沉的盒子,害我差点误会。”将卖身契随手往盒子里一扔,段锦便跑出门去撒欢。
小五回来之后只见段锦屋门敞开,桌子上放着自己那卖身契,而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不由发笑,这少爷却是一点架子没有,也不知道防人,他把那卖身契仔细装进盒子里,将盒子封好放在段锦屋中柜子顶层,便转身去了自己房中。
夜里,段锦一场噩梦,梦里有几个人按住他将他的心掏了出来,血流了一地。段锦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的在梦中大叫起来。
“少爷?少爷?”段锦从梦魇中惊醒,不住的喘着粗气。一点灯光映入眼帘,那是小五提着盏灯站在他的床边,关切的看着他。
“少爷是梦魇了罢?没关系,醒来就忘掉了。”小五低声安抚道,还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段锦之前从未做过噩梦,惊醒后那恐惧的感觉久久也无法散去。秋日夜里的风已不再柔和,站在床边的小五突然打了个喷嚏。
段锦这才注意到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连忙让他回屋去,待他提灯要走时,段锦自己却又害怕起来。
“今晚你便在这里陪我罢,”段锦的声音中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恐惧,小五点了点头,坐在地上靠着床尾,怀里还抱着那盏灯
。
“少爷睡吧,我来为你守夜。”
“地上凉,上床上来。”段锦见他又是犹犹豫豫,心想迟早要与他分说清楚,不如一开始就说明了好。
见段锦面有不悦,小五只好听段锦的,与他躺在一起。
“外面这样凉,在地上坐着是要感风寒的。”段锦翻过身来看着他说道。
小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没再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段锦突然又开口问道。
“老爷给我取名叫小五。”
“我是说你原来的名字,以后去了学堂,我总不能也唤你小五吧。”
小五沉默了片晌,最终慢慢说道“我姓杜,爹给我取名沉安。
“杜…沉安?是个好名字,那以后在学堂里,我便唤你沉安了?”段锦带着探询的目光看向他。
“我的性命都是少爷的,少爷想换我什么都可以。”杜沉安回答道,
“你家里人呢,我见你年岁与我差不太多,你家里人怎舍得将你…”段锦想到了那张卖身契,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点明。
“母亲早逝,父亲几日前也去了,多谢老爷恩典,让我葬了父亲,我这条命都是老爷的。老爷将我给了你,这条命便是你的。
段锦长这么大还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一时有些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奇…”段锦十分歉疚的开口说到,想起王夫人对他说的不要乱打听别人的私事,要留足体面,心里十分懊悔问他这些话。
“少爷,你是少爷,我只是你的一个奴隶,一个下人,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以后万万不可再说道歉这种话,不然让你爹知道了,小的这条命怕是不保了。”杜沉安开口提醒他,面前这个孩子完全没有一点说书的书中少爷跋扈的模样。
“不行,错了就是错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你我呢。”见杜沉安面露疑惑神色,段锦心想扯远了,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拉着杜沉安说了会儿话,段锦终于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最终困倒在床上,杜沉安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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