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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谢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到了1369旁边。
1369花孔雀似的张开手转了个圈给他看,“怎么样怎么样,”1369兴致很高,“这壳子是我捏过最好看的一个了,今儿就忍痛让给你用了。”
谢奉恼怒还没消,一脚把1369踹出这壳子,自己钻进去,活动两下手脚,啧了一声。
“这什么破身子,又矮又没劲。”谢奉挑三拣四道,“你要是审美水平不高,可以跟我要两幅我的画像,每日观摩观摩,我不收你费。”
1369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想反驳他,但仔细看看这壳子,再想想谢奉本人的模样,又反驳不出什么。于是悻悻作罢,要了花种来转头就走。
谢奉还在活动自己的新壳,1369又突然从半空钻出来,“差点忘跟你说了,你这壳子是这公司控股人,跟你上回那甩手掌柜可不一样,你多少得干点活。”他看谢奉脸色转黑,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又缩回空中不见了。
谢奉扣好扣子,整整松垮的领带,看着自己这一身皱皱巴巴沾满各种香水化妆品味的西装,又骂了1369一句,决定去休息室换身衣服先。这时门没有眼力见地笃笃响了起来,谢奉啧一声,让人进来。
进门的是秘书,她对谢奉如此装扮习以为常,微低下头道:“老板,您九点三十分约陆总进行会谈,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五分了,陆总已经被安排到一号会客室等候了,请问是否需要我通知陆总推迟时间?”
谢奉皱眉,“九点半有会谈你九点二十五来通知我?怎么不直接等我俩谈完你再来呢?”
秘书面色不变,镇定自若,“抱歉老板,我在九点时来过一次,是您让我在九点二十五分时再提醒您一次,再决定是否推迟会面时间。”
谢奉:“……我的错,去通知陆总我晚五分钟到。”
秘书有点震惊他没无理取闹,应下出去了。谢奉转身推开休息室的门,拽出另一套正装,咬牙切齿地换着衣服,决定等走的时候再跟1369新仇旧帐一并清算了。
七分钟后,谢奉人模狗样地一把推开会客室的门,脸上挂着副职业假笑,“不好意思陆总,让您久等了,刚才有点急事,走不开。”
那陆总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个地中海老头,反倒身材高大板正,一双笔直长腿裹在西裤里,浑身都满溢着一股莫名的禁欲气。他正闭目养神着,微垂着头,闻声抬起头望向谢奉。
他长相分外好看,一双狭长凤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左眼角处还缀了一颗小痣,分明是不笑也含三分风流的面相,却生生被他弄得一块坚冰似的,四下散着寒意。
陆渡站起身来想礼节性地和他握个手,手伸出去老半天却不见他回应,低眼一看,却见谢奉愣愣盯着他,流了一脸的泪。
陆渡:“?”
陆渡:“谢总倒也不必如此愧疚,我不过多等了两分钟。”
他一出声,谢奉方回过神来,但心脏还疯狂地跳动着,眼眶也止不住的酸涩,他看着陆渡,脑中还是一片恍然,一种莫名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求而不得的苦痛交织而成一张空泛的网把谢奉死死捆住。他伸出手,握住了陆渡的手。
“抱歉,我失礼了。只……我虽是初见陆总,却像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似的,一时激动,让陆总见笑了。”
不对,谢奉想,不是什么许久未见的故人,怕是我许久未见的夫人。
“陆总请,这边我带了一些项目规划,我们……”
谢奉收拾好自己,接着凭1369留下的相关记忆侃侃而谈,心里手撕天道的想法略淡了些。他偷空打量着陆渡,每看他一眼,心里的欣喜便像海水补偿流一般忍不住地上泛。陆渡身上隐隐透着股很淡的冷香,不是寻常男士惯用的古龙水味道,反倒像是某种木质调的花香。
陆渡:“贵公司给出的报价我认为不太合理。”
谢奉:“谈,都可以谈,我这边下调五个百分点你觉得怎么样?”
陆渡:“关于贵公司新型机器人H-15的改良,我认为还有一些缺陷需要克服。比如在人工智能自动化方面,如果……”
谢奉:“改,都可以改,我再投上几千万挖个M国先进科研组来协助研发。”
陆渡:“关于款项明细及……”
谢奉:“行,都行,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陆渡啪一下合上笔电,“谢总现在怕还沉浸在温柔乡里,”他声音沉冷,看也不看谢奉一眼,“等谢总清醒些我再来一趟,我不像谢总洒脱,没法把一公司人的饭碗放在醉鬼的桌子上。”
谢奉冤枉得很,“不是,我真没喝……我真没醉!”
陆渡站起身,整整领带,提着包就走。
谢奉拦也不是拽也不是,紧着慢着几大步跟上陆渡,嘴里不停,“渡渡你听我解释,我刚才真不是……”
陆渡猛地刹住步子,转头死死地盯着他。
“你刚叫我什么?”
谢奉差点没刹住多冲出几米去,想想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渡渡,也是一愣。
无他,“渡渡”不是别人,是谢奉养在自己后院的一株花,唯一一株花。
这花还颇有些来头,细算下来谢奉养它跟养媳妇也没什么区别。
陆渡盯他一会,面色越发冰寒,眼神似刚淬过的剑锋一般,直直扎得人心里发毛。他开口,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不虞,“奉劝谢总一句,我们只是商业合作关系,”他复又转回身去大步离开,“我不喜欢别人那么叫我,若再有下次,我会考虑选择一家更为谨慎靠谱的公司合作。”
谢奉没再不长眼地跟上去,看着陆渡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冲回办公室把门摔上,伸手一挥唤出传讯云图。
朝篱这边刚整理完一份名单,谢奉的传讯就甩过来了,他捏捏眉心展开云图,映出谢奉面色不明的脸。
“怎么了,”朝篱难得生出点母性,“很棘手?”
