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

　　几经波折，顾安终于和张主任进了教导处，两人面对面坐下。
　　张主任是个中年老教师，身材矮胖，皮肤黝黑，带了一副老旧的方框眼镜，头顶的毛发因为工作压力逐渐稀疏，颇有变地中海的趋势。
　　他把泡着枸杞的玻璃杯抱在手上，开始跟顾安谈正事：“转学手续、住宿安排你母亲已经跟我沟通过了，这点你不用担心。”
　　“你的教材还没下发，得等过几天去各科老师那儿取，这两天你可以先借同学的。”张主任喝了一口茶，“校服晚上给你送到宿舍，今天你先穿自己衣服，明天再换。”
　　“另外，我听说你成绩不错？”张主任问。
　　顾安垂眸道：“一般吧，勉强说的过去。”
　　张主任难得见到好学生，口气瞬间温柔了三度：“不用谦虚。你初中和原先的高中都是市区数一数二的重点学校，我相信你对自己的成绩有数。”
　　七中的成绩不上不下，它不算太好的学校，但也不算太差。用顾安的话来说，就是不三不四。
　　“七中的成绩肯定明显不如你原来的学校，但你也要好好保持你的水平，不要落下。”他说，“不过我相信你的成绩不用我担心。”
　　顾安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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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念一回到高二4班就听见有人在嚷。
　　“号外号外！重磅消息！”张晓玲站在自己的桌子上，举起手臂“今天咱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怎么可能？”有人问，“开学一两周了，谁在这种时候转进来。”
　　那姑娘怕人家不信，解释道：“真的！我爸说的，我小灵通的名号可不是白叫！”
　　这时她看见了刚进教室的段念，向他打招呼：“段哥！你怎么又去教导处挨骂了？”
　　“他又跟高三的打架了。”一个男生替段念解释。
　　张晓玲没再追问，只对段念道：“咱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张晓玲问。
　　段念道：“在你爸办公室门口罚站时看见的。”
　　“卧槽！”小姑娘来了兴致，“男的女的，好看吗？”
　　“男的，”段念说，“长的……”
　　段念回忆起来，当时那人没穿校服，只穿了件浅色卫衣和一条黑色运动裤，把卫衣帽子紧扣，体型修长，他带着圆框金属眼镜，头发有点长，几乎遮住眼睛，薄唇和鼻尖比姑娘还秀气。
　　当段念跟那人视线终于对上时，段念被他的眼睛震撼了。那眼睛瞳孔极浅，略微涣散不聚焦，仿佛把什么都置之度外，像是沉寂了千百年的湖面，没有任何的期望与波澜。那一刻，段念想，这眼神像是……像是死过千百次。
　　“嗯……又高又瘦，长的不错，不过比你段爸爸还是差一点。”段念道。
　　“你要点脸吧！不过你这种刁钻之人都评价’不错’，那他一定长很帅吧。”张晓玲说，“而且我听说他们家还很有钱，妥妥的高富帅，据说他母亲是个颇有名望的企业家，父亲是个富二代，可惜他父母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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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安跟张主任实在没什么太多话好讲，张主任把一些事务粗略给顾安讲完，就让高二4的班主任领着顾安去班里。
　　班主任名叫夏菲菲，教语文，是个和苏若君一样干练的女教师，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脚踩一双小皮鞋，“哒哒哒”走的飞快。
　　她走着嘴也不停，叽里呱啦说了一箩筐的话嘱咐顾安，大到要遵纪守法，小到不要在班里乱扔垃圾。
　　“跟班里同学要相互有爱，有问题的地方可以向班里同学请教，到新班级难免不适应，你实在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跟我说，不用隐瞒，更不要背着同学说三道四……”
　　顾安偷偷带上蓝牙耳机，扣上帽子遮住耳朵，敷衍地点头附和班主任，实际上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当他好不容易熬到班门口，就听见有人在揭他家底。
　　“他们家很有钱！”
　　“可惜他父母离婚了！”
　　夏菲菲刚说完“不要背着同学说三道四”就听见这段话，觉得讽刺又没面子，当即打开班门寻找肇事者。
　　“张晓玲，就属你能说！”随后她就看到这位大姑娘毫不优雅的站在桌子上，接着骂到，“从桌子上滚下来，你把这儿当舞台啊？！回头我就叫你爸来收拾你！”
　　那姑娘拍拍屁股下来，看见顾安后不仅毫不害臊，还冲他挥挥手打招呼。
　　顾安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的人一个比一个奇葩，真是糟心极了。
　　“好，同学们。”夏菲菲平复自己的怒气，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尽量和蔼道，“这是咱们班来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班里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
　　“你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她说。
　　顾安站上讲台，道：“大家好，我叫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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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一片寂静。
　　……
　　“没了。”顾安垂眸道。
　　“哈……内个，”班主任来打圆场，“你可以介绍一下自己的爱好和特长什么的。”
　　爱好？顾安没有爱好。特长倒是有不少，钢琴美术计算机，跟许多盲目报课外班的家长一样，这都是苏若君要顾安小时候学的，期望孩子多一个特长多一条出路。然而这些特长里，孩子到底喜不喜欢，但又有谁在乎呢？
　　顾安一直觉得，跟别人自我介绍时，介绍爱好特长是最没必要的，毕竟绝大部分人跟你的日常生活交流都用不上你的特长，更何况大家只是生活里的过客，毕业后各奔东西，早晚谁也记不起谁。
　　总而言之，对于顾安这种对原来学校同班同学名字都记不清的人来说，他完全懒得讲述自己的兴趣爱好。
　　尤其今天在母亲哭了一场、被小流氓坑了一次、被人揭了家底后，他格外心烦意乱。
　　“我没有特长。”他眼神暗淡，“请问我坐哪儿？”
　　“啊？没有特长……也没关系，挺好的。”夏菲菲感到在自己十几年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尴尬，给顾安指了一个靠墙最后一排的位置，“那儿吧。”
　　顾安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空位，紧接着看到空位旁边一张熟悉而又欠揍的帅脸——正是段念。
　　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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