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王孙

作者:猫咪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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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嫁


      时值秋季,半冷半暖,满目满园的红叶,被风吹得片片飘零,让人顿生缠绵之意。
      偏偏一阵萧音绵邈,从枫园深处幽幽飘了出来。
      蝶蝶惊喜非常,竟攥了她的手不放开,“小姐,你听,二少爷终于又吹箫了!”
      她知蝶蝶为何这样高兴,便是她自己,也是欣慰的。
      不自觉唇边浮上笑意,她反拉了蝶蝶的手,边走边说道。
      “蝶蝶,咱们看美人去。”

      循着“淙淙”的溪流,越深越是林幽人静的小径,那萧声慢慢靠近,当真说不出的清新悦人,此时仿若就在天际徘徊,又似在耳边低语。蝶蝶已经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她低笑不语,恐惊了那位二哥不惜与尉迟文华翻脸接进府的绝色美人。

      层峦叠翠的假山,转角间,落家二公子落希夷略带柔美的面孔便露了出来。他此刻正斜靠着一棵西府海棠,唇边呜呜咽咽,便是一支通体碧绿透明的翡玉萧。
      再往前走几步,假山后的景色一览无遗,原来此处竟还有一个小溪短暂停留汇聚的清澈小湖,虽不大却也着实不小,可因了设计巧妙,从假山那边竟什么都瞧不见。她看这小湖,端得是清澄净练,隐隐波光闪动,竟瞬间折现三种光色,加之满天落英缤纷,红绿蓝白,色色透着浑然天成的美丽。
      突然一人一声娇媚入骨,幽幽响起,“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还是一径儿的翠,配得上这样的秋色。”
      话音一起,萧声顿止。她不意一瞥,发现一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湖边的石凳上。那女子着淡绿色纱衣,一头瀑布样儿的青丝长得过分,如今是散披着,竟丝丝缕缕的流到了脚边,有些甚至挨了地儿。那女子却浑不在意,姿态慵懒随意。
      落希夷从唇边拿下碧萧,踱到女子身边,半跪着握住散落的发梢,拢一拢拂到她的胸前。
      “鸢儿,秋色缠绵,清怨易生,太绿了终究郁郁,不合我俩的心境。这样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那女子伸出右手——白皙的手臂,纤纤的手指,但那指尖竟涂了触目惊心的暗红,像凝结了的血块。苜然皱着眉,远立在假山后看那女子手臂像蛇一样缠绕上二哥清俊的脸孔。
      “…希夷,那只是你的心境吧……”女子的声音甜腻柔软,像蛊像毒,便用那缠绵将人束缚,纠纠缠缠,至死方休。
      苜然看那女子望定了二哥,脸上似笑非笑,又似一派天真,“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心境呢?”
      落希夷脸色苍白,早低了头,久久才轻声道,“我…自然是想的……”
      苜然心一紧,蝶蝶已然惊呼出声。
      细细的一道血痕,挂着迅速渗出的血珠…那样美丽的手,那样温柔的抚摸,谁能想到,她会在瞬间用指甲在落希夷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听到惊呼,落希夷脸色骤变,急忙转身抹掉脸上的血迹,不想,没等他转过头来,蝶蝶已经跑上前去,给了那女人一巴掌。
      苜然有些头痛,为什么这个蝶蝶每次碰到她二哥的事情都如此不分轻重。可是头痛归头痛,她仍是走了过去,拦住一脸怒容欲待发作的落希夷。
      “蝶蝶,”她缓缓道,“罚你禁足一个月,每日只得一顿饭。下去自己领罚,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若有违背,你也不用再来见我了。
