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猫猫

　　十年前，深秋，陈墨初三，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卫衣，卫衣明显有些旧了，戴着宽厚呆板的黑色圆框眼镜，镜片很厚，垂着头走路时有种畏畏缩缩的感觉，他今天生日，大家买了很多食材说要在他家搞一个户外烧烤，他接到消息，出来买了几瓶饮料，路过胡同口，一声嘶哑的惨叫声和几句怒骂声混在一起。声音急促，陈墨受惊条件反射的抖了下，慢吞吞的扶了下眼镜框，想离开这个地方，这边地方一直治安都不太好，之前还发生过命案，近几年来，能走的青壮年基本都进了城里，不能走的老幼妇孺就留在这片了。陈墨不想做英雄，他只想快点回家，他抬腿又走两步，惨叫声又响了起来，陈墨脚步顿住，停滞了两三秒，放下手上的塑料袋倚靠在墙边，走进了昏黑的小巷。
　　路上小石子有点多，陈墨低着头看着地上，走近了小巷最里面那块卖废品的老爷爷平时用来堆放废品的三角地带，他脚步轻，手上的手机被她按成了录像，很好的隐藏在裤子口袋，手机摄像头很巧妙的卡在外面，他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人背对着他，脚踩在地上的人的肩膀的，看似散漫地轻轻碾着，语冷硬恶劣:“给你点脸，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
　　有人注意到拐角处的陈墨，皱着眉语气非常不耐烦:“你谁啊？”
　　陈墨动作非常细微的吞咽了一下，开口道:“你们这是犯罪。”
　　他看见背对着他的那个高挑身影回过头，头发有点长，微卷，单眼皮，眼窝很深，好看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戾气很重。他收回脚，转过身，昂了昂下巴:“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明白么？”
　　陈墨手不自觉的扣紧，强装镇定:“你们在犯罪，我会报警的。”
　　谢定生听到这话，笑了出来，非常讽刺的一个笑，猖狂傲慢，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即使他这样，他依旧好看的不像话，银白色的月光下，陈墨有些慌神了，谢定生回他:“报警？那你报啊，警察电话110，我看着你报。”
　　陈墨心里害怕但是面上不显，静静和谢定生眼神对峙，谢定生被他看的莫名烦躁，目光移开，一闪，看见陈墨大腿根部裤子口袋外露出的一边摄像头，陈墨察觉到他的视线变化，反应很快，向后闪了一下，谢定生冲上来，压住他的肩膀，陈墨剧烈挣扎，谢定生狠狠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陈墨吃痛，轻呼了一声，谢定生手伸进陈墨裤子，抽出手机，果然在录像，谢定生笑了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活像个阎王在世，谢定生手一扬，狠狠把手机砸了下去，手机的零件散落一地，谢定生个子高，陈墨一米七多的身高在他面前宛如鹌鹑，谢定生微微弯腰，和陈墨面对面挨的很近，眼窝很深，褐色的瞳孔冷淡又桀骜，他声音很轻，语速也慢，像在逗弄什么玩具:“胆子很大啊，还会录像？”说着，伸出一只手缓慢的拍了拍陈墨的脸，挑衅又不屑，陈墨就那么看着他，心中的恐惧像蛛丝一样束缚整颗心脏，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该那么冲动的，逞什么英雄啊。
　　谢定生刚才只觉得这个四眼仔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出来见义勇为的样子很可笑，离的近了，才发现这小鹌鹑眼睛长得挺漂亮的，睫毛长的像接了假睫毛，又浓又黑，像把扇子，眼睛很大，很漂亮的形状，是有些女气的杏仁眼，偏偏眼尾有些上扬，总之，被眼镜挡住的陈墨非常漂亮。
　　谢定生身后有人问他:“老大，这人怎么处理？”谢定生回过头，眯了眯眼，笑了笑，漫不经心答道:“什么怎么处理？文明点儿，小朋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了，我们应该表扬他，嗯？”尾调上扬，很撩人的一句从鼻腔发出的声音，陈墨却只听出了满满的危险，手机也被这人摔烂了，没办法了，今天肯定会被揍的。
　　谢定生电话振动，他一只手依旧按住了陈墨的两只手拉过了陈墨头顶，很轻松就摁住了陈墨挣扎的动作，另一只手接电话，看了眼来电，脸色微凝，语气冷淡:“有事儿？”陈墨离的近，听见那边的女声问谢定生回不回家吃饭，态度恳切，甚至有点祈求，谢定生态度则完全相反，冷淡的甚至可以说的上厌烦:“老谢回来了吧？辛苦你了，还要伪装一下贤惠善良的好后妈给我打个电话，行了，装到位了，你可以跟老谢告状了，滚吧。”说完，挂断了电话，陈墨安静的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皮，看不出任何表情，谢定生烦躁的松开手，不耐烦地皱着眉:“赶紧滚。”
　　陈墨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谢定生，很快又垂下，低着头快步走出小巷，他听见有人问就这么放他走了，谢定生懒洋洋地笑，没回话。
　　回到家，大家早就到了，守在外婆旁边陪外婆聊天，沈逸帆在门口打电话，先看见他，摁挂了手机上的拨号页面:“怎么不接电话？”陈墨低着头，声音很小:“在路上，路太黑，掉进下水道了。”沈逸帆看着他这样子，皱了皱眉:“怎么了？路上发生什么了？”陈墨看了眼外婆的方向，抿了抿唇:“没怎么，就是裤子口袋太浅，弯腰系鞋带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前面的下水道入口了，”
　　沈逸帆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陈墨说的这样，但也没多问，陈墨不想说，他自然不好多问。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给陈墨过完生日，结伴回家了，陈墨沉默地给外婆接好洗脚的热水，放进了中药包，端到外婆面前，给外婆洗脚，外婆什么都没说，她看出了小外孙情绪的低落，缓缓伸手摸了摸陈墨的头，一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可爱的圆圆脸上是和蔼安慰的笑，满头的银发被她梳的齐整，陈墨抬起头，轻声问道:“阿婆，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外婆摇了摇头，小老太太打着手语:“不会，你很厉害。外婆很骄傲。”陈墨笑了笑，把外婆送进房间，自己在外婆房间地上铺着的地铺上躺下，外婆年纪越来越大了，老人家晚上睡眠浅，总会醒几次，他怕万一外婆晚上起夜什么的不方便，他在一旁听到动静好照顾一些。
　　第二天一早，陈墨起床，他生物钟一向准，即使没有闹钟，他也能在六点钟左右醒过来，他没有起床气，醒后立马起床，铺好被子，给外婆泡好奶粉，又煮了两碗面，外婆的那碗，他多加了一个荷包蛋，金灿灿焦卷的外皮和流心的蛋黄，诱人的不得了。吃饭的时候，他在盘算着手上的现金还有多少，得尽快去买个手机，保持和外婆的联络，再一个，没有手机也很不方便。
　　陈墨下课做题的时候，听到前排的女同学在讨论其雅国际高中的谢定生又因为打架被通报了，很多人爬墙在别人家的校网上看热闹。毕竟一个月六次通报打架斗殴，逃课……的不良少年无论在那个学校都是很让人好奇的存在，但陈墨依旧写题，连头都没抬，又过了几分钟，季南悠依旧还趴在桌子上补觉，陈墨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脖颈，拿起季南悠桌上的水杯，接好水再放回季南悠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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