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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主的弥撒
哪里能遇到什么屏住呼吸,终身难忘的人。
她快被俄语逼疯了,学俄语简直是在磨炼意志,语法复杂,发音生硬,实在不想在耳边听到俄语了。
米薇靠着车窗眯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手里简朴的书封出了神,封面上印刷着红场的标志性建筑——圣瓦西里大教堂。
不得不承认,虽然在莫斯科很容易迷路,但它是一座非常适合散步的城市。在这里,随便走入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是历史的遗迹,它有着强烈的异国风情,将现代与古典融合得相得益彰。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莫斯科沿岸的CBD区流光溢彩的夜景美得摄人心魄。
刚下大巴,米薇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警察,以及街道上随处刷新的军人。
哦,天呐。
她得快点走,必须避开他们。
自从经历过一些不美好的事情后,她对穿黑色警服的警察产生了无法消除的畏惧感和抵触情结。
她迅速溜进了一个死角,以此避开目光,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上次你送给他们的茶叶,他们都很喜欢。”
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率先传进耳中,米薇边合上伞,边打趣说道:“让我猜猜,你爸妈又往里面放糖了?”
他们喜欢往茶里放糖,她亲眼目睹过漂亮的盘子里装着糕点,茶炊斟出了一杯加糖的热茶。
“晚上去酒吧,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记得上次我们去酒吧,我们两个人还没喝几杯就倒了,再说晚上有些不安全。”
尼娜无奈叹息一声,赞同后,不得已补充道:“我现在还在路上,这里堵车,估计要半小时后才能到。”
“你先去找我男朋友吧,我刚刚跟他提过你。真是太巧了,他也来了谢尔盖圣三一教堂,他说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系着特别显眼的红黑条纹领带。米薇,我看好你们两个的初次默契,我们待会再见!”
黑色长款风衣,红黑条纹的领带,米薇认真记下了他的衣着细节。
她四处转了几圈,目光在进入教堂的人群中到处寻找,最终锁定在某一处。
明与暗倏然交织,黑白胶片的色调碰撞,此刻圣谢尔盖神圣与纯洁的灵魂回到上帝的怀抱,神性,不可侵犯。
与此同时,十分恭敬的话语传进耳中。
“克留科夫先生,请——”
米薇侧过脑袋,入目而见漂落的雪花肆意落在男人的肩膀上,那张冷峻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墨色的风衣显出笔挺的身姿,眼底留白处,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真皮手套。
特别是那条显眼的红黑色条纹领带!
确认过后,她拿着手机的右手一颤,激动说道:“尼娜,我好像看到他了!蓝色眼睛,棕色头发?很高,目测有一米九,带着一副黑手套,感觉有点像帮派组织的人。”
对面的尼娜沉默了好久,可惜并未听清楚完整的句子,诧异道:“……光头党?皇俄?”
米薇听到这几个敏感词汇后,立刻否定:“不不不!其实更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行事果断的冷漠政客,比如名利场的掌权者。”
“老实交代,从哪找的?”
望着漫天冰雪,尼娜觉得不可思议,她第一次从米薇的口中听到如此高度评价,表示赞美的词汇。语气十分坚定,回了简短的一句:“学校。”
“不可思议。”
“原来我们学校还有这种类型。”
“宝贝,你男朋友绝对是我见过的俄罗斯人里最符合审美的一位。”
尼娜全程觉得米薇的形容过于夸张,不过没放在心上,点头连声肯定:“嗯嗯嗯,快去吧!这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我这辆车的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和对面车吵起来了,态势有些激烈。气死了,我真想立刻换辆车。”
“尼娜,先别挂,最后一个问题,他的英语水平怎么样?他身后好像跟了很多人……”
还没说完,回应她的只有刺耳的一声“滴——”。
电话挂断。
她的掌心渗出冷汗,凝视着前方大型的东正教弥撒现场,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冲自己叫嚣。
身材肥胖,体态不佳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上前,脸上绽开弧度完美的微笑,恭敬道:“克留科夫先生,我向您的父亲问好,您父亲的身体最近可好?”
“记得上次,您父亲还和我谈到……”
男人颔首垂眸,修长的食指放在唇前——噤声。
“嘘。”
他垂下头颅,神色平静,随手点了一支蜡烛,温柔护着摇曳微弱的火烛,放在烛台上。
香烛的烟雾袅袅升腾,掩住视线,暗色的禁忌藏匿于烛台的光点中,他薄唇翕动,一字一顿说道:“这始终是一件严肃且神圣的事,普利鲁奇尼先生。”
“相信,不必我再强调。”
很显然,他并不在意普利鲁奇尼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深邃的眼底掠过细微的不满。
阖上双眸,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圣号,似已然成为最虔诚的信徒,依次指向额头,胸口,右肩,左肩,敛收欲念,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以祈祷以默诵战胜魔鬼的诱惑。
米薇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挤进去,还如何近距离观察尼娜的“男朋友”。
并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油然而生出不可言说的畏惧,声音卡在嗓子眼,不敢问出一句话。
明明衣着细节完全符合,贴合度百分之百。
脑海冒出了无数种逃避现实的有效方法,最后还是抵不过害人不浅的好奇心,礼貌问出了一句:“你好,打扰一下,请问是尼娜·卡芭耶娃的男朋友吗?”
气氛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瞬间,普利鲁奇尼也察觉到了不合时宜的意外闯入,眉头紧蹙,大声斥责:“谁让她进来的?快赶她走!”
谁不知道,克留科夫家族极其传统,对信仰的虔诚更是不容置疑。弥撒环节的疏漏,会成为更深度的亵渎。
“快让她离开!”普利鲁奇尼又重复了一遍,身后的人听到后直接上前。
听着蹩脚的俄语发音和几声聒噪的叫喊,祈祷之人厌倦着打破沉寂的任何事物,或者人。
他的右手向上抬起,精致的金属袖扣泛起质感上好的光泽,做出了手势制止他们的行为,美丽的瞳孔接着往她的方向淡淡一瞥。
屏息敛声之际,米薇的思绪断线,灵魂抽离躯体,迷失方向。
男人的眉眼中凝着一丝薄凉忧郁,灰蓝色的双眸宛如贝加尔湖畔冬日的湖水,平静又独特得摄人心魄,却没那么单调。
此刻飘零的冰雪覆盖着一颗跳动炽热的心脏,冰冷无温,使人不寒而栗,望而却步。
她躲避开对方投来的强烈视线,没想到他低沉的嗓音重复着陌生的音节,似乎用羽毛笔在背脊之上刻下刻骨铭心的名字,一生也由此而改变。
“尼娜·卡芭耶娃。”
停顿片刻,他俯身打量着保持沉默,勇气可嘉的东亚面孔。
良久,近乎冷漠强势的话语落下,“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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