      “小,小姐…”蝶蝶毕竟与她一起长大,知道此刻她已经发怒了,不敢再说什么,匆忙退了下去。
      她看也不看一脸委屈退下的蝶蝶,只掏出一只绣了青竹的帕子,仔细擦掉落希夷右眼下再次渗出的血珠。
      鲜红鲜红的,触目惊心。她也忍不住心痛,却不动声色,只是也不去看那刚被打了一巴掌却始终不语的女子。
      落希夷轻柔的拉下她的手,勉强笑道,“苜然,这是翡鸢……”说到这里,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下去。
      苜然笑了,她不紧不慢看向那个女子。
      只一瞥,惊为天人。但那被震撼的感觉竟都如此熟悉。她想起四年前,二哥大婚,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闹洞房,新娘子含羞带怯的端坐在床边。彼时她年少,贪玩任性,非要瞧瞧新娘子的模样,耍了一个小手段,掀去了新娘子的盖头。
      只记得那日红窗烛影下,一屋子人屏气敛声,生生惊得呆掉,就是一向儒雅有礼的二哥,也凝望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不能言语。
      那一瞬间的对视,从此,情根深种。
      她轻声叹息,二哥怕是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了,忘不了那人忘不了那情,忘不了那一刻的惊天动地。走遍山山水水,谁都以为这么些年过去,再难忘的也要深埋了,可原来那思那念那天涯的一缕旧怨仍让二哥魂牵梦萦,不能忘怀。
      那被称作翡鸢的女子看着眼前虽望着自己,思绪却不知飘到何处的少女,脸色瞬间惨白。她懂的,如何不懂,如何能不懂?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再是绝色,再是有性情,也不过长的像他的故人罢了。这点认知无时无刻噬咬着她的内心,像用一把戳子,一点一点的磨,磨出了恨也磨出了毒。
      许久,她都无法言语,那种痛,那种恨……但最终,她却绽放一个明媚的笑容。
      “希夷,我累了。这落府的风光也不过如此,人也太没有体统,弄得我一点心情都没了。”
      落苜然眼中寒光一闪。
      “苜然……”落希夷惊慌的叫住她,他知道这个妹妹不似其他女子,从小就极有决断,有些事父亲和大哥也常常询问她的意见。
      翡鸢笑的更为艳丽,甚至露出了嘲讽的意味。她不在意的撇撇嘴,好像没看到苜然一般,离开了。
      “二哥…”苜然看她离开,心痛的转向落希夷,“你这是何苦……”
      落希夷无奈的摇头道,“小妹,情之一事,你始终不懂……”说完,嘴角扯开一丝苦涩的微笑,也转身离去了
      落苜然心下也是苦涩,只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当此时,一人在身后叫她,她回身,见大哥落冰成的小厮青苓正气喘吁吁的跑来。
      她最见不得人急火急燎的样子,往往再焦急面上通常也是淡淡的,下人们知道她这个性子,平日在她面前都不敢毛躁。
      青苓快到两人身边,突然想起自家小姐的脾性,下意识停住,缓了下气息,开口道,“小姐,大少爷找您,说有要事相商。”
      落苜然手中拈起片红叶——刚落在自己肩头的,深思不语。
      青苓想起刚才大厅老爷和大少爷商量的事情,忍不住有些黯然。这个大小姐,是落府下人心目中的奇女子,模样好在其次,难得的是聪慧镇定,有女子的娇憨明媚,也有男子的坚强决断,她对下人又是极好,所以很得人心。
      可是,女子再好,再有能耐,又能怎样呢?最终还不是嫁人,和许多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若是手段高一些,可保地位和宠爱,若是手段低的,只怕香消玉殒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青苓竟有些恍惚,回过神时,落家的三小姐已经不知走了多久了。