谢奉沉默一会,开口时嗓音还带些哑,“楹舟,我当年……到底是要去0017干什么?”
朝篱闻言一愣,“你当时是去0017协助天道修正大气运者命格,在那待了十数年后突然回来收拾东西,说你找着道侣了,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走了,再之后我发现酆都天象有异,便找过去,然后就看见你……这些我均与你说过了。”
谢奉微垂着眼,当时的记忆早已如泡沫般逐光而去,只留下一点似真似幻的美梦的光影。
好像……是要去赴一个约。
“渡渡,你睡一觉,等你醒了,你就能再看到我了。”
“我怎么舍得……”
谢奉啪啪拍了拍头,只要稍微试图回想一下当时的记忆,头就仿佛要被撕扯成两半一般,甚至就连脊骨都在隐隐作痛。谢奉长出一口气,仰倒在靠背上。
“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个陆渡,绝对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牵系不小。”谢奉声音又懒洋洋起来,“只要盯紧他,说不定就是一石二鸟的事。”
朝篱看他一会,“你只管追你的便是,渡渡这边我给你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谢奉笑了,朝他飞一个吻,“还是楹舟疼我。”
朝篱啪一下挂了传讯,心想去他的担心,狗和人全都打不过狗人。
谢奉收起云图,又把秘书叫了进来。
谢奉:“你去找一下陆总电话给我,看一下明晚上我有饭局没有,如果有就给我推了。”
秘书应下出去了,谢奉没一会就收到了秘书发来的号码,兴冲冲加上了陆渡,向其发出了晚饭邀请。
不出所料,陆渡婉拒了他。
谢奉勾勾嘴角,又用工作规划继续勾搭陆渡,成功把陆渡约了出来。
次日傍晚时分,谢奉扒拉出来衣柜里自认为最好看的一套衣服,漂亮地给领带打了一个结,喷了点淡香水,摸了摸头发,确定自己从头发丝到鞋后跟没有一丝错处后,抄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公司门口的小广场种着几棵木棉花树,此时正值花期,金红的花瓣焰火般熊熊燃在枝头,是四月的炽烈的春的闭幕曲。谢奉看着它,又是一种难言的熟悉漫上心头。
曾几何时,我好像……也折下过这样一枝毫无保留的情意,赠给我心头的暮春。
待谢奉回神,自己手上已经攀了一枝木棉。他赶紧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人察觉他的小术法,万幸,这片小广场空无一人。他不再多做停留,上了车往餐厅赶去。
谢奉给晚高峰足够的宽容,预留时间非常充足。因此被堵在高架上时,谢奉甚至是能称得上悠哉的。可惜,天公不作美,1369突然冒出,一屁股坐在了谢奉放在副驾驶上的礼品盒子上。谢奉的火和着被坐扁的盒子发出的那一声悲鸣蹭一下冒了出来。
谢奉:“你最好给我一个不宰了你的理由。”
1369看起来格外着急,根本没注意那盒子扎不扎自己金贵的屁股,“老兄你得帮帮我!我我那边突然监测到一条时空裂缝,现在还在往里吸人,我这边只能勉强把它堵上,可里边的人……”
谢奉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隔空掏出枝笔来在空中一划,划开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开着车驶了进去。1369给他标明位置,他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1369摸摸鼻子,出了口气,自觉出去善后。
谢奉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当中,面前是一个小广场,里面零零星星有几个人在玩耍,小孩子们的笑闹声尘雾般四处飘洒,两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健身器材上慢慢荡着。
一片祥和,格外温馨,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了。
谢奉微微勾了下唇,心道这样就是没走错,越正常才越不正常。
这时那边小亭子里的人注意到了谢奉,他们一阵推搡笑闹,最后推出来一个少女,她理理长发,款款走了过来。
“你好,是新来的吗,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少女脸颊微红,偷偷抬眼瞧着谢奉,“那个,我叫林页迟,是十号楼的楼长。你应该是要分到我们楼来的。”
倒也不怨这姑娘脸红,谢奉此时是魂体状态,用的是自己本身的样貌,面若刀削,薄唇轻挑,鼻骨高挺,一双桃花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耷着,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似满含情意。为了贴合这个世界背景,谢奉还骚包地把自己一头长发变成了及肩的中长发,稍带些卷,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简直是衣冠禽兽这四字的形象代言人。
谢奉浅浅笑了,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谢奉,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请多多关照。”
小姑娘忙忙伸出手去,谢奉微眯的眼里映出她通红的脸颊。
生魂,还中了个什么术法,谢奉眼中一片凉意,暗自记下了那个术阵。林页迟引着他去他的住处,一路上与他讲了不少这里的规矩。
谢奉始终挂着浅笑,待进了屋,别了林页迟,他挥出云图,把刚才那个术阵发给朝篱,往沙发上一靠,开始梳理刚才那些规矩。
六点之前必须回到自己的居所,所有人都是独居,十一点前必须喝下冰箱里每天提供的饮品……
谢奉想着,谁知那边卧室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谢奉心下好奇,寻思在阎王面前玩闹鬼你是第一人。探过头去,却见陆渡站在门口,幽幽地望着他。
谢奉心下一惊,刷的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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