      红木制成的桌子,条条纹理像是蜿蜒的河流,曲曲折折。桌上是下人刚沏成的西湖龙井,此时水温渐低,茶香弥散。
      落家的大少爷落冰成端那茶在手里,默然不语,他不说话,对面的凌栖寒也低了头,只管品茶,一时沉默蔓延开来。
      上首坐着的落郡王落广看他俩人不言不语的样子,有点恼怒。“冰成,此事到底该如何是好?你倒是给出个决断。”
      落冰成无奈的放下茶杯,“父亲,苜然性子倔强,此时须得给她把情理说明了才行。”
      落郡王摆摆手,一脸烦躁,“不然,苜然想事情绝对比人说得清楚明了。她一开始就不赞成我们暗中支持四皇子,现下虽然是圣旨,可她不愿意也是没法的。”说到这儿,他顿住,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凌栖寒,“栖寒,你与苜然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看法?”
      凌栖寒被问到,抬起头来,他有着一双清冷的眼眸,然而此时,那眸中却隐含风雨。 “ 侄儿自然是不愿意苜然嫁到王府的,全凭伯父做主。”
      落郡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逼视着凌栖寒,目光炯炯,半晌,才冷声道,“要是我做主,苜然就嫁定四皇子了。”
      凌栖寒闻言,眉眼一挑,脸上隐现杀气,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收回目光,低下头,慢慢坐回藤椅。
      他自八岁便寄养在落府,因是敌国降将之子,自小看惯世人不屑嘴脸,也自小便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必须努力争取。他博览群书,熟读兵法,善运筹帷幄,虽不上阵杀敌却实是落郡王一大强助,终于得落郡王喜爱,更默许他与苜然婚事。然而一朝变幻,甫回京城就要失去自己所爱,那自己的努力,那样辛苦执着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落郡王知道他难受,叹了口气,“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只是这是圣旨...栖寒,这回你一定不要失了冷静。”然后,他扭了头,对着落冰成道,“不过仍须先问过苜然,一会你告诉她吧。”
      “苜...苜然?”落冰成无意中瞥向门口,正瞅见落苜然站在门边,已不知到了多久.

      她的确已经到了很久,堂上的争执她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定住了身形,不愿走进去。
      她抬首望着堂中悬挂的金字匾牌,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武定邦”。
      只是皇上亲笔书写赐予的。曾经,父亲确是恣情任性豪情万千的军中英雄,但如今呢?交了兵权,离了封地,只余下这一块彰显荣耀的牌匾和无可奈何的妥协。她知道父亲为什么选择暗中支持四皇子,父亲在捞取政治资本,因为他们落家,在全家抵达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作为将军的所有。
      她暗自抹去眼角沁出的泪花,轻移莲步,走了进去。

      落郡王自小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他见苜然款款的走过来,朝他盈盈一拜,喊了声,“父亲。”
      落郡王叹口气,柔声道,“苜然,想必刚你听到了,我也拿不了主意,现下只能问你的意思了。”
      落苜然眉丝轻挑,瞅向凌栖寒,凌栖寒面露期待,那清冷的双眼中一丝急切,还有只在对着她才有的一丝温柔。
      苜然低下头,退后一步,“父亲,女儿刚到,并没听明白是何事。”
      此言一出,凌栖寒面色大变,脸孔一瞬间苍白的像一张纸,他向来冷静自持,然而每每遇到她总不能镇定,此时心中刀绞一般,不能言语。他那样聪明的人如何能不明白她话中隐藏的含义?她没有选择自己……想到这里,凌栖寒惨然一笑,她果然是不会选择自己的。
      落冰成见状不忍,走近接过凌栖寒手中的茶杯,刚才他手抖得厉害,茶洒出了大半。
      “三妹,今早圣上下旨,赐婚你和四皇子。父亲知道你从小不喜欢别人随便替你做决定,这才叫了你来,想问你的意思。”
      落苜然一时间也乱了,那丝丝缕缕的烦乱纠结在心头,让所有事情都蒙上了灰暗的一层,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明白,她不想嫁,不要嫁,可父亲头顶“御笔亲敕”四个字眼生生在那儿盘旋往复,像一把利剑,随时就能插进落家人的心脏里。
      厅中三人六只眼睛均看着她,盼她做个决定。良久,她终于抬首,眼望众人,唇边展开一抹凄然心碎的微笑。
      “父亲,圣旨不能抗,